四焉知非福

    洋槐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慚愧,因為她被掛在樹上的時候幸好沒人看見,還有就是那個叫丁丁的小帥哥把她給弄下來了,雖然他曾經不懷好意的看著自己裙子下麵,不過也不能這麽就怪他,那誰站在地上抬頭看她的時候,目光都必須經過那裏的。問題是他把她弄下來的時候自己卻弄傷了,流了一腿的血,所以如果自己慶幸的話是不是有點狹隘了,那個男孩兒不知道為什麽執意不去醫院,這可把洋槐惹火了,自己從小所有有道理沒道理的要求都被答應了,從來還沒有過這麽正義的要求被拒絕的經曆。所以她給小蝦米打了電話,讓吉米他們過來,今天就是抬也得把他抬去。

    小蝦米和吉米很快就找到了她,洋槐三言兩語解釋了一下情況,然後說,吉米,你抬著上身,我和小蝦米一人抬一隻腳,把他送到醫院去。那個叫丁丁的男孩兒踉蹌的站了起來,說:"什麽啊,我自己能走的,抬什麽抬,等我要去八寶山的時候再抬吧。"他很顯然是想顯得英氣一點,不幸的是剛說完就腿一軟坐在地上了。血和泥土混在一起。

    洋槐慌了,她迅速的跑到停車場,也沒管園口管理員的阻攔,直接把車開進了院子。她再次看到丁丁的時候,丁丁正在和一個人說話,那人胖胖的,禿頂,肚子高過腳尖,丁丁說:"張叔,真是不好意思,那個樹枝上掛了個塑料袋,我把它弄下來的時候摔著了。"

    叫張叔的男人有點不高興,指著那根斷枝說:"多可惜啊,這麽大的蘋果,小丁啊,你來了幾天了,一個星期吧,這是八百塊錢,你迴去好好休息一下,老毛那邊我會跟他說的。"然後扭頭就走了,邊走還跟身邊一個尖耳猴腮的跟班小聲嘀咕:"趕緊的。。。。。。弄迴去,別送到醫院。。。。。。。。賠錢就麻煩了。。。。好吧,就這,你去吧。"

    洋槐心裏挺難過的,他招唿吉米和小蝦米把丁丁弄到車上,吉米抬著丁丁的頭進車門的時候,突然問了一句,血流車裏怎麽辦? 小蝦米聽完這句話就知道完了,果然,洋槐很淡定的說:"哦,那這樣吧,你和小蝦米打車迴去吧,我把車洗淨了再去找你們。"然後一擰鑰匙掉頭走了,經過那個禿頂胖子身邊的時候,洋槐故意把輪胎上麵帶的泥甩的很高。

    丁丁很淡定,他眼睛明亮的盯著洋槐的後背,好像有什麽想不明白似地,然後洋槐也從後視鏡裏看見他用手緊緊箍著傷口,那麽用力,就像是要把血擠迴去一樣。yes在車裏蹦蹦跳跳,也不知道是因為重逢故人的激動,還是聞見血腥的衝動。

    離果園最近的醫院裏,洋槐徹底生氣了,她都搞不明白怎麽會有這樣的人。醫生說,小夥子,你這個傷口很深的,鐵釘紮的洞最好能剖開消下毒,要不有感染的危險。

    那個叫丁丁的說:"不用吧,抹點碘酒包紮一下就行了吧。"醫生說:"那不行啊,天熱,要是感染的話就嚴重了,建議消過毒之後再吊兩瓶消炎點滴。"然後提筆在處方箋上龍飛鳳舞,那個丁丁突然站起來跟醫生說:"叔叔,不用開了,我知道的,你給寫瓶碘酒,開倆消炎藥,我迴去吃就好了。"

    洋槐忍不住了:"你是醫生還是病人,你都不能聽醫生的?"

    那個叫丁丁的看了她一眼,忽然不再說話,老實的躺在簡易床上,任由醫生的小手術刀劃開皮肉。

    那個醫生也挺有意思,臨走的時候突然說了句:"現在的年輕人啊,誰都管不住,就是怕老婆。。。。"弄得洋槐挺不好意思的。

    打完點滴天都快黑了,洋槐覺得特別不好意思,因為在窗口劃價的時候,她還是被這個腿都快讓鐵釘紮穿的男孩兒擠到了一邊,本來就是因為自己弄傷的,她都做好準備給予賠償了,可是這個男孩兒卻執意說是自己不小心,跟她沒關係,自己付了錢,這些讓洋槐感覺有種異樣的溫暖,每個人都是這樣吧,雖然你已經做好了承擔責任的心理準備,可還是希望有人能夠大度的說句沒關係。所以洋槐決定請他吃飯。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啊。

    丁丁在醫院裏待了一個下午,他本來是絕對不願意的,一個孔而已,雖然血流的有點多,難道還能死人?更何況口袋裏張叔給的八百塊錢可是他這個月的開銷呢,還有就是王小培要過生日了,錢扔在醫院裏可是有點心疼呢。可是那個叫洋槐的女孩子一句話讓丁丁感到自卑,是啊,不就是看個病嗎,有什麽大不了的,再堅持下去難道跟她說我沒錢看病?所以丁丁妥協了,有時候妥協也是一種倔強的堅持。丁丁聽見了雙氧水和細菌搏鬥的聲音,也看見了洋槐彎彎的眼睛裏很多的疑問。

    臨走的時候,洋槐說要請他吃飯,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無數次和女孩子一起吃飯,但從來不包括一個開著奧迪的女孩子,他真的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會在夜市上喝著劣質的啤酒,拿著羊肉串和他一起說說笑笑。可要是到了那種左手拿叉右手拿刀的地方,他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個傻瓜一樣出醜,然後看著一屋子文質彬彬的人瞪著眼看著他。可是和一個漂亮女孩子一起共進晚餐畢竟是一個男人無法拒絕的誘惑,所以他很踟躕。

    後來,那個叫洋槐的女孩兒說:"今天的事情挺不好意思的,我請你吃飯吧,不介意的話到我家,我親自做。"丁丁當時有點飄得感覺,腦海裏立刻閃過無數桃色畫麵,嗬嗬,不會是這個小姑娘也貪圖我的美色吧。當然他絕對不會知道洋槐當時是這麽想的:冰箱裏麵的那隻據說是某某自然保護區特產的綠色老母雞要是再不處理掉的話,就要變成化石了。

    這是丁丁第二次來到錦繡華庭小區,聽說是本市最高檔的小區了,夜景相當不錯,到處流光溢彩,規模宏大的彩色噴泉和廣場中間巨大的顯示屏,以及路麵上精致的水晶石和鏤空夢幻的裝飾燈都在高調的宣布著低調的奢華。

    車順著蜿蜒的道路開進地下的停車庫,丁丁覺得真是長見識了,他不知道一間車庫可以大的和房子一樣,甚至要比他小時候去村長家裏的裝飾還要好,關鍵是,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閃亮的bmw和benz上,他突然明白,這輛小小的奧迪,真的就隻是代步工具而已。他感覺自己在做夢,他雖然知道洋槐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是他還是不能接受。一直到跟著洋槐走進了頂層的複式樓,他都在不停地想洋槐是不是外國間諜,或者科學怪人或者幹脆是李嘉誠的私生女?

    房間裏麵統一的淡黃色調,卻不給人很熱的感覺,應該是三菱的中央空調性能太好吧,丁丁甚至覺得有點冷。洋槐對他說了句你先看會電視吧,我洗個澡。然後丁丁就聽著嘩嘩的水聲和偌大的液晶電視裏麵無聊的對白拘束的發呆。

    丁丁覺得一個人要是過於完美會不真實的,比如現在坐在她麵前的這個叫洋槐的女孩子,大卷卷的頭發很蓬鬆,眼睛彎彎的,不是那種很瘦的瓜子臉,更像是一顆飽滿的西瓜子,換了一件天藍色的棉布裙子,腳上很隨意的套著一雙亮晶晶很精致的拖鞋,就是這麽一個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兒,在一個小時之內做出了一小桌子看起來相當不錯的菜來。丁丁拿筷子的手都有些顫抖,不過他確實是餓了,在一陣沉思之後,他瘋狂的解決了這些可口的東西,洋槐吃的很文雅,淡定的跟喝咖啡似地。丁丁吃完了之後,跟洋槐一起把碗碟扔進了洗碗機,丁丁當時在想,他媽的,有錢真好。

    吃過飯洋槐問丁丁要不要喝點什麽,比如咖啡,丁丁搖搖頭,他討厭喝這些又苦又澀還醒腦提神的東西,他還是比較喜歡可樂,這能讓他感到能量在迅速的迴複。兩個人很隨意的坐在沙發上,丁丁這才覺得一天混亂的思路得到了清晰地梳理。他迅速的理性起來,yes在角落裏那個卡通的狗窩旁邊津津有味的啃著骨頭,洋槐有點傻得看著自己。丁丁覺得很有意思,他不想被這種尷尬的沉默包圍,就問:"你父母都迴來很晚嗎?"

    洋槐笑了笑說,他們都不住這裏的,這裏我一個人住。

    丁丁突然感到一種失落,因為他對這個女孩子產生了好感,這驅使他想要接近,可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是一米米的,估計都得按光年來計算了。不過丁丁也覺得奇怪,像這樣一個女孩子,可是很有意思的呢。所以丁丁就說:"那你挺可憐的啊。"其實丁丁隻是想開個玩笑而已,可是那個洋槐竟然認真的接了一句,恩。

    丁丁迅速的感覺他們在接近,因為她恩了之後丁丁真的覺得她很可憐。而任何男人被激起了同情的欲望時,都會變得不理智了。丁丁於是在沙發上和她聊了兩個小時,發現她真的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女孩子,擁有無比優越的客觀條件,這麽說吧,隻要她願意,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在本省的範圍裏。可是這個女孩兒有一種不正常的固執,她拒絕了父母安排的財政廳的工作,因為她不喜歡死水一樣的生活,然後她現在的身份是本市一家相當有名氣的工程諮詢公司的業務經理。當然,那家公司是她媽媽的。這似乎是一個矛盾,但洋槐卻解釋說,她要是不在她媽媽的眼皮底下晃蕩著,可能她早就被五花大綁的送去當公務員了,現在多好,她每天假裝上班,然後假裝工作,然後又很充足的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這是一種妥協的倔強,丁丁聽到這裏的時候有點卡住了,他覺得哪裏不太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然後丁丁問她什麽是她喜歡做的事,她笑的很燦爛的說,找一個如意郎君,嫁了。

    丁丁啞然失笑,這真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聰明的想要逃出溺死人的愛,卻愚蠢的想要擁有另一種比沉溺更可怕的愛。

    丁丁又問她什麽才是如意郎君,她說,要帥,很帥,至少像你這樣的,然後要對我好,很好,然後就沒有了。丁丁感覺被雷到了,一般的人聽到這些,會覺得很簡單的事情,但丁丁不這麽認為,帥根本不是問題,隻要她覺得你好看,你哪裏都好看,關鍵是好,什麽才叫好?這是一個問題,或許窮極一生你都搞不明白什麽才是對她好,但如果你放棄了研究這個,而是一味的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對她好,你會累死的。比如說她想要的隻是一條項鏈,而你又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於是你小心翼翼的將庸俗的黃金,低調的白金都排除了,鑽石的還怕跟別人的一樣,就找到瑞士的私人工匠純手工打造了一條絕無僅有的完美的項鏈送給她,而她卻撇撇嘴指著地攤上那個有小熊吊飾的東西說,我想要這個。。。。。。。

    或者是丁丁想的太多了吧,有人會喜歡小熊吊飾的項鏈嗎?在鑽石麵前?

    然後那個晚上丁丁覺得跟做了個夢一樣,就像童話裏麵一樣,自己撿到一個裝著惡魔的瓶子,然後擁有了一個願望,惡魔賜給他和公主見麵的機會,但隻有一次,於是他以完美的姿態出現了,可是卻不能聽到十二點的鍾聲,否則一切都會被撕得粉碎,他的馬車會變成老鼠和南瓜,會把公主嚇一跳的。

    走的時候,洋槐跟丁丁說,很高興認識你,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我已經忘了那口痰了。丁丁立刻覺得這個女孩兒有一張不但漂亮而且厲害的嘴。丁丁伸出手,很紳士的說:我也很高興,謝謝你的晚餐,再見。然後握住了那隻漂亮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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