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 ss="section j-chapter" data-paragraphid="cab1e4c799fd418781ec8f664ba6ae98_5">第十七章 最後的謎團</h2>


    幾天後。


    於霑特地來到學校。他把米卡卡齊木林杉都叫了出來。


    大家來到校外的一家咖啡店。


    “關於那個鬥笠怪女的身份。我們已經查到了。”於霑掏出一份資料放在桌麵上。


    三人傳閱那份資料。


    資料上顯示,鬥笠怪女的真實身份是一位道行頗高的法師。隻不過,這個人已經在幾個月前因車禍而死了。即是說,有人假冒她的身份,來到蜥蜴宅。


    她的目標,就是那本暗黑筆記。所以,她才會殺掉冉瀟。


    這點,齊木早已心裏有數。黑色騎士李昊儒反饋的信息沒錯,果然有幾方勢力在搶奪暗黑筆記。那麽,這個鬥笠怪女又是何方神聖呢?


    “對了。”接著,於霑說出另一件事:“我們在鎮子附近的樹林裏找到了那個工人的屍體。根據法醫檢驗,他的遇害時間應該在蜥蜴神節前一天。”


    這也符合齊木之前的推斷。


    於霑繼續補充道:“謝修哲和冉雨萱的dna報告也出來了。他們果然是父女關係。”


    也就是說,冉瀟真的是為了複仇,才策劃了這一個可怕而血腥的陰謀。


    所有的謎題都有了說法。林杉卻依舊神色凝重:“可是,丁立晗的死仍是個謎。”


    於霑擺擺手:“這種細節就不要在意了。反正兇手都死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在他眼裏,丁立晗頂多是無意中撞破了什麽秘密,所以才被冉瀟殺死。


    不管怎麽樣,結束了。唿——於霑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長舒一口氣。


    米卡卡三人喝著果汁,沉默半晌。


    “總之,多虧了你們的幫忙。這次算我請客。我還有公務,得先走了。”於霑叫來服務員埋單,轉身大步離開。


    剩下他們三人繼續喝完果汁,一齊迴到學校裏。


    教學樓下,湛藍的天空上悠閑地飄蕩著白色的雲朵,淡金色的陽光灑落下來,空氣幹淨透明得像一幅畫。這般美的景象,落在謝修哲和丁立晗的眼中,也許,便會成為他們筆下的作品。


    可是,他們都不在了……看著畫室的方向,米卡卡不由得神色哀傷。


    林杉心中亦溢滿傷感。他提議道,“不如我們上去看看吧。”


    畫室裏應該還留著謝老師和丁立晗之前的作品。


    隨即,三人來到畫室裏。


    畫室冷冷清清,沒有一絲生氣。敞開的大門吹進孤獨的風。這一處好似被遺忘的角落,學生們的畫架與顏料零散地擺放,猶顯淩亂。由於學校暫時沒找到代課的美術老師,所以幾乎沒人來畫室上課。


    風來,窗簾輕撩起。


    窗戶邊,仿佛出現了一幅場景:謝修哲站在那兒,指導丁立晗畫畫。他們的笑容映著潔白的窗簾,以及窗外飛過的白鴿,像一場褪色的風景,又飛快地消逝掉。


    窗邊擺放著一個孤零零的畫架。那是丁立晗的,上麵畫板寫有他的名字。


    畫架用白布遮著,像蒙住麵紗的少女。


    這畫的會是什麽呢?


    米卡卡小心翼翼揭開那層白布,輕輕的,仿若怕驚動畫中的精靈。


    隨著白布緩緩落下,一張美麗的少女裸背圖頓時浮現在陽光之下。那細膩的線條漾出奇妙而夢幻的光芒。而少女的側顏充滿了熟悉感,不似想象出來的人物。


    她莫非是……


    應該沒錯。三個人都猜出來了。這女孩的背部右側有一塊蜥蜴胎記。很顯然,他畫的是冉雨萱。不管這幅圖是想象還是真實,唯有真情流露,才能令筆下如此栩栩如生。


    “真可惜哪……”想到死去的丁立晗,米卡卡感觸良多,又傷心得想哭。


    這幅畫是這個少年留在世上的遺作。或許,他想將畫送給喜歡的女孩,隻是,他的願望沒有實現……


    林杉很體貼地遞來紙巾。米卡卡接過,沒出息地猛抽一口鼻涕說道:“謝謝。”然後,又忍不住歎氣道:“不知道冉雨萱現在的心情平複了沒有。經曆這麽多事,也難為她了。”


    林杉告訴米卡卡:“聽於警官說,冉雨萱打算離開這個傷心地,去美國留學。”


    如此的話,冉雨萱便不用獨守那座陰森的蜥蜴宅了。


    “這樣也好……”米卡卡呢喃。


    大家默默地凝視著畫像,仿佛在感慨人生無常。


    突然,齊木的眼睛眯緊了。


    等……等一下!


    如果這幅畫畫的是冉雨萱,那麽……


    而此時,林杉似乎也意識到了同一個問題,他與齊木立即對視。


    原來如此!兩人同時想到了。


    齊木頓時明白了一切。


    為什麽丁立晗會以另一種方式死去?


    為什麽案發現場隻有他的腳印?


    為什麽當年兇手抱著嬰兒出現在蜥蜴神廟門口?


    為什麽琴姐會失蹤?


    所有的為什麽,都源自於一個男人竭嘶底裏的複仇之心。


    原來是這樣子啊!


    原來是這樣子啊!


    當一個人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他所培養出來的,將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


    蜥蜴宅裏。冉雨萱正在提著行李走出大宅。


    關上門,她抬頭迴望眼前的大宅。熾熱的陽光照射在茂密繁盛的草木之上,波光粼粼。飛舞的彩蝶落在肆意生長的花骨朵吸取養分,優雅地占領這座古老的歐式別墅,庭中的噴泉孤芳自賞地循環著水流。所有的一切,如詩般美好。


    冉雨萱的心中五味陳雜。她在這兒生活了多年,今天要離開了。


    她要去美國留學,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再也不迴來。


    想著,她頭也不迴地拉著行李走向門口。一輛汽車早已在外麵等候,將載她去機場。


    剛要上車時,突然一輛勞斯萊斯從林間小路開了過來。


    齊木三人從車上下來。


    “你們怎麽又迴來了?”對他們的來訪,冉雨萱十分詫異。


    齊木看看蜥蜴宅,又看看冉雨萱,淡定道:“我們來解開蜥蜴神最後的謎團!”


    最後的謎團?冉雨萱顯得很不解。


    這個案子不是塵埃落定了嗎?這些人還打算搞什麽?雖然充滿困惑,但她也隻能暫時擱置行程,領著大家又迴到了屋裏。


    她在沙發上坐下來,“說吧,最後的謎團指的是什麽?”


    這時,齊木拿出了丁立晗留在畫室裏的那幅畫。“你還記得這幅畫嗎?”


    冉雨萱端詳片刻,畫上的女孩披散著美麗的長發,右側臉的線條精致而美好。不過,最重要的應該是女孩身上的胎記,這胎記和她肩膀上的很像。


    “這幅畫怎麽了?”冉雨萱不置可否。


    “這是丁立晗生前為你作的畫。你不會不記得吧?”


    冉雨萱有些不悅,“我當然記得,可是這又怎麽了?”她真的想不明白,齊木拿著丁立晗的畫來找她,究竟想表達些什麽。


    接著,齊木又拿出一個人的照片,放在桌麵上。


    “這個人,你認得出來嗎?”


    冉雨萱發現那是個陌生女人的照片,她根本不認識。


    這幾個人究竟要做什麽?她隱隱不安。


    “我不認識這個女人。”她遲疑地搖搖頭。


    “你真的不記得?”一旁的米卡卡緊張地追問。


    “不記得就是不記得啊。這個女人跟蜥蜴神有什麽關係嗎?”冉雨萱越發悶氣,她根本不曉得這三個少年葫蘆裏賣什麽藥。而他們,此時卻都是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


    “這個女人跟蜥蜴神毫無關係。”齊木一邊略略勾起嘴角,一邊收起照片,像成功耍了個小把戲,露出笑意。“但是,你不記得她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為……為什麽……”冉雨萱看著齊木,內心湧起一股寒意。眼前的少年好似狡猾的狐狸,而她似乎已經中了圈套。


    齊木微微冷笑:“因為她可是你們班的班主任!你怎麽會連班主任都不記得呢!”


    天啊!


    冉雨萱突然臉如死灰,手腳冰冷。


    中計啦!


    “我……我最近精神不太好……所以……”她努力地搜尋著腦海裏的詞匯,極力想組成一句通順的話。


    “別狡辯啦。”齊木緊盯著她,手指又點了點那幅畫,“畫中的人真是你嗎?你仔細再看一下。”


    冉雨萱感覺到大限即至般,又誠惶誠恐地看向那幅畫。


    這畫表麵上看沒啥特別啊。


    突然,冉雨萱眼睛猛地瞪大。噢!她發現了!這幅畫裏的秘密。


    下意識地,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左側肩膀。這個小動作怎麽能逃過齊木的眼睛呢。他冷笑一聲,“現在發現了吧。這幅畫的胎記是在右側。而記得當時米卡卡撞見你洗澡,你的胎記卻是在左側!這說明,你根本不是冉雨萱!”


    “可是!”米卡卡這時喊道:“她怎麽長得這麽像冉雨萱啊!連聲音也幾乎一模一樣!”


    林杉說道:“米卡卡同學,我們一開始就錯了。”


    “錯了什麽?”


    林杉無奈地笑了笑:“我們都以為當年冉太太隻生下了一個孩子。實際上,她生的是雙胞胎啊!”


    “什……什麽?!”米卡卡更加震驚了,他的眼光又看向冉雨萱,“你……你是冉雨萱的雙胞胎姐妹?!”


    真沒想到,自己和假同學相處了那麽久,他根本察覺不出任何破綻。


    冉雨萱緊咬嘴唇,一言不發,身體卻在微微顫抖。謊言被揭穿的那一刻,血液似乎都慌亂了,集體衝向頭頂而導致脊背陣陣冰涼。


    齊木緩緩說出了她的真實身份:“雙胞胎,一個胎記在左側,一個胎記在右側。我說的沒錯吧。蜥蜴神!”


    是的。眼前這個冉雨萱才是真正的蜥蜴神!


    那一瞬間,她抬起頭,眼中露出可怕的殺意。但很快又熄滅了。她還在頑抗,堅決不肯承認。


    “你……你有什麽憑據嗎!憑什麽說我是蜥蜴神!這幅畫也可能是錯的呀!”


    齊木卻忽視她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分析起來,“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丁立晗怎麽會以那種方式死去。但現在我弄明白了,丁立晗不是被謀殺,而是自殺。”


    “等等,”米卡卡打斷了齊木:“不對吧。丁立晗死的時候,手裏的手機還寫著信息要告訴我們蜥蜴神的身份呢。”


    齊木說道:“這是個誤導。丁立晗就是想讓我們誤以為殺他的人是蜥蜴神。”


    米卡卡撓撓頭:“啊?!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齊木反問米卡卡:“你應該知道他喜歡冉雨萱吧。”


    “沒錯。”米卡卡答道。這個問題有效地提點了他,他立刻想通了:“啊,你是說他為了保護冉雨萱……”


    齊木點點頭:“是的。就在管家老張被殺的時候,我猜想丁立晗無意中撞破了冉雨萱的計劃,從而識破她是蜥蜴神的身份。為了保護心愛的人,他決定以自殺替她洗脫罪名。所以他幫冉雨萱製造了一個不在場證明。”


    可憐的丁立晗……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人,選擇了這條無法迴頭的絕路。


    想明白丁立晗是自殺之後,米卡卡更加傷心了。


    林杉這時接過話頭:“但是,丁立晗無法用蜥蜴神的方式來自殺。因為他無法咬死自己,所以隻能用匕首自殺。這也就能解釋案發現場為何隻留下他的腳印。”


    米卡卡想了想,又說:“不對。不對。就算丁立晗的案子能說得過去。但謝老師被蜥蜴神殺死的時候,冉雨萱和我們一起在門外啊。她怎麽可能分身殺人?!”


    齊木冷冷一笑,迴答道:“相同的道理。謝老師死的時候,蜥蜴神真的在屋裏嗎?”


    如果蜥蜴神不在屋裏,那謝修哲又怎麽會慘叫而死?而且謝修哲老師是被咬死無疑,怎麽說蜥蜴神不在屋裏呢?米卡卡又想不通了:“啥意思?”


    齊木搖搖頭,歎歎氣,表示朽木不可雕也。


    “謝修哲拿到了寶箱裏的日記,所以他理所當然地知道冉雨萱就是他的女兒。其後,他自然會去質問冉瀟。這時候,冉瀟估計告訴了他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他的女兒正是可怕的兇手蜥蜴神!作為一個父親,你覺得他會如何選擇?”


    “哦!”米卡卡有點明白了。


    當時的案發經過恐怕是這樣:謝修哲在被女兒襲擊後,他為了讓女兒脫罪,特地等她離開後,再在屋裏大喊,弄掉東西以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在臨死前,為女兒製造了不在場證明。


    同理,琴姐估計也是為了護主,才願意自殺頂罪。


    “這麽多人為了保護你而死啊。”齊木盯著低頭的冉雨萱。不,她是蜥蜴神。


    她驀然抬起頭,卻早已不是那個溫順可人的冉雨萱。她怒瞪著爆滿紅色血絲的雙眼,嬌嫩皮膚下,青筋宛如蜿蜒的蛇一般從太陽穴浮現。她按捺不住體內的暴躁情緒而用力地錘擊著沙發的扶手砰砰響,像憤怒的野獸般大聲嘶吼道:“胡說!你們都在胡說!這隻是你們的推測,根本沒有真憑實據!”


    她看向齊木的眼神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隻要登上飛機離開這個鬼地方,她的計劃就堪稱完美。卻在這最後關頭,他們偏偏跑過來搞破壞!這些王八蛋!冉雨萱氣得好似妖魔般猙獰。


    米卡卡看得心寒。


    眼前的女生,和他認識的冉雨萱判若兩人。


    麵對盛怒的蜥蜴神,齊木卻顯得雲淡風輕:“是不是胡說,隻要找到真正的冉雨萱就一清二楚了。”


    而蜥蜴神聽到這兒,原本想大發雷霆的她卻不怒反笑,漲紅的臉蛋也稍微平息了。她原以為,齊木是個多麽聰明厲害的角色,卻沒想到不過如此。蜥蜴神不禁勾起一抹笑容。她原想優雅地嘲諷齊木幾句,卻掩飾不住嘴角的奸佞。


    好似巫婆看到白雪公主吃下毒蘋果的那一霎那,無法壓抑的狂喜。


    “嘿嘿嘿……是嗎……”


    蜥蜴神笑得幾近扭曲,林杉和米卡卡忍不住心中一顫,脊椎好似被冰刀刮過。而蜥蜴神依舊擴張著她的笑容,好似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麽醜陋。她才不在乎這些。因為,她勝利在望。她料定這些人根本找不到她的妹妹。


    沒錯,她就是蜥蜴神,那又如何?!


    隻要找不到妹妹,她照樣能名正言順地以冉雨萱的名義活下去,揮霍著冉家巨額財富,去國外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沒有人會知道,曾經在蜥蜴宅裏發生的一切。她將清洗所有的罪孽與黑暗,賜予自己新生。


    米卡卡這下慌了,輕聲問道:“那我們去哪兒找真正的冉雨萱啊?”


    林杉四下張望道:“我覺得,她就在這個屋裏。”


    蜥蜴神依舊誌得意滿地笑著。


    但她最後的好運氣並沒有持續多久。齊木環視四周,這時忽然想起,“你們還記得蜥蜴神節的那一夜嗎?”


    米卡卡不太懂,頭發都快撓破了:“那天晚上也沒發生什麽事啊。”


    蜥蜴神的臉色卻陡然一暗。


    齊木提醒般地說道:“在我們來沙灣古鎮的時候,接待我們的仍是真正的冉雨萱。那麽,兩個冉雨萱交換是在什麽時候呢?”


    最適合交換的時候和地點是……


    “蜥蜴神廟!”米卡卡與林杉異口同聲。


    而此時,蜥蜴神已經失去了抵抗的力氣,她頹然坐在沙發上。


    一切都完了!


    吱呀——古老的蜥蜴神廟被打開了。


    腐朽的木質氣息撲麵而來,塵埃彌漫在唿吸之間,久未人至的神廟顯得毫無生氣。陽光虛弱地照射在門口一隅,陰涼的空氣是穿不透的幽暗。


    齊木幾人背著光站在門口,肅穆地望著廟裏張牙舞爪的蜥蜴神。


    “咳,咳。”米卡卡被厚重的灰塵嗆得直咳嗽,雙手揮舞著驅散縈繞在鼻尖的蒼老味道。


    眼前,神廟深處十分幽暗。那栩栩如生的蜥蜴神用冷酷的雙眸居高臨下地瞪著這些卑微的人類。


    冉雨萱真的會被藏在這裏嗎?


    從表麵上看,神廟裏的布置很簡單,立著蜥蜴神像的祭祀台前散落幾個蒲團,竹製掃帚、簸箕等一些老式的打掃工具立在角落。除此之外,再無別的東西,像個沉靜的老人一般寂寂無聲。


    當然,真正的玄機絕非那般容易被發現。


    齊木給林杉和米卡卡使了個眼色,三人開始在昏暗的神廟搜尋。


    “篤篤篤!”——木棍敲擊地麵的聲音謹慎地融入這片死寂。


    齊木三人一邊走,一邊用木棍敲擊地麵。如果地窖就在這兒,那麽入口處的敲擊聲一定會顯得與眾不同。


    然而,他們在神廟裏敲了一遍,連角落都沒有放過,卻依然沒有找到地窖的入口。


    “真奇怪。難道我們都猜錯了?”米卡卡懊惱地說道。


    四周一切都靜悄悄,沒有人告訴他正確答案。


    站在門口的冉雨萱嘴角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笑意。


    但下一秒,這笑意立即化作委屈的表情。她故意癟著嘴,睜大美麗的雙眼,不死心地為自己辯護:“我都說了,我是無辜的。為什麽你們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冉雨萱說著說著,聲音也開始哽咽。米卡卡迴頭一看,她哭了。兩行眼淚梨花帶雨落在她的臉頰上,這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禁讓人迴想起她悲慘的身世。她此時隻是一個失去父親的孤女。


    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孩,真的是殘忍的蜥蜴神嗎?


    米卡卡都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冤枉錯好人了。


    但,冉雨萱的戲碼沒能打動另外兩個人。


    齊木和林杉依舊心無旁鷺地觀察著廟內的情形。剛才都檢查過了,地板沒有異常。那麽,地窖的入口會在哪兒呢?


    難道他們的推理真的出錯了?


    不,齊木深信,真正的冉雨萱就藏在這個地方。他的目光漸漸掃視到蜥蜴神像之上。這座神像佇立在四方石台上,跟前擺著一張祭祀的長桌。


    現在,隻有一個地方沒有搜。


    “莫非入口就在蜥蜴神像裏?”米卡卡自作聰明,一下子爬上石台,仔細查看蜥蜴神像是否藏著機關。


    齊木哭笑不得,“你這傻貨。”他罵道,入口怎麽會在蜥蜴神像裏呢。想想看都知道不可能,因為前幾天人們還把石像抬出來在鎮上巡遊了,如果真有入口,早被發現了。


    “那會在哪兒?”米卡卡喪氣了。


    齊木不慌不忙,拿著棍子敲擊起石台的側麵,同時眼角餘光悄悄觀察冉雨萱的表情。


    果然,她眼神飛快地掠過一縷不安。


    這就說明了,入口處就在這兒!


    果然,當齊木敲擊石台右方側麵時,牆壁裏迴響出咚咚咚的聲音。


    這裏麵是空的!


    “在這兒。”齊木說道。


    林杉與米卡卡走了過來,再看那冉雨萱,早已麵如死灰。


    齊木將木棍扔在地上,伸手去推那麵牆壁,那堵牆壁正是扇隱形的活動門,輕易地便隨著齊木的力氣緩緩向裏打開來。一個幽暗的入口出現三人眼前。用手電筒一照,竟有一條石梯通向下方深處。


    這地窖漆黑一片,看不出深處有何景象。空氣裏有一股潮味,這是屬於常年不見天日的沉悶味道。


    “這地窖是用來幹什麽的?”他轉頭看向冉雨萱。


    冉雨萱不想迴答這個問題,沒有迴應他。


    齊木冷道:“我們下去看看。把她一起帶進來。”說罷,他便第一個探頭走入陰暗的地窖裏。而入口處的牆壁有個按鈕。將按鈕打開,頭頂的老式燈泡忽然亮了。燈光幽微,將地窖裏染成一片暖黃色。


    逼仄的環境壓著眼簾,地下的濕氣很重,彌漫著無處揮發的水汽,通道兩邊的牆壁垂下一條條的水漬,像是電台播放時的密集音頻線。這裏如監牢一般封閉殘酷。


    林杉和米卡卡押著冉雨萱沿著石梯走下去。


    越往裏走,便感到空氣越沉悶,氣氛越壓抑,令人很不舒服。


    當四人都走到下方的時候。


    他們終於一窺全貌。


    “誒?”米卡卡的臉上出現了片刻迷惑。


    在石梯的盡頭,地窖大約有二十幾平方米,並不如想象中簡陋而肮髒,反而像一個小小的居室。除了床鋪,衣櫃,還有衛生間。水電也齊全。由於常年地底下,這裏的家具與衣物都顯得陰濕而沉重,仿佛隨時都會長出片片黴菌。


    這是什麽人在住嗎?


    三人走進房間裏,心中的不適更加強烈了。打開衣櫃查看,裏麵的衣服少得可憐,隻有幾件女性內衣以及破衣服。應該,被關在這裏的人,是一個女孩。


    “很奇怪。”齊木忽然說道。


    “什麽奇怪。”米卡卡問。


    齊木說:“沒有看到廚具。”


    這地方沒有廚房不出奇,但問題是,連吃飯的碗筷也沒有。很難想象囚在這裏的那個人是怎麽解決吃飯問題的。當然,很有可能它的食物都是由外界提供,然後將廚餘垃圾帶走。


    這時,林杉朝他們說了一聲:“兩位,請過來這邊看看。”


    他發現牆上有一條很粗的鎖鏈。


    “這鎖鏈,好像曾經用來鎖住什麽人似的。”


    但是,現在鎖鏈的鎖被打開了,那個被鎖的人不知去了哪兒。


    它是誰呢?


    這個問題,或許隻有冉雨萱才知道。


    齊木迴過頭,盯著她,“人呢?”


    “什麽人?”冉雨萱仍一臉的無辜,但死灰的臉色早已悄然恢複神采飛揚。她如同勝券在握,哭哭啼啼地指責他們三人:“我什麽都不知道呀,為什麽你們要這樣冤枉我?這是我爸爸建的地窖,所有事都是他做的,關我什麽事?!”


    真聰明,將所有事都推到死人身上。畢竟,死人不會說話。


    齊木三人也啞口無言。


    就算他們找到了這個地窖,但找不到真正的冉雨萱,之前的推理根本無法成立。一個空蕩蕩的地窖,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即便警方調查,她也會完美脫身。


    這可咋辦呢?


    難道這個假冒貨把正品冉雨萱給殺人滅口了?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利用冉雨萱的身份活下去了。沒有任何證據可以逆轉,因為,她們是雙胞胎。她們不僅樣貌相同,在醫學上,雙胞胎理論上也擁有相同的血型,dna。甚至,最極端的案例是,兩個雙胞胎竟然擁有一模一樣的指紋。


    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她越發得意,語氣更加咄咄逼人,“你們滾出這裏,我不歡迎你們!”


    有口莫辯,三個人頗有點灰溜溜地被趕出了蜥蜴神廟。


    “齊木兄,沒想到你也有今天……”米卡卡剛說完,就被齊木踹了一腳,直接摔地上一個狗啃屎。


    為什麽老是欺負我。米卡卡欲哭無淚。


    而齊木,冷酷的臉龐下內心卻憤憤不平。他的推理明明沒毛病,卻倒在了臨門一腳。這多麽可惜啊。身為地球上最強的犯罪師,他不能允許這麽恥辱的失敗。


    可是,他仍有一事糾結:剛才進入地窖之前,冒牌冉雨萱的表情分明寫著惶恐與絕望。這說明,她心裏清楚地窖的暴露會使她的計劃前功盡棄。換言之,這地窖裏本關著真正的冉雨萱。不然,她不可能出現那麽絕望的表情。


    然而,地窖裏卻空無一人。


    這不但出乎齊木等人的意料,也出乎她的意料。


    那麽,真正的冉雨萱去哪兒了?


    正想著,忽然,齊木聽到米卡卡驚叫出聲:“哇呀!”


    怎麽了?


    隻見米卡卡如同見鬼的表情,手指著前方,似乎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而他身邊的林杉,也頓時愕然。


    齊木向前看去,原本就好似冰山的臉此時仿佛已經凍僵了。


    陽光下,他們的前方款款走來一個女生。她清麗潔白的麵容好似綻開在風中的雛菊,身著一條眼熟的白色紗裙,裙擺隨風而動,更顯得她弱柳扶風,惹人憐愛。這美麗的女生,竟然是冉雨萱!


    這……沒想到,真的有兩個冉雨萱!


    三人目瞪口呆。此刻,白裙的冉雨萱徑直從他們麵前經過,走到那個冒牌貨麵前,溫柔地望著她。


    而與她有著相同樣貌的另一張麵孔卻冷著臉,目光仇深似海。


    兩個冉雨萱麵對麵站著,好似在照鏡子。


    宛如月球的兩麵。一麵,是天使般的溫柔潔白。另一麵,卻如惡魔般無盡的黑暗。


    屬於同一張麵孔的善與惡尖銳地碰撞在一起。


    一分為二的靈魂,此時此刻終於重逢了。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而這時,於霑和李小崇也款步走近。正是他們帶冉雨萱前來的。


    “這……這是怎麽迴事啊?”米卡卡愣了半天才擠出這麽一句。


    於霑叼著煙,吸了一口,“有人把冉雨萱救了出來。”


    米卡卡的表情更傻了:“啊?是誰搶在我們前麵一步了?”


    於霑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聽冉小姐說,那個人身邊帶著一隻貓。”


    聽到這兒,齊木和林杉都明白了,是千先生!


    所有人的目光又迴到這兩位冉雨萱身上。


    蒼白的陽光下,蜥蜴神廟矗立成看遍滄桑的姿態,二人站在草地上對視,站在這片書寫著恩怨情仇的土地上。冉雨萱看著對麵的冒牌貨,眼眸中蒙上了白霧般的水汽。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擁抱對方,嘴唇喃喃喊了聲:“姐姐……”


    對方卻猛地拍開她的手,“別叫我!”


    姐姐惡狠狠地齜著牙,像是吃人般的眼神盯著冉雨萱,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親生胞妹,而是一個仇人。


    她心裏很清楚,一切都結束了。有關蜥蜴神的傳說,隻是一樁罪案的外殼。是一個從十八年前就謀劃的複仇計劃。


    那一年,她和妹妹先後出世。但她們並不姓冉,她們姓謝。因為她們遺傳了父親身上的蜥蜴胎記。正因如此,冉瀟才會被憤怒所吞噬,徹底失去理智。他幾乎殺死了所有人。殺戮與血腥味並未能衝淡他心中的恨意,當他舉起嬰兒,打算狠狠往地下砸死的時候,他忽然迸出了一抹怪笑。


    嘿嘿。他想到了更完美的複仇計劃。


    他要將其中一個嬰兒培養成傳說中的蜥蜴神!


    於是,他抱著女嬰來到蜥蜴神廟前。這一幕,恰好被女傭與老頭子看見,她們都把他當成了蜥蜴神現身。而後,他偽造了兇案現場。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他自斷一手。這得忍受多麽劇烈的痛苦啊。但他咬著牙,硬生生挺了下來。


    再大的疼痛也無法稀釋他心中的仇恨。


    後來的事眾所皆知,警方找不出殺人兇手,人們都在傳說,是蜥蜴神幹的。這成為了一樁懸案。可是,沒有人知道,一個更可怕的複仇計劃,正在實施當中。


    冉瀟將出生不久的姐姐關在了地窖裏,交給他最忠心的女傭琴姐照看,而妹妹則由他親自撫養。


    多麽諷刺啊。


    出生相差不過一分鍾的兩姐妹。一個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窖裏,被當成爬行動物般飼養;一個卻錦衣玉食,過著無憂無慮的公主生活。


    無數次,姐姐隻能透過蜥蜴神廟的門縫,眼巴巴地看著妹妹穿著新裙子,打扮得比花兒還漂亮,自己的身旁卻隻有潮濕與孤獨。為什麽?為什麽隻有我過得這麽可憐!姐姐心中呐喊著,咬緊了牙關。她不甘心,很不甘心啊。


    “等到十八歲那一天,你就能擁有同樣的生活了。”冉瀟告訴她,要過上像妹妹一樣幸福美好的生活,就得把阻礙她的人全部殺掉。


    這是他一直灌輸給她的想法:殺吧!隻有殺戮,才能拯救你!


    從小到大,她都被當做一條蜥蜴。想要活下去,想要不挨餓,她就得像蜥蜴一樣將動物活活撕碎。


    聽說過狼孩的故事嗎?人們曾經在狼群中發現一個人類的孩子。他與狼無異,四肢行走,茹毛飲血。而冉瀟,用同樣的道理,創造出一個可怕的蜥蜴神。


    所有的一切,隻為了複仇。


    當謝修哲前來找他,他毫不猶豫地將真相說出。


    “顫抖吧!憤怒吧!絕望吧!謝修哲,你將麵臨人世間最可怕的複仇!”他咆哮著,得意地,冷冷地注視著麵如死灰的謝修哲。這個時刻,他等了整整十八年啊。當謝修哲知道自己的女兒是蜥蜴神,所表現出來的痛心疾首,心如刀割,這才是冉瀟期待的複仇。


    讓一個人生不如死,比殺死他,更能泄憤。冉瀟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


    但他的計劃還沒完成。


    這個複仇大計的最後一步,是讓女兒殺死親生父親。


    人世間,還有比這更殘忍的悲劇嗎?


    當親眼看到謝修哲慘死,冉瀟內心歡喜得直顫。成功了,終於成功了。那是酣暢淋漓的快感,徹底地衝刷掉十八年前他所承受的恥辱。他讓這對狗男女以及他們的女兒,墮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卻不知,他隻不過是一個被仇恨扭曲了人心的可憐蟲。


    “你所擁有的生活,本來應該是我的!”


    姐姐頹然坐在地上。這些年來,她一致夢想著像個人類一樣生活,眼看到了最後一步,卻失敗了。


    “我沒有錯。我隻是想好好活著。嗚嗚。”她崩潰了。看著姐姐痛苦的模樣,冉雨萱心如刀割,仿佛親身經曆了那些不見天日的黑暗人生。晶瑩的淚水從她的臉頰簌簌滑落,陽光下閃耀著動情的光芒。


    她跑過去緊緊抱住姐姐,“對不起,姐姐。對不起……”


    淚如雨下,打濕了少女的裙擺。


    當冉雨萱知道姐姐這些人所過的非人生活,她恨不得遭此噩運的人是她。所幸的是,冉瀟已經死了,一切都可以重來,所有痛苦的過往都會被洗牌,化作新生的希望。冉雨萱想告訴姐姐,她以後會照顧她,帶她穿最美麗的裙子,再也不要孤獨地生活在地下。


    隻可惜,無論蜥蜴神的過去有多麽地悲慘,身負數條人命的她始終逃不過自己應受的懲罰。


    有些事,終歸要做個了結。


    姐妹二人正相擁,於霑抽完了一根煙,長歎了一口氣,仿佛終於做出了重大決定似的。他走了過來,拿出手銬,“跟我們走吧,蜥蜴神。”


    姐姐從冉雨萱的懷裏抬起頭,看著他,突然嘴角笑了笑。


    “我不會跟你走的。我不會再過囚籠般的生活了。”蜥蜴神說道。


    她的笑容那麽決絕與哀傷。鮮紅的血液從她的嘴角慢慢流了出來。


    齊木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不好,她服毒了!”


    可是,已經來不及,姐姐軟綿綿地倒在了冉雨萱的懷中。她看著湛藍的天空,流露出久違的愜意與舒坦。


    原來,外麵的天空這般美,空氣如此清新。花兒好香啊,能在這樣世界裏活著的人,真好!現在,她的靈魂終於也能永遠地在這片人間樂園上獲得自由了。她靜靜地享受著世界的寧靜,閉上了眼睛。


    “姐姐!”冉雨萱抱著姐姐的屍體嚎啕大哭起來。


    但任由她怎麽唿喚,悲痛欲絕的哭喊聲衝破天際,蜥蜴神再也聽不到了。


    齊木等人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噢,蜥蜴神,最終以死亡為句點,奔向了她一直向往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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