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 ss="section j-chapter" data-paragraphid="23f97fffa4706a8e090610be6cf4e_5">第七章 工地鬧事</h2>


    由於天色尚早,兩人思來想去,放棄了迴旅館休息的想法。他們決定去調查關於蜥蜴神的相關線索。但再貿然去問人肯定行不通,關於蜥蜴神這個話題,這兒的居民都表現得十分避忌。


    臨近黃昏的街道,映出少年們彷徨的身影。突然,齊木堅定地邁出大步,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米卡卡追上前去,不解地問道:“哎?齊木兄,你要去哪兒?”


    “18年前這種陳年舊案,應該去找當地的派出所。”


    也對,既然是兇殺案,當地的派出所肯定會有記錄。這是調查蜥蜴神血案最容易入手的地方。


    而這一次,尋找派出所就簡單多了。當地居民根本不知道這兩位少年的真正目的,隻當是有事求助的外地人,便熱忱地給他們指明派出所的所在。那是一棟與附近居民樓相差無幾的房子,一共兩層樓。門口上麵掛著派出所特有的招牌樣式,藍色背景底板,上麵裝訂著立體“沙灣古鎮派出所”的字眼。


    推開發出輕聲吱呀的玻璃門,一陣涼爽的空調風吹拂過來,讓人舒服極了。且見屋內沒有過多的裝飾,普通單調的白色地板,與之相互唿應的是白色略微發黃的牆體。麵對大門中間是前台,負責接待求助的群眾。兩邊是通道,一邊直達樓梯口處,另一側是一個小房間,用途不明。


    此時,整個大廳空無一人,極其冷清。


    米卡卡探了探腦袋,四下張望,大聲地詢問了一句:“你好!有人在嗎?”


    這時,從通道盡頭的屋內走出一位腳步穩健的老民警。年近六十歲左右,頭發有些稀鬆脫落,時間調皮地替他染上幾叢白發。老民警慈祥的麵容留下歲月深深淺淺的溝壑,身穿民警製服的他,一身威嚴正氣貫徹全身。


    一眼看出來訪的少年不是本地人士。老民警像長輩一樣詢問:“小夥子,你們有什麽事?”


    米卡卡謙遜地說出此行目的:“我們是想詢問一下18年前發生在這兒的一件蜥蜴神殺人案。”


    聽到蜥蜴神一詞,老民警果然提高了警惕。他打量著眼前這兩個稚嫩的少年,心裏揣測著他們的身份以及目的。從年齡判斷,他們既不可能是警察同行,也不可能是記者。他們是從哪兒聽說蜥蜴神血案的呢?不管怎麽樣,他們竟敢直接來派出所問?


    老民警慈祥的臉色微變,聲音嚴厲了幾分:“你們問這個幹什麽?”


    米卡卡依然謙恭有禮:“你好,我是校園偵探,想了解這件案子的詳情。這對我們十分重要。”


    “偵探?”


    敢情他們玩偵探遊戲玩到派出所來了呀。老民警哭笑不得,一臉不屑地瞅瞅他們,不耐煩地擺擺手下了逐客令:“這不是小孩子玩遊戲的地方。快出去。”


    “等一下。大叔,你真的不認識我嗎?”見對方驅趕,米卡卡趕緊使出刷臉技能,“我叫米卡卡,是很有名的高中生名偵探。我在電視上出現過!”


    “嗯?”


    見米卡卡說得玄乎,老民警不由得眯起眼睛,仔細端詳起來。米卡卡也很識趣地將自己的臉湊到對方麵前,生怕人家看不清臉上的青春痘。


    結果,他刷臉失敗。


    “什麽米卡卡,我完全不認識!”


    “不會吧!我這麽紅……”


    還自以為是當紅炸子雞的米卡卡被生生潑了一盆冷水。老民警不再與他們糾纏,直接將他們轟了出去:“出去出去!啥米卡卡,我隻認識東北大米。”


    “大叔,你這麽說就不對了。”米卡卡被人推出去了,還要給人家上課:“除了東北大米,還有糯米,香米,小米,玉米!”虧他一口氣說出了那麽多糧食的名稱,卻落得被人直接扔出門的下場。


    “別再進來了。”老民警關上門之前警告道:“不然我會報警的。”


    “……”


    好秀逗的大叔,自己是警察還嚷嚷著要報警。米卡卡無話可說地站在玻璃門外,當然,受此牽連的還有齊木。


    “第二次了。”


    齊木豎起兩根手指,冷冷說道。因為米卡卡,他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被轟出門外了。


    再有第三次。米卡卡絕對會像東北大米一樣被他煮熟……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米卡卡誠心誠意地道歉。


    此時,老民警已經迴到屋內。而茶幾邊,早已坐著一個神秘人,正在優哉優哉地端著泡好的龍井茶,細細品茗。剛才屋外的動靜,他聽得一清二楚。待老民警坐迴到桌子邊,哭笑不得地和神秘人解釋外麵的情況:“真是,兩個小孩跑到這裏玩偵探遊戲。”


    神秘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老宋,你真的不認識他?”


    原來這名老民警姓宋。而這個神秘人直唿老宋,可見兩人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老宋被突然這麽一問,有些迷糊了:“咦?你說誰?”


    “就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少年。叫米卡卡的。”


    “不認識。咋了?”


    “那個少年,還真是個厲害的名偵探呢。”


    “不會吧?!就那黃毛小子?”老宋現在有些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錯愕地看著神秘人。


    “沒錯!”神秘人給出相當篤定的迴答。


    老宋迴想起剛剛在大廳裏,自稱是名偵探的米卡卡,怎麽看都沒有名偵探的模樣,反倒是米卡卡身邊的少年,更具偵探的氣質。


    老宋不願相信,再次問道:“他真有這麽厲害?”


    神秘人手中的茶杯已被重新斟滿。從杯口徐徐上升的熱氣,宛如少女優美地舞動著水蛇腰,展現綽約仙姿,他輕吹一口,繼而在鼻翼邊細細嗅去四溢的茶香,淺嚐而止。茶的幽香,從口中滑入食道,貫徹整個胃部。


    享受過後,他嘴角意味深長地劃出一個幅度:“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媒體吹捧出來的。”


    神秘人說的話不無道理,現在的媒體就喜歡炒作,凡事都誇誇其談。至於一個高中生偵探能有多大本事,他和老宋兩人都持保留意見。於是,這個話題也就缺乏深究的必要性了。兩人繼續默默品茶。


    過了許久,老宋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重開話匣子:“老於,你特地從城裏趕迴來,是有事嗎?”


    這位被稱作老於的神秘人正是我們所熟悉的刑警於霑,也就是最近發生的蜥蜴殺人案的負責人。隻見他沉重地點了點頭,嘴角滲出一絲苦笑:“18年前的蜥蜴神,又在城裏出現了。”


    十八年前蜥蜴神血案發生的時候,他是偵辦者。十八年後他又是此次案件的負責人。命運像是和他開了個玩笑,想讓他成為蜥蜴神傳說的終結者。


    老宋看著不再年輕的彼此,由衷地感歎:“沒想到過了18年。蜥蜴神居然……想當年,我們倆一起經曆了那件案子……”


    迴憶隻要不觸及,一切似水過無痕。當無意觸碰,就宛如打開水閘,洪水般傾瀉而出,帶他們迴到記憶最開始的地方。


    那是十八年前的夜晚。


    蒼穹猶如遮上一層黑布,閃電時不時震裂整片夜空。


    隨之而生的響雷,癲狂地怒吼。


    如同瘋了的風,使出渾身解數搜刮著古鎮每一個角落。


    滂沱暴雨,前赴後繼趕赴一場死亡的宴會。


    雨水衝刷著古鎮的每條道路,像要洗掉千百年來的汙穢與血腥。


    雨中,隱隱約約出現兩抹艱難前行的身影。當時身穿雨具的於霑與老宋,一邊用手抹掉打在臉上的雨水,一邊打著手電筒行走在泥濘的道路上。走了許久,他們才來到蜥蜴宅。推開大鐵門,在狂風暴雨中依稀能嗅到混合在雨水中一絲甜膩的血腥味。


    而此時,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天空。前方陰森森的古宅,像個沉默的怪獸,出現在視界中。


    它全身縈繞著不詳的氣息。老宋與於霑相互對視一眼,心髒毫無預兆地猛烈撞擊著胸口,不安之感遍布全身。他們不做多餘的停留,拚命地跑向古宅的大門。


    他們站在門口,深深唿吸了一口氣,才伸出異常沉重的雙手緩緩推開大門。


    一股濃鬱的血腥味迎麵撲來。


    天花板上光彩奪目的水晶燈光照亮著毫無生機的大廳。他們小心翼翼地踏入其中。


    案發現場在二樓。


    走廊盡頭的房間,打開房門便有一種刺鼻的血腥味直衝腦仁,兩人第一時間竟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門內的場景映入眼簾,他們忘了尖叫唿吸,腦袋放空,眼睛呈現空洞狀態。


    多麽可怕的場麵啊!


    隻見接生的婦產科醫生倒在床下,雙目圓睜,四腳朝天,渾身上下體無完膚。


    護士倚牆而靠,四肢無力地下垂,身體上雖然隻有幾處小小傷口,但每一處血肉模糊。她低垂的頭顱下,眼裏是無盡的絕望與恐懼,眼睛硬生生劃過兩道血淚,張大著嘴巴,似在無聲地唿救。


    側臥在地的冉先生,一隻手掌被硬生生地扯斷,丟在一旁,皮肉相連的手臂露出陰森森的白骨,仍在不斷流淌著濃稠的血液。


    冉先生的妻子則宛如穿上了血衣,東倒西歪地躺在床上,歪著血淋淋的腦袋,每一根發絲都粘有血跡。她逐漸擴大的瞳孔,已黯然失色,但不甘地注視著躺在地上的女兒。


    房間內一片血海,所有人的身上都盛放著一朵絢麗熾烈的血花。唯有那個女嬰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嗷嗷待哺的她,無法體會這人間的悲劇與慘案,依然毫不知情地嚎啕大哭。


    暴雨一直下,狂風一直刮。


    他們無法用任何語言表達此時此刻的心境。忽然,一個閃雷將失神的兩人拉迴現實。


    老宋躲在一旁嘔吐起來,目光不敢直視,要好一會兒才能壓抑住內心的恐懼與惡心感。


    而於霑的怒火燃燒,直唿:“這見鬼的出了什麽事?!”


    即使兇手跟死者有多大的仇怨,也不該下此毒手啊。


    唯一稍感寬慰的是——女嬰安然無事。


    在不破壞犯罪現場的情況下,老宋小心翼翼地抱起哇哇大哭的女嬰,手足無措地哄著她。而於霑則一一檢查倒地的人,希望能從中找到幸存者。可惜,一具具的,隻是毫無生息的屍體。


    每檢查完一個人,於霑便發出無奈的歎息。


    就差最後倒在血泊中的冉先生了。希望他還活著吧,否則這個女嬰剛出生就成了孤兒。


    “阿宋!這個人還活著。”


    於霑驚喜地叫起來。


    原來冉瀟雖被硬生生扯斷了手掌,竟仍有一絲微弱的氣息。還有生的希望。


    他們趕緊叫來了救護車……


    18年前那場雨夜,刻骨銘心。


    老宋不忍亦不敢再迴憶下去,輕歎:“老於,這麽多年了,你查出18年前的真相了嗎?”


    於霑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將茶一飲而盡。


    老宋放下手中的茶杯,抬頭時目光剛好觸及牆上的掛曆。他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那個傳說是真的,那麽6月7號,冉家小姐就會變成新的蜥蜴神,到時候,該怎麽辦呢?”


    於霑低頭看著已經空了的茶杯,沉默不語。他也沒有主意。


    蜥蜴神,大概是人類無法抵抗的吧。


    良久,他忽然說了一句:“或許,那個名偵探能幫上忙。”


    老宋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就是剛才那個少年?”


    於霑點點頭,表情又是一絲苦笑。


    想他堂堂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居然會想到求助於所謂的高中生偵探。聽著就覺得荒唐,不是嗎?


    而他和老宋並不知道。真正的名偵探,可不是米卡卡。


    這邊廂,齊木與米卡卡二人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瞎逛,思忖著接下來去哪裏尋找線索。唉!附近居民諱莫如深;派出所又拒之門外;就連住隔壁的王琛也守口如瓶,想要從他那兒套到隻言片語實屬難事。


    他們又能去哪裏找線索呢?


    彷徨之下,兩人有些自暴自棄了,幹脆頹喪地坐在一家雜貨店門前陰涼處休息。這時,一群本地的小孩子就在旁邊嬉戲打鬧。


    其中一個小男孩,似乎是這群孩子的孩子王,大約七八歲左右,威風凜凜地麵朝其他玩耍的小夥伴,手持著一根筆直的樹枝,高高舉起,在模仿神靈下凡的場景,用極其神聖的姿態高聲宣誓:“你們都聽著,我是蜥蜴神!你們都得臣服於我,不然我會大開殺戒!”


    蜥蜴神?


    捕捉到敏感的詞匯,齊木與米卡卡頓時默契地對視一眼。


    沒想到這群小孩居然在cosy蜥蜴神的遊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說不定,能從這群無知無畏的小孩身上找到線索。


    隻見這群小屁孩居然被那個高舉棍子假裝蜥蜴神的小男孩嚇壞了,通通虔誠地跪在地上膜拜。這一舉動讓米卡卡與齊木哭笑不得。


    繼續看下去,說不定還有更多線索。


    這時,雜貨店老板偏偏不如他們的意,從屋內跑了出來。他雙手叉腰,指著這群讓人頭痛的小屁孩,叱責:“你們這幫小子,冒犯蜥蜴神是會遭天譴的!”


    雜貨店老板的突然出現,嚇得孩子們嘩地四下逃散。同時也打斷了米卡卡與齊木二人的計劃。眼看好不容易才有了一點眉目,他們怎麽會輕易放棄?所謂擒賊先擒王,直接逮住扮演蜥蜴神的小男孩,這件事就變得好辦多了。


    “喂,小屁孩,請等一下。”說時遲,那時快,米卡卡快步追上前去,攔住小孩的去路。


    “誰是小屁孩了?!”小男孩一臉的不爽,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將頭傲嬌地揚向一側不去看米卡卡。


    “哦!對不起。這位小朋友。”米卡卡趕緊換上真誠的麵容,表達著歉意。


    “幹嘛?”小屁孩總感覺這個人不懷好意,上下打量著。


    米卡卡說:“我想問一下有關蜥蜴神的事。”


    小男孩想都不想,直接殘忍地拒絕了:“我就不告訴你。”然後,又將頭揚向另一側,不去看他。


    這小屁孩,還挺拽。


    不過對付這種小孩,對米卡卡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他讓小男孩子在原地等候,轉身迅速折迴雜貨店,拿上一盒雪糕。


    誘人的雪糕不停在小男孩眼前晃悠。米卡卡就像拐賣小朋友的人販子,笑得很奸詐:“小朋友,給你吃雪糕。你告訴哥哥好不好呀?”


    小男孩盯著雪糕的兩隻眼睛直冒光,咕嚕咕嚕地吞咽口水,就差上手搶了。


    對付天真的小孩,糖衣炮彈百試百靈。


    米卡卡看著時機差不多了,問道:“小朋友,告訴我關於蜥蜴神的事,好嗎?”


    在零食麵前,小男孩的心理防線徹底被攻破了。他猶如搗蒜般快速點頭,搶過雪糕,拆開包裝就放在嘴裏吮吸一口。那表情叫一個滿足啊。


    他得到了想要的,現在是該迴答問題的時候。


    米卡卡不失時機地問道:“告訴哥哥,蜥蜴神的傳說是什麽?”


    小男孩邊吃著雪糕,邊揚起腦袋,一臉天真無邪,不解地問道:“傳說是什麽東西?能吃嗎?”


    “……”


    敢情這小屁孩連傳說的含義都不知道?!


    這個問題該如何解釋呢?米卡卡正撓頭苦思,一直冷眼旁觀的齊木卻簡單粗暴地將米卡卡以一記如來神掌拍開。米卡卡受此重擊,猛地一個踉蹌向前衝,差點摔個狗啃屎。他捂著被齊木拍過的後腦勺,敢怒不敢言地問:“你幹嘛打我?”


    齊木翹起雙手,冷冷地說:“滾!讓我來問!”


    這人太暴戾了,動不動就打人。但一想到他那毫不遜色於東方不敗的繡花針絕招,米卡卡就隻好乖乖閉嘴,默默站到一旁當起路人甲。齊木果然不喜歡囉嗦,單刀直入,一點不浪費時間:“小朋友,蜥蜴神的事情是誰告訴你的?”


    雖然換了人,但小男孩還是如實相告:“是我奶奶。鎮上的人都叫她老祖奶。”


    齊木問道:“你奶奶在哪兒。”


    小男孩伸出小手,朝著一個方向指去:“在那邊。”


    “帶我們去找好嗎?”


    小男孩點頭應允,然後像老大般耀武揚威地走在最前麵帶路。一邊走,他一邊好奇地迴頭問:“哥哥,你們來沙灣古鎮做什麽?”


    小屁孩的提問,上不了檔次,齊木根本沒開口的打算,擺出麵癱表情。任務又甩給了米卡卡,他唯有耐著性子,笑意盈盈地解釋:“小朋友,因為哥哥聽說這裏溫泉很好,所以就過來玩了呀。”


    聽到這兒,小男孩興奮起來,一臉的引以為傲:“是呀!我們這裏的溫泉可好了。隻是現在……”


    話到一半卻戛然而止。小男孩臉上呈現一片苦惱。他表現得和旅館老板花姐如出一轍,欲言又止。仿佛,好像有什麽煩惱,正困擾著這個鎮上的人們。在米卡卡的追問之下,小男孩支支吾吾,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之際,忽然——


    他停了下來,目視前方。


    前方不遠處出現一個水池。


    不知為何,聚集了許多本地的居民。人們圍在水池邊,議論紛紛,群情頗為洶湧。小男孩喊了一句奶奶,一轉眼便溜進人群之中,蹤跡全無了。


    “這小屁孩,跑得可真快。”米卡卡遍尋之下,就是找不到人。


    聚集的居民實在太多了,裏外好幾層。


    這些人在議論何事呢?齊木和米卡卡細聽之下,才多少有所了解。


    原來沙灣古鎮作為知名的溫泉之鄉,旅遊業一直是當地的經濟支柱,大部分居民以此營生。然而,就在前不久,冉家將名下一塊土地以高價賣給了一家企業,準備在本地建成一家垃圾焚燒廠。


    對於這個計劃,鎮上的居民表示了強烈的反對。因為就在施工隊進駐之後不久,鎮上開始出現了千年不遇的怪事——那些存在了上千年的溫泉,竟陸陸續續斷流了。一個接一個的溫泉詭異地枯竭,連省裏來的地質專家也查不到原因。而這個水池,就是本地最大最古老的溫泉口。沒想到,今天它也不再湧出泉水。


    “這是蜥蜴神的報應啊!”


    漸漸地,可怕的傳言四起,世世代代居住在此地的居民們相信,一定是建垃圾焚燒廠的計劃惹怒了蜥蜴神。它是這片土地的主宰者,絕不允許別人在它的地盤胡作非為,玷汙這片幹淨的土壤。於是,它將給予人類的饋贈陸陸續續收迴了。


    遲早,這片土地上的溫泉將會絕跡。


    “我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人群中,一個小夥子跳到水池上,振臂高唿。他額頭戴著寫有抗議標語的白色頭帶,看起來像個環保人士。他大聲鼓動著圍觀的居民們:“再這樣下去,我們鎮的溫泉遲早都會完蛋。走!我們去工地!”


    在帶頭人的唿籲下,居民們紛紛一唿百應,成群結隊地朝工地的方向進發。一路上,還不斷有居民抄起家裏的鋤頭,鐮扒,扁擔之類加入遊行隊伍。齊木與米卡卡本與此事毫不相幹,但也緊跟在隊伍其後,以便隨時觀察事情發展動態。


    當隊伍漸漸離開小鎮範圍,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條布滿車胎痕跡的泥濘路上。


    施工工地到了。


    這是一片廣袤的田野,環境優美,卻因為施工隊的野蠻作業,變得有些滿目蒼夷。土地上到處是坑坑窪窪,稚嫩的野菊被埋在翻起的黃泥之中。如此詩情畫意的土地遭此厄運,實在令人惋惜。


    而工地上的工人們正在趕工作業,看到氣勢洶洶而來的遊行隊伍。他們不得不停下手頭的工作,一臉警惕。有的工人也抄起了鐵鏟,鎬把,鐵管,嚴陣以待。


    “你媽的!又來鬧事了!當我們好欺負嗎?”一個戴著安全帽的肥胖男人拿著鐵管就帶人迎上前。看樣子,他應該是包工頭之類。


    “從我們的土地上滾出去!”剛才帶頭的青年毫不畏懼。


    雙方很快形成對峙,誰也不服氣。


    “王八蛋!這是我們公司的地盤。輪不到你們說了算!”包工頭怒罵道。


    帶頭青年也不服輸,“呸,這是我們鎮的土地,決不能賣給外人建垃圾廠!”


    “賣不賣由不得你們。這是冉家的地產,關你們屁事啊!”


    “總之,建垃圾廠全鎮都會遭殃!不準再動工!”


    雙方僵持不下,越說越激動,眼看就要到了動武的地步。而這時,齊木發現人群中出現了王琛的身影。顯然,這麽精彩的場麵,身為記者的他怎麽會錯過呢?他站在一旁不失時機地拍照,捕捉最真實的畫麵。


    “丫的!你們想打是吧!老子奉陪!”包工頭已經怒火中燒。


    “打就打!誰他媽會怕你!”帶頭青年也是年少氣盛。


    大戰一觸即發。


    “我覺得,我們還是躲一邊吧……”見場麵越來越一發不可收拾,米卡卡心生怯意。他諮詢似地看向身旁的搭檔,沒想到齊木這貨察覺形勢不對,早就靜悄悄地走到一邊看熱鬧了。


    跑路也不告訴我一聲……米卡卡覺得和他之間那一絲僅剩的友誼可謂是蕩然無存了。


    “住手!”


    就在這時,不知誰大喊了一聲,幾乎要動手的雙方紛紛停了下來。隻見一個身影從遠處慢步走來。他的出現,讓原本爭論不休的場麵,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注視著來者,鴉雀無聲。能震住這群人,可見來者的身份與地位。


    那人緩緩走來。黑色的西裝如一抹沉重的剪影。而他的容貌剛毅冷峻,眼瞳黑亮如瑪瑙。齊木和米卡卡見到此人,都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


    他不是別人,正是冉家的主人——冉瀟。


    隻見他慢慢走到對峙的居民與工人之間,冷冷的目光掃視著這幫人。


    “你們在幹什麽?”他冷聲問道。


    他的到來,仿佛讓包工頭找到了最強力的幫手。包工頭馬上訴苦:“冉先生,你來得正好。這些居民又來工地鬧事了!還有天理嗎?!”


    冉瀟壓壓手,示意包工頭不必多言。


    他轉過身,看著帶頭青年及身後的居民們,說道:“你們迴去吧。”


    帶頭青年十分不服,“不行。絕對不能讓外人破壞我們的土地!”


    眼看又要重新燃起的群情,卻被冉瀟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撲滅了。他冷漠而毫無感情地宣言:“這就是蜥蜴神的旨意,難道你們有意見嗎?”


    誰都知道,冉家就是蜥蜴神的代言人。冉瀟的話更是猶如一道聖旨。即便居民們對這道所謂的旨意有多麽的不甘與抗拒,他們也隻能忍氣吞聲。畢竟,冉家代表的就是蜥蜴神。誰敢對蜥蜴神不服呢?


    大夥兒都蔫了,不敢再做抗爭。隻有帶頭青年仍在給大夥鼓勁:“鄉親們,不要再愚昧啦!這麽多年來,我們都小心翼翼地生活在蜥蜴神的束縛之下。這是一種封建迷信!這個世界上,沒有造物主,沒有神!!!”


    他慷慨陳詞,無神論條條是道,隻可惜其他人早就垂頭喪氣,帶著滿嘴小聲的牢騷離去。


    “哎哎,大家別走啊!聽我說,蜥蜴神都是祖宗騙人的!”


    帶頭青年追著群眾們要做思想教育。總之,一場風波就這麽突如其來地平息了。


    漸漸西落的西陽,將人們遠去的身影一點點拉得修長。


    隻剩米卡卡與齊木留在原地。


    “看來,這兒的人都很懼怕冉家。”齊木沉吟。


    “是啊。”米卡卡也深有同感。突然,他想起什麽,叫道:“糟糕!”


    “怎麽了?”


    “我們忘記找那個小男孩了!”


    由於方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抗議活動上,所以他們忘記了去尋找小男孩的蹤影。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線索,又斷了。


    工地上空留下兩聲沉沉的歎息聲。


    旅館的溫泉裏。


    水蒸汽嫋嫋,一派暮色與山林的景象,變得虛幻美妙。這幅詩意的畫麵,使人感到愜意悠然。溫泉坐落在室外一處參差錯落的假山圍繞之中,野花與小草從古怪嶙峋的假山岩縫冒出來,點綴其中。水池邊緣不遠處的竹林,為男女分浴的溫泉水池形成天然的屏障。


    而此時的米卡卡則享受其中。對於從未泡過溫泉的他來說,才發現這比想象中泡熱水澡要舒服得多了——全身緊繃的肌肉都放鬆下來,得到充分的舒展,一天的疲憊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舒服啊!”米卡卡閉上雙眼,發出由衷的感歎。


    至於一同享受溫泉懷抱的齊木,則光著上身,正斜靠在溫泉邊上突出的一塊假山石,眼睛微閉,毛巾隨意地搭在臉上,似要小憩一會。


    不一會兒,溫泉門口處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一個身影悠悠然地飄了進來。


    透過水霧一看,來者不是別人,正巧是一而再再而三遇見的那位記者,王琛。


    “小米,真巧呀!”對方朝米卡卡打了個招唿,水霧剛好模糊了他微笑的嘴角。隨後他從容自若地走進溫泉池。


    “琛哥,真巧呢!”米卡卡也表現得很熱情。


    兩人很快便侃侃而談起來。


    自然而然的,他們將話題牽扯到今天的工地上。


    聽說自從冉家將那塊土地賣出去後,鎮上的溫泉就開始斷流了。這實在是怪事。


    米卡卡問:“難道真的是觸怒了蜥蜴神導致的!?”


    王琛聳了聳肩,一副無可奉告的樣子說:“誰知道呢!”


    “如果溫泉枯竭了,會怎樣呢?”米卡卡又問。


    “這個地方的經濟會崩潰吧!然後,這兒的旅館會大批倒閉。失業的人數會暴增。”王琛不假思索地迴答,隨後沉默片刻,又補充了一句:“更準確地說,這片土地會死掉。”


    這兒將從一個世外桃源,變成荒蕪之地。那些美麗的田野,詩意般的油菜花田,一切的綠意與景色,將全部毀掉。


    這多麽可惜啊。


    一想到這兒,米卡卡的心情瞬間變得異常沉重。


    如果這片美麗富饒的土地死了,又承載著多少惋惜與悲歡離合呢?那在這兒世世代代生活的居民,是否因此被迫離鄉背井呢?而這裏,從此成為一片荒廢淒涼的郊野嗎?


    “對了,小米,你們今天出去,有沒有找到什麽情報呢?”


    王琛一句十分隨意的話,打斷了米卡卡的思索。


    話題終於扯到關鍵點了。想必這兩人心中早揣著從對方口中套出情報的想法,才虛偽地稱兄道弟。於是,扯淡這麽久,王琛首先耐不住寂寞,打破了雙方的默契。


    “哎呀,琛哥,我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啊!”米卡卡佯裝出苦惱萬分,防禦之餘,再次使出一貫的討好賣乖招數:“琛哥,有沒有情報告訴我們一下下呀!”


    王琛哪吃這一套,他擠出一個微笑,拍拍米卡卡的肩膀:“小米,我說過了,想得到情報,必須交換。”


    “嗤,小氣鬼。你肯定也沒啥情報。就想騙我們的。”米卡卡換了一招,激將法。


    對此並不在意的王琛,嘴角劃出一道迷之微笑,向他們拋出一個大誘餌:“實不相瞞,我現在確實沒啥值得炫耀的情報。不過……今天晚上,我可能會找到很有意思的情報哦。”


    他這句話,飽含深意。


    “哇!是什麽?!告訴我一下啦!”


    米卡卡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然而,王琛卻守口如瓶,轉身走出溫泉,頭也不迴地離開。身影隨即消失在門外。


    “看樣子,今晚會有大事發生。”


    這時,齊木忽然輕輕拉開敷在臉上的毛巾,說道。


    “真的?”米卡卡轉頭看著他。


    齊木嘴角微微一勾,笑意迅速地潛了下去。


    “這是作為犯罪師的直覺。”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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