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趕路,異常艱難,何況到處都是雪,很多地方那雪沒膝深,馬拉不過去,車軲轆直打滑,張三就跳下車轅,過去拉扯那馬幫著用力。


    玉醐同初七也不得不下了車,以此減輕馬的負重,好歹捱過了幾處,眼見前頭的路越來越好走了,玉醐長出一口氣。


    待到了窯房,遠遠即看見火光衝天,玉醐嚇了一跳,等馬車到了窯房附近,依稀中看見林修遠的背影,他正在照顧受傷的用工,那些人都是他木幫的木把。


    張三喊過去:“大當家的,玉姑娘來了。”


    林修遠迴頭來看,見玉醐三步並作兩步的往他這裏走,他也迎上去。


    玉醐急切的問:“人都可好?”


    林修遠道:“傷的不輕。”


    玉醐再不問其他,讓初七將帶來的藥從車上取下,走過去親自給那些受傷的木把們敷藥包紮,忙活了一個時辰,重傷的輕傷的,感覺都無性命之憂了,她才過來看塌了的窯房。


    看什麽呢,隻是廢墟一片,幸好當時木把們沒人在窯房中,即便如此,也還是受傷,可見窯房是爆炸後才塌陷的。


    林修遠就在她身邊,玉醐眼睛盯著窯房問:“沒聽說燒炭的窯房會炸,可知是怎麽迴事?”


    林修遠搖頭:“我當時並不在這裏,所幸這裏距離莊子不遠,木把及時去稟報給了我,可是等我趕到的時候,已經這個樣子了,我也是聽木把們說的,當時隻聽見轟隆一聲響,窯房塌了,附近正守著火堆談笑吃酒的木把們,是給那些飛起的石塊砸傷的。”


    玉醐凝神想了想,抬腿往廢墟處走。


    林修遠一把拉住她:“別過去,一旦再炸呢。”


    玉醐甩開他,道:“這麽半天都沒炸,不會再炸了,我想看看可能發現什麽,總得弄清楚是怎麽迴事。”


    林修遠緊隨在她身後,意圖勸阻:“知道怎麽迴事又怎樣呢,窯房已經塌了。”


    玉醐心裏頗不舒服,頭也不迴道:“塌了可以再建,買賣還得繼續。”


    林修遠緊幾步超過她,堵住她訝然道:“你還想做這個買賣?你去聽聽那些木把們怎麽說,牢騷滿腹,若不是我壓著,方才他們會對你發難的,都在埋怨,說還不如在山上砍樹呢,做了這麽多年的木把都好好的,這才幹了幾天窯工就受傷了,怨我當初聽你的話建什麽燒炭的窯房,大家都打算迴山上去呢。”


    玉醐似笑非笑,總之那神情很是詭異,道:“那些木把,隻是木幫的夥計,他們敢不聽你的差遣?”


    林修遠一僵,感覺玉醐像是在嘲笑自己,他也笑了,笑得很苦:“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些木幫們都是什麽人,餓的時候,能生吃野獸的漢子,更何況這些木把甚少是蒙江當地的人,山東的,河間的,哪裏都有,伐木放排,為的是養家糊口,你當他們是宮裏的太監宮女嗎,他們心裏沒規矩,平素尊我一聲大當家,還不是因為我能給他們發工錢。”


    瞬間,玉醐更加迷惑了,一直覺著他能力超群,還曾懷疑他會功夫,眼下聽他說話的樣子,仿佛是自己給白音帶迴林家莊,第一次看見他的樣子,溫文爾雅,滿身書卷氣。


    玉醐道:“至於他們以後肯不肯再燒炭,我不管,可是我必須弄清楚這窯房是怎麽塌的,也算是給他們一個交代。”


    她如此固執,林修遠也沒奈何了,隻好陪著她。


    窯房既然塌陷,便無法進入,圍著廢墟走一走,裏頭那些半成品的木炭襲來陣陣熱浪,而燃起的火也逐漸弱了下來,黑咕隆咚的,玉醐沒發現線索,而此時,頭遍雞叫了。


    林修遠道:“走吧,去莊子上坐一坐。”


    玉醐盯著那廢墟看,問:“你心裏可有懷疑過誰?”


    林修遠懵怔:“我應該懷疑誰呢?”


    玉醐道:“窯房塌了,會不會是誰做的手腳,畢竟這窯房很結實的,上麵的土壁那麽厚,怎麽會無辜塌了。”


    林修遠驚道:“難不成你懷疑我的木把?”


    玉醐見他有些著急,道:“我隻是隨口問問隨便想想。”


    林修遠道:“絕對不是他們做的手腳,假如真是有人存心故意害我,那也隻能是我的同行。”


    玉醐不解:“在蒙江,隻一個木幫,在蒙江,隻一個燒炭的窯房,你的同行?”


    林修遠想了想:“也或許是你的同行。”


    仿佛是一口冷氣灌入肺部,玉醐一個激靈,瞬間想到了李伍,在蒙江,除了他,沒誰成日的想算計自己了。


    林修遠見她半晌沒言語,過來柔聲道:“無論怎樣,這天寒地凍的,別著涼了,這事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弄清楚的,走吧,去莊子上喝杯茶暖和下。”


    玉醐點了下頭。


    待趕到林家莊,天已經蒙蒙亮,晨光熹微,如同薄霧,在高處俯瞰林家莊,雖然比不得當初李青若的李家莊有氣勢,也是不小的一個莊子,聽說林修遠也是幾年前才接管的這個莊子,玉醐一壁同林修遠往莊子裏走,一壁隨意的閑聊:“為何不見你有家人呢?”


    自打認識林修遠,好像在他家裏除了丫頭小廝,沒見過其他主子,比如父母兄弟姊妹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六舅。


    林修遠長歎道:“我是孤兒。”


    玉醐迴頭看他:“你父母很早就沒了?”


    林修遠搖頭:“我不是老莊主的兒子,而是他的義子。”


    還有這些曲折的故事,玉醐無意打聽人家的私事,就沒有再問下去,隻輕聲道:“這樣啊。”


    林修遠自己講起了當年的往事——當年,他還年少,父母早亡,他孤苦無依,便四處遊曆,來到林家莊後,同老莊主一見如故,做了忘年交,老莊主剛好膝下無子無女,就認他做了兒子,於是,他有了父親,老莊主有了兒子,彼此都有了家,後來老莊主病故,他順理成章的接管了林家莊,成為新一任莊主。


    玉醐對莊子上的事不甚明白,就道:“既然這林家莊是你的,事事都得你操心,還真不輕鬆。”


    林修遠一笑:“每年收那麽多的租子,難不成你想我白撿麽,當然得替莊民操心。”


    租子?地租?玉醐愣住:“該不會,這林家莊的土地都是你所有?”


    林修遠眉眼間滿是得意:“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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