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齙牙說完,初七那裏得意道:“告訴你們,這是皇上萬歲賞給我家小姐的尚方寶……牌,意思是見到金牌,便當皇上萬歲在你們跟前一樣,你們還不跪下磕頭。”


    她這話若是擱在北京城,天子腳下皇城根,普通百姓都有這種意識,可這裏是蒙江,天高皇帝遠,升鬥小民沒幾個見過皇上的,心裏就沒這種概念,還以為初七是想蒙混過關呢,為首大哥朝她呸了口:“臭丫頭,大爺我不信這麽個東西就成了皇帝的替身。”


    他非但不跪,還將金牌揣入懷中。


    旁邊的手下拉了拉他的衣裳,悄聲道:“大哥,不對啊,去年皇帝老爺好像是在玉家住過,且玉家又是京城人,說不定這玩意真的是皇帝老爺賞的呢。”


    為首大哥聽他一說,也怕了,可是當著諸位兄弟,有點騎虎難下,撐著道:“那,那又怎樣,皇帝老爺又不在這裏,等我把這丫頭玩膩了,再賣到班子裏換錢,誰知道是咱們幹的,還不趕緊將這兩個丫頭給我拿下,帶迴房中,讓大爺快活快活。”


    在蒙江鎮,他的話比皇帝老爺好用,手下們一哄而上。


    田叔橫在玉醐麵前擋著。


    初七高聲喊著“救命”。


    秀才遇到兵,玉醐忍無可忍,摸出袖子裏的短刀。


    正此時,突然聽見有人高喊一聲:“住手!”


    雙方皆循聲去看,即見一人走了過來,田叔雖然老眼昏花,也已經認出來者,驚唿道:“哎呀,這不是那個恩人麽。”


    所謂恩人,是因為此人就是丟下一袋子錢的訪客。


    玉醐聽聞,仔細打量來者,未曾見過,他三十五六的年紀,長衫馬褂,頭戴瓜皮帽,腳下是軟底布鞋,待走近了,見他腰間係著一條雪白的縐綢汗巾,環佩叮當,顯然是個富貴人家出身。


    他來到這些人近前,看著那些潑皮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闖到人家的家裏來鬧,還有沒有王法!”


    看他一副非富則貴的樣子,潑皮們個個打蔫,為首大哥也打怵,卻也不甘示弱,指著他問:“你哪位?最好別管這等閑事,省得惹禍上身。”


    那人不屑的笑道:“我是協領宋大人府上的管家,我叫方啟明。”


    協領,便是蒙江的父母官了,為首大哥不怕皇帝卻怕父母官,知道事情不妙,轉身就跑,初七喊著:“那個牌子!”


    他卻故意裝著沒聽見,賊不走空,宅子沒得到得了塊金子也不虛此行,所以轉眼跑沒了影。


    玉醐也想追,方啟明道:“算了,迴頭我去幫姑娘將那物事要迴來。”


    玉醐剛好有事想問,就道:“那就麻煩方爺了,初七,請方爺屋裏頭坐下說話。”


    初七便在前頭引路,進了堂屋,分賓主落坐,茶是沒有的,玉醐慚愧道:“我也是今兒才迴來,慢待方爺了。”


    方啟明擺擺手:“玉姑娘何出此言呢,我若是計較這些個事就不來了。”


    玉醐道:“聽我的門子說,以前方爺來過,還留了五十兩銀子給他,可是我左右想,即便是家父,同方爺或是協領大人都沒有過來往,方爺難不成是劫富濟貧的大俠麽。”


    曉得她是說笑,方啟明哈哈的笑道:“在下又不會什麽南拳北腿,劫富濟貧是不能了,那些銀子是協領大人要在下送來的,至於為什麽,這事在下也不知。”


    聽聞他也是奉命行事,玉醐問:“協領宋大人,聽說並非是從京城調來,而是曾在寧古塔為官,家父雖然曾經做過太醫院院使,也沒出過京城,同宋大人按理並不認識,宋大人為何要幫助我們呢?”


    方啟明卻一臉神秘的笑:“玉小姐想知道,可以去問宋大人,方某無法迴答。”


    問不出,玉醐也不強迫,隻道:“改天我當然會登門拜訪的。”


    方啟明又說起今天的來意:“宋大人說,玉小姐迴蒙江,必然會重新經營藥材生意,剛好街上有個鋪麵,做藥材鋪子最合適不過,宋大人讓我出麵盤了下來。”


    說著從身上摸出房契,隔著條案推過去:“請玉小姐笑納。”


    玉醐看著那房契,更納悶,去年自己在蒙江經營藥材生意的時候,還是上官彧做協領,這位宋大人並無走馬上任,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底細的呢?難道他是在刻意探查自己的一切?他又為何費盡心思的了解自己?越想越感覺這個宋大人大有來頭,搖頭:“這個我不能收,宋大人身為父母官,照顧一方百姓是應該的,但是這個,我真不能收。”


    方啟明將推過來的房契又推了迴去:“玉小姐想拒絕,可以自己去找宋大人,而玉小姐若不收下,方某迴去沒法交差的。”


    玉醐想了想:“好吧,我不讓你為難,這契約我先收著,今兒我才迴來,等安頓好了,我便去登門拜訪宋大人。”


    她肯收下,方啟明就起身道:“那方某就告辭了。”


    玉醐喊了初七送客。


    她拿著那契約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宋大人,是個謎。


    送客迴來的初七勸道:“小姐不如就收下宋大人的好意,實在不行咱給人家錢。”


    玉醐凝神道:“你懂什麽,假如這個宋大人是皇上差遣的呢?”


    初七如夢方醒的樣子:“是了,除了皇上萬歲,誰能指使得了堂堂的協領大人呢。”


    玉醐道:“所以他的好意我絕對不能收,我假死一場,就是想隱遁於世,還招惹人家作何呢,今兒這事先撂著,咱們才迴來,各處安頓好了再說。”


    於是接下來,玉醐便讓田叔出去置辦家裏的日常所需,足足忙活到天黑透,主仆三人才用了晚飯。


    飯後,田叔照例去前頭門房住,玉醐住正房,初七住廂房,而今家大人少,空空曠曠的,臨睡前,初七緊張兮兮道:“會不會鬧鬼?”


    玉醐嗬斥道:“渾說一氣,咱們曾在這裏住了這麽久,可曾聽說過鬧鬼?”


    初七訕訕一笑:“大概,人少吧,瘮的慌。”


    玉醐揮揮手:“去睡吧,別胡思亂想。”


    初七嘿嘿一聲,半個鬼臉跑了。


    玉醐將今天的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仍舊無法確定那協領宋大人幫助自己的因由,也累了一天,退了衣裳上了炕,不多時便睡著了,正是夜來幽夢忽還鄉,還是紫禁城,某個月夜,正與巴毅相顧無言,突然康熙出現了,她猛地驚醒,卻聽東廂房傳來初七的喊:“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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