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點翠,春到蒙江。


    經過疏浚的青龍河,而今已經變得溫柔很多,兩旁山坡上杜鵑花次第開放,暮色中遠遠看去猶如兩條紅色的飄帶,河岸上的營地已經拆掉,空曠處有牛羊在悠閑的吃草,而牛羊的主人,就坐在河岸垂釣呢。


    晌午有人給玉醐送了條魚,一頓沒吃完,她將剩下的半條魚加了塊嫩豆腐,改做成豆腐魚湯,此時正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


    當當當,有人敲門,她頭也不迴道:“門開著呢。”


    三間小屋,一間放置藥材,一間是睡房,一間便是吃飯、待客之地了,木頭板門年久失修,開一次便吱吱呀呀的刺耳,所以天氣暖和起來,除非睡覺,否則她就將房門一直這樣開著。


    有人怯怯的喚了聲:“小姐!”


    玉醐差點給嘴裏的玉米麵窩頭噎住,猛地迴頭看,隔著門檻站著個人,那人頭上用個花包袱皮包著,一件長衫髒兮兮的看不清本來的顏色,腳上卻穿了雙開了口露出腳丫子的鹿皮靴,破破爛爛非男非女非冬非夏不老不少不倫不類的打扮,臉上還信手塗鴉似的一道一道的黑,隻那圓圓的臉蛋圓溜溜的眼睛,讓玉醐認出了是誰,丟下手中的窩頭筷子,奔過去道:“初七!”


    門檻外的初七哇的哭了:“小姐,你讓我好找。”


    玉醐忙將她拉了進來,取過三條腿破木桌上的雞毛撣子給她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又去廚房用葫蘆瓢從水缸中舀了些水來給她喝,之後拉著她同去土坯炕上坐了,這才問:“你怎麽找來了呢?”


    初七盯著炕桌上的窩頭看,道:“我是你的丫頭,我怎麽能離開你呢,所以找來了,隻是從北京城到蒙江,好遠,我走了好久。”


    玉醐順著她的目光看,就抓過窩頭塞到她手裏,道:“你也成親了,該同達春好好過日子才是。”


    初七使勁咬了口窩頭,嚼著嚼著,想說的話有些難以啟齒,最後含糊不清道:“我同達春,其實是假的。”


    玉醐沒能明白她的意思,見她噎得隻打嗝,拉過那碗豆腐魚湯,一邊問:“你和達春是假的,這話啥意思?”


    初七也真是餓了,端起碗咕嚕嚕喝了一大口,然後吐出混在湯水裏的魚刺,方自嘲的一笑:“我說,我同達春當初成親是假的,還不是因為那家夥當時要行刺皇上,好嘛,給人抓個正著,實在沒辦法了,我才說是同他相好約會呢,後來沒法子了,隻能成親蒙蔽皇上。”


    玉醐驚道:“你這丫頭,為何不早說呢?”


    初七嘿嘿一笑:“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玉醐正待問個詳細,剛好此時門外頭有人喊玉醐:“錢兄弟!”


    初七還當自己是玉醐的丫頭呢,接過話道:“找錯地兒了,這家不姓錢!”


    玉醐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我現在姓錢。”


    出了房門,見是本村的老羊倌馮五,常來常往的,她恭敬道:“五爺有事?”


    馮五手往胳膊上挎著的柳條筐裏一抓,拿出來用草捆著的刺嫩芽遞給她:“沒啥好玩意,給錢兄弟你加道菜。”


    玉醐接了在手:“三天兩頭給我送菜,怪不好意思的。”


    馮五卻無限感慨:“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我那老婆子,若不是錢兄弟你妙手迴春,早兩腿一蹬見閻王了,給你錢你又不要,這些菜都是我放羊時順手采的,又不是什麽稀罕物,咱們窮人,勉強當菜吃,那些財主老爺人家才不吃呢,人家都吃西百米白麵大魚大肉。”


    玉醐道:“我喜歡吃野菜。”


    馮五笑了,滿臉皺紋如同幹涸的河床,向她告辭:“那我走了,我那老婆子等我迴家吃飯呢。”


    玉醐點頭:“五爺您慢走,我不送了。”


    馮五揮揮手:“迴去吧,你也累了一天,該歇著了。”


    玉醐轉身迴到房內,初七已經將窩頭和魚湯全部吃幹淨,打著飽嗝問:“小姐你隱姓埋名了?”


    玉醐將刺嫩芽放在炕上,點頭:“這樣方便些。”


    初七這才發現玉醐穿著男裝呢,道:“我聽那老爺子管你叫兄弟,可是小姐你實在不像個男人,這些日子,你一個人是怎麽過來的呢?”


    玉醐淡淡一笑,沒等開口,外頭又有人喊:“錢兄弟在家嗎?”


    聽著不像是方才的馮五,初七跑到門口去看,天已經擦黑,一壯漢踢開歪歪扭扭的柴門走入院子,叉腰等著房裏的人迴應。


    初七見狀忙跑迴來,悄聲道:“小姐,來者不善。”


    玉醐曉得外頭的人是誰,冷冷一笑,走出去問:“張大栓,你又來作何?”


    不知為何,那個壯漢見了玉醐,方才的氣勢洶洶瞬間換成嬉皮笑臉:“我是來給兄弟你送禮的,不是來鬧事的,上次你一指頭捅得我差點沒了命。”


    說著從將腰上係著的一隻野雞解開,雙手捧著遞給玉醐。


    玉醐淡淡一笑:“剛好家裏來了客人,謝了。”


    說完轉身就走,不管外頭的人走還是沒走。


    初七趴在窗戶上見那壯漢大搖大擺的走了,放心的迴來道:“這裏是十三道河,離蒙江鎮不遠,早晚會有人認出小姐你的。”


    玉醐道:“我這也是暫時的打算,正準備搬去蒙江鎮,若想發達,在這窮鄉僻壤的可不成。”


    初七問:“小姐你還打算經營藥材?”


    玉醐拎著野雞往廚房走:“咱們在蒙江的宅子,之前是使個老仆看著,而今迴來了,當然得重操舊業,除了藥材我也不會做其他的。”


    初七追著她擔心道:“小姐迴了蒙江鎮這事,不怕傳到北京城去?”


    玉醐明白她的意思,一笑,按了按腰間藏著的那塊“如朕親臨”金牌,道:“其實,皇上知道我是假死。”


    初七驚得張大了嘴巴,半晌方道:“皇上居然放了小姐。”


    玉醐輕歎:“這也正是我不再恨他的原因,所以我也沒必要再躲躲藏藏,迴蒙江鎮,開鋪子,過日子,咱們兩個。”


    初七高興得蹦了起來:“迴蒙江,開鋪子,過日子,咱們兩個,要那些臭男人作何呢,沒男人咱們一樣吃的好穿的好過的好。”


    有了伴兒,玉醐也非常興奮:“你說的對,要那些臭男人作何呢,沒男人咱們一樣吃的好穿的好過的好。”


    兩個人哈哈的笑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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