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玉醐同盈袖去給母親掃墓迴來,路過街市,見天氣晴好,便下了車沿街閑逛了一會子。


    病了數月,也隻是走了一會子,竟覺得渾身無力,盈袖扶著她的手臂勸道:“小姐還是迴車上坐著吧。”


    玉醐卻道:“不妨事的,再不走動走動,怕是真成廢人了。”


    她堅持,盈袖隻能陪著,又走了一段路,捎帶買了些日常所用的物事,一並交給隨車的小廝拿著,玉醐又突然起了興致,指著斜對過那家茶館道:“進去坐坐。”


    盈袖受玉耕儒的吩咐,怕她有個閃失,又勸:“小姐你看,這麽點的門麵,不見得那茶就比咱們府裏的茶好,還是迴去吧。”


    玉醐已經拔腿往那裏走,邊走邊道:“舉凡來茶館坐的,喝的不是茶,而是情致。”


    盈袖追上笑著:“奴婢不懂這個,奴婢隻是在口渴的時候喝茶。”


    說著話已經到了茶館,一腳跨進門檻,玉醐差點掉頭走掉,因為看見了不想看的人,誰?竟是上官彧。


    與此同時上官彧也看見了她,丟開同坐之人迎了過來,遠遠的便笑著招唿:“玉小姐,一向可好?”


    玉醐隻好禮貌的迴了過去:“上官大人一向可好?”


    上官彧連說好、好,熱情的邀玉醐過去同坐,玉醐有心拒絕,不料上官彧的那個同坐之人卻是納蘭容若,納蘭容若也相邀,盛情難卻,玉醐也就勉強坐了下來。


    上官彧喊了夥計給她上茶,同時還叫了兩碟子茶點,一碟桂花糕一碟鹽炒蠶豆,甜的甜鹹的鹹,都擺放在玉醐麵前。


    玉醐謝過,既然坐下了,隻能敷衍幾句話,不然就太尷尬,於是問:“上官大人何時迴京的?是省親還是調迴做京官了?”


    上官彧道:“新晉了大理寺少卿。”


    玉醐恍惚記得大理寺少卿是四品,而他之前的佐領卻是二品,分明是降了,瞧他喜滋滋的樣子仿佛是升了,這也難怪,關外如同南疆,曆來被認為是蠻荒之地,除非是那些外放的封疆大吏,否則在那些偏遠之地為官,有了能力未必有好的去處可消遣,而京城繁華富庶,由著你揮霍,玉醐恭喜道:“上官大人年輕有為。”


    納蘭容若從旁笑著:“子淵何止官運亨通,又同素韞剛剛完婚,而今可是春風得意呢。”


    子淵,上官彧的字。


    素韞,上官彧的夫人,納蘭容若的妹妹。


    玉醐突然想起這些,也才明白為何他們兩個會坐在一起喝茶,再次恭喜,又道:“我病的太久,孤陋寡聞,竟不知上官大人已經成親了。”


    上官彧道:“我也聽說玉小姐重病,現在看,像是大好了。”


    玉醐心底一驚,恐他有其他念頭,比如密報給康熙,忙應景的咳嗽起來,歎道:“哪裏就好了呢,今兒出來,還不是因為許久沒有給母親掃墓了。”


    上官彧這才發現一旁侍立的盈袖臂彎中挎著個籃子,想必是裝香燭等物之用,作勢安慰玉醐幾句,玉醐不以為意道:“都過去那麽久了,燒些紙錢,也不過是盡一下兒女的孝道。”


    就這樣有一搭無一搭的說了一會子話,玉醐便推說身子不適告辭離開。


    她甫一走,上官彧也同納蘭容若道別:“舍妹雲衣嫁了瓜爾佳大人,也不知道婚後過得如何,我想去探望她。”


    納蘭容若拱手相請:“子淵自便,我也剛好有事。”


    彼此分開,上官彧出了茶館喊過長隨潤墨,往後頭馬廄牽了馬出來,他翻身上去就追,一口氣追上玉醐,將馬頭橫在玉醐的車前,趕車的老仆嚇得急忙勒住韁繩:“籲……”


    見車突然停下,盈袖一把掀開車幔,剛想問車夫怎麽迴事,卻見上官彧笑意盈盈的從馬上下來,盈袖閃入車內,悄聲對玉醐道:“小姐,是上官大人。”


    玉醐曾經同上官彧定親過,盈袖焉能不知道此事,所以見上官彧追了上來,便覺出不妙。


    玉醐皺皺眉,暗自嘀咕,他來作何?曉得不會是什麽好事,因在蒙江時那祥瑞一事,讓玉醐對他毫無好感,又因為窺破他同憐香的私密,更加不喜歡這個人,略一沉吟,掀開車幔的一角,淡淡道:“這麽巧,又遇到上官大人了。”


    上官彧丟開馬韁繩來到她的車前,滿麵春風道:“請玉小姐移步,我有幾句話說。”


    玉醐不動,隻道:“上官大人有話在這裏說吧,你我之間沒什麽不可告人的。”


    上官彧見她不肯下車,便湊近了,身上是水藍綢的長衫,一頂瓜皮帽,如此平常的打扮,隻因他樣貌清峻骨骼清奇,又帶著幾分女相,玉樹臨風光彩照人,一貫的文質彬彬道:“玉姑娘不是進宮了麽,怎麽又住在家裏?”


    玉醐也不知他安的什麽心思,隻能如實道:“進宮就不能出來麽,我病了,不宜再住宮中,這事上官大人是知道的。”


    上官彧點頭又搖頭:“玉小姐病了我知道,但不知道……”


    下麵的話沒敢直接說出口,畢竟涉及到當今皇上,他奇怪的是,康熙將玉醐帶進了宮,怎麽會放她出來,不敢直言,隻能拐彎抹角道:“皇上對玉小姐讚譽有加,親賜馬褂,上書藥媓,又冊封玉小姐為宮中女醫,我不明白的是,皇上怎麽會讓玉小姐離宮呢?”


    玉醐終於明白他的意思,最厭惡這樣東打聽西打聽的男人,斜睇他一眼:“我方才不是說過,我病了,不宜在宮中居住。”


    上官彧見她態度淡漠,訕訕一笑:“我對玉小姐……”


    剛好此時有個挑著補鍋擔子的漢子打旁邊經過,高聲吆喝著:“鋦鍋鋦碗鋦大缸!”


    走街串巷做買賣的,靠的就是吆喝,練就了一副好嗓子,那漢子聲音洪亮,且一句接著一句,連綿不絕,將他的下半截話覆蓋淹沒,玉醐不知是真的沒聽清楚還是佯裝沒聽清楚,問:“上官大人說什麽?”


    上官彧沒有勇氣說第二遍,搖搖頭:“沒說什麽,玉小姐保重!”


    說完迴頭去找自己的馬,在追上來的潤墨手中牽著呢,他走過去翻身上馬,跑了幾步突然折迴來,換了個方向,潤墨不妨他突然改道,不解其意,喊他:“少爺,這是去哪兒?”


    上官彧道:“去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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