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弱,淅淅瀝瀝的惱人,玉醐目不斜視的走著,上官彧身量不是巴毅的高大,玉醐也還是感覺到來自於他的那種壓迫感,都因為兩個人曾經是未婚夫妻,而今這關係更讓人感到別扭。


    上官彧想同她接近,明明心裏沒底,還是道:“你再說一個,這迴我知道怎麽迴答了。”


    玉醐暗笑,我沒有報仇的念頭,是你上趕著的,略微想了想,道:“蘇東坡寫《水調歌頭》開篇就問,明月幾時有?大人說說看,明月幾時有?”


    營地條件簡陋,地麵坑坑窪窪,上官彧小心的躲避著那些水坑,道:“你我之間,不必這麽生分,你可以叫我阿彧。”


    玉醐心頭一顫,這話他說的太遲了,想當初他差人將那同心結的劍墜送到家裏時,自己可是白天看著晚上攥著,做夢都能笑出聲來,而今物是人非,為了蒙蔽巴毅,自己將那同心結仍然收著,卻再也感受不到當初的那種心情。


    “大人是不知道吧。”玉醐固執的這樣叫他。


    “這個不難。”上官彧顯然有些失落。


    接著他滔滔不絕的說著——


    明月幾時有?


    初一為朔月,因日出月出,日沒月沒,所以看不見。


    初二初三為新月,常見於傍晚的西天。


    初七初八為上弦月,中午月出,子夜月沒。


    十五十六為望月,日沒月出,日出月沒。


    二十二二十三為下弦月,子夜月出,中午月沒。


    二十六二十七為殘月,清晨見於東方。


    說完,上官彧得意的看著玉醐。


    玉醐問:“今天是什麽日子?”


    上官彧道:“今天是初八。”


    玉醐手指天上:“上弦月呢?”


    上官彧看去:“……”


    玉醐奸詐一笑:“所以蘇東坡問明月幾時有?答案是,晴天的時候有。”


    又給這小女子算計了,上官彧輸得心服口服,輸得無比歡喜。


    正自沉醉,玉醐突然再指天上:“哎呀你看!”


    上官彧不知看什麽,也還是看了上去,天空黑咕隆咚如鍋底,沒什麽呀?正納罕,突然腳下一滑,噗嗤踩進個水坑,泥水沒過腳踝,也飛濺到他衣裳上,泥坑如漏鬥,他站立不穩,身子趔趄,幸好旁邊的潤墨及時抓住了他的手臂,不然他非得摔個仰八叉不可。


    看著他的狼狽相,玉醐佯裝怯生生的樣子:“哎呀你看,天上什麽都沒有。”


    上官彧卻笑了,一雙清澈的眼睛如深潭,直想把玉醐溺斃似的,看得那麽專注那麽深情。


    玉醐突然想起了康熙的目光,雖然康熙的眼睛沒有上官彧的好看,但比上官彧大膽和熱烈,都是自己不能承受的,加快了腳步,一會子就將他甩在身後。


    等到了上官彧的辦公營房,所謂的卷宗,也隻是那些狀告玉耕儒的人呈遞上來的,玉醐看了看,毫無用處,或者可以說都是陷害父親的東西,她氣得隨手一丟,問上官彧:“那些個狀告我父親的人呢?”


    上官彧道:“主要的是那個監工。”


    玉醐再問:“他叫什麽?”


    上官彧答:“朱財升”


    朱財升朱財升朱財升……玉醐繁複咀嚼這個名字,感覺恁般熟悉,突然想起,朱財升不就是孫祿山七姨太的哥哥!


    朱財升這人在蒙江並無什麽好名聲,他帶頭狀告父親,不用問一定是個陰謀。


    上官彧見她凝神不語,過來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別急,我一定會讓給你父親洗脫不白之冤的。”


    玉醐側目看看他仍舊停留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修長細膩,真真比女人的手還好看,還戴著個玉戒指,更將那手襯得瑩白如脂。


    玉醐皺皺眉,上官彧忙將手滑落,然後道:“走吧,將軍等著咱們用飯呢。”


    在營地吃了晚飯,上官彧帶著玉醐和巴毅趕迴了協領府,即孫祿山原來的府邸。


    玉醐在此住過,各處都熟悉,她仍住原來的屋子,隨身所帶的也不過幾身衣裳,初七和瓔珞齊齊動手,眨眼便收拾妥當,甚至炕也掃了鋪蓋也放好了,玉醐洗漱過後正想睡覺,卻聽窗外有人道:“玉小姐,我家大人讓奴婢給您送宵夜來了。”


    初七腿快,特別聽見有吃的,跳下炕撲過去開了門,見是個陌生的姑娘,看穿著打扮也不是一般的婢女,頭上梳風騷的墜馬髻,身上穿飄逸的留仙裙,門口燈光幽暗,暈黃的光線裏更讓她有了幾分縹緲感,初七便問:“姐姐是?”


    那姑娘一笑莞爾,還蕩出兩個醉人的梨渦:“我是上官大人的丫頭,大人叫我給玉小姐送夜宵來了。”


    初七已經聞到飯菜香,忙接過她手中的食盒子,歡喜道:“替我家小姐謝謝上官大人。”


    憐香手中一空,又聽初七的話沒有請進的意思,微有窘迫,思忖下道:“大人吩咐,我得見了玉小姐才算交差,否則迴去非得吃排頭不可。”


    初七隻好閃身讓開。


    憐香蓮步款款,走了進去後望著炕上坐著的玉醐,深深一福:“奴婢憐香見過玉小姐。”


    玉醐聽岔了,皺眉:“你叫什麽?蘭香!”


    憐香搖頭:“奴婢叫憐香。”


    玉醐總算聽清楚了,感歎:““防患每憂雞雀口,憐香偏繞綺羅衣,這名字好聽。”


    憐香似乎明白了這句詩的意思,溫婉一笑:“其實奴婢原本叫惜玉,那年玉小姐同我家少爺定了親事,少爺說奴婢需避諱玉小姐的名字,就將奴婢改名為憐香了。”


    玉醐容色一暗,毫不領情道:“我倒覺著惜玉更好聽。”


    憐香見她似乎有些不悅,不宜久留,屈膝一福:“奴婢告退,得迴去向大人交差呢。”


    玉醐淡淡的:“謝謝你家大人,隻是告訴他,以後這樣的事不必做了,晚上吃得多容易積食。”


    隨後故意當著憐香的麵道:“初七瓔珞,這宵夜賞你們兩個了。”


    初七歡天喜地,瓔珞卻暗暗替玉醐著急,難得上官彧想重拾舊日姻緣,何不順水推舟,橫豎兩個人是有過婚約的,而上官彧家世顯赫,樣貌又好,更是狀元及第。


    憐香告辭而去,初七那裏已經唿嚕唿嚕的吃開了,是一碗山菜做的湯,香氣誘人,她連湯匙都不用,直接捧著碗喝,隻是她喝了幾口湯之後發現不對,突然大叫一聲:“小姐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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