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康熙準備微服私訪吉林烏拉,正由幾個宮女太監服侍著更換衣物,一切都按照民間百姓的裝束,長衫馬褂,頭戴瓜皮小帽,普通再普通不過了,隻是他眉宇間那與生俱來的華貴氣度卻無法遮掩,以至於李連運嘖嘖道:“本就不是百姓,再怎麽捯飭也還是天子。”


    康熙哈哈一笑,望著鏡中的自己:“你說朕有沒有幾分書生氣呢?”


    李連運冷不丁沒弄明白他的用意,所以不敢迴答,隻含糊道:“萬歲爺讀書何止破萬卷,身上當然有書卷氣。”


    康熙悵然自歎:“朕倒情願做個埋頭苦讀的書生,然後某一天踏青秋遊,便能邂逅她。”


    她是誰,李連運再明白不過。


    剛好此時她來了,門口的執事太監進來稟報:“玉姑娘求見。”


    李連運看向康熙。


    康熙就道:“告訴玉醐,朕等下出去,要她陪同,有什麽事路上說吧。”


    李連運就揮手讓那個執事太監出去了,然後高唿一聲:“皇上起駕!”


    康熙沉聲道:“你這奴才,朕是微服私訪民間,你還這樣大張旗鼓的。”


    李連運一巴掌打在自己嘴巴上,陪著笑臉:“瞧奴才這記性。”


    擁著康熙出了房門,外頭那些禦前侍衛業已換上了百姓裝束,也還是統一著裝,打眼看像是哪個富家的護院,隻是這些禦前侍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器宇不凡,用心端量也就看出絕非一般人家的護院可比。


    隨扈的太監也就五六個,宮女七八個,太監打扮成小廝模樣,宮女打扮成丫鬟模樣,就在那些太監宮女後頭,玉醐悄然而立。


    康熙見她雖穿的清雅,到底是容貌太過出眾,所以很容易發現她,一個恍惚,假如她置身於後宮那些嬪妃中,大概也是這樣的鶴立雞群吧。


    康熙拔腿先行,一幹人隨侍在後,走了幾步康熙迴頭喊玉醐:“你來給朕帶路。”


    雖然早他幾天來的吉林烏拉,玉醐自認對此地的道路並不熟悉,可是皇上下令,她隻能乖乖跟了上去,待到了康熙近前,保持著五六步的距離,康熙隨意的招招手:“近前來,那麽遠朕問你話不方便。”


    玉醐隻好緊走幾步趕上去,彼此快並行的樣子,她倒是不卑不亢,卻也不聲不響。


    康熙偶爾側頭看看她:“朕身邊的宮女都是丫鬟打扮,偏你不是,等出去有人問起你是朕的什麽人,你就說是朕的夫人。”


    玉醐臉上有些不自然,道:“皇上容稟,夫人不是奴才這樣的打扮。”


    是了,出閣未出閣的女人,僅僅是發式上都有明顯區別。


    康熙忽略了此事,昂然一笑:“朕的夫人就喜歡這樣打扮,誰敢管。”


    玉醐目不斜視道:“皇上這樣自稱,便已經暴露了一切。”


    康熙猛然警醒,腳步仍舊不停,昂首挺胸,傲視一切的樣子:“倒是朕疏忽了,哦,不不,是我疏忽了。”


    玉醐便不再搭腔,一行人離開將軍府往街上而去,總歸是陣仗太大,惹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看得康熙感覺很不舒服,就吩咐李連運:“叫他們都散開。”


    李連運惶恐道:“主子爺,這可不成啊,這街上亂糟糟的。”


    康熙不悅道:“我隻想走一走看一看,你弄這麽多人招搖,是唯恐旁人不看我麽。”


    李連運明知最後還是自己讓步,隻好哀求:“好歹跟兩三個,主子爺若一個都不讓跟著,迴家去老祖宗知道了,奴才這腦袋可是安放得不牢靠,求主子爺體恤。”


    搬出太皇太後,康熙就道:“依你,就跟兩個吧。”


    李連運就過去篩選了兩個功夫一流機智過人的侍衛,偷著道:“二位大人,哪怕是隻蒼蠅都不能靠近主子爺,否則咱們迴家去都過不了老祖宗那一關。”


    侍衛們知道他口中的老祖宗便是太皇太後,當下信誓旦旦,隨即追上康熙,緊護左右。


    沿街走了一圈,雖然吉林烏拉比不上京城的繁華,總歸是關外重地,看巴毅將此地管理得非常好,康熙微微滿意,繼續走著,耳邊都是叫賣聲,置身其中,頗有些凡夫俗子的輕鬆,康熙一把抓住玉醐的手道:“既是夫婦,該當如此。”


    玉醐冷不丁沒防備他會如此舉動,嚇得手一抖,慌忙抽出來:“主子爺看看,哪對夫婦是牽著手走路的。”


    康熙不信,環顧一番,還真望見一對男女牽著手呢,他以勝利者的姿態道:“瞧瞧那兩個。”


    玉醐舔了下嘴角:“那兩個……不是夫婦。”


    康熙一愣,再去看,見那一對男女正在打情罵俏,他不由得問:“你如何看出來的呢?”


    玉醐道:“夫妻之間,相濡以沫,貴在相伴,不貴在甜言蜜語,就像我爹和我娘……”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心給什麽剜了下。


    康熙的臉上突然浮上一層薄霜,他最忌諱玉醐提母親,仿佛玉醐一提,就是在責怪他下令抓走玉耕儒又抄家,才使得玉夫人氣絕而亡。


    話已經開了頭,玉醐覺著說半句話不禮貌,繼續道:“我爹和我娘從來都是,彼此一個眼神即明白對方的心意,用不著言辭的累贅。”


    康熙雖然不高興,也還是帶著幾分討好她的意思道:“你父親的案子,已經在查。”


    玉醐不解:“將軍已經查清楚了,怎麽還在查呢?”


    康熙道:“巴毅事務冗餘,哪裏能細細的查,重新查也是為了還你父親清白,你也不想有人說你父親侵吞河工銀兩的事,如此快的解決了麻煩,其實是朕因為你的緣故,才赦免了你父親的罪責。”


    玉醐不同意他的說法:“家父是家父,奴才是奴才,旁人怎麽會如此揣度呢?”


    康熙對她的固執又氣又無可奈何:“天下人都知道朕喜歡你。”


    帶著幾分怒氣,聲音就大,引得旁邊的行人不住看過來。


    後頭的李連運叫苦不迭:“主子爺,奴才瞧那些人賊眉鼠眼的準沒安好心,還是迴去吧。”


    康熙也覺著有些掃興,對玉醐道:“朕不想同你一起時,再聽到你提及你母親。”


    玉醐心裏發冷,道:“奴才是母親所生養,一刻不敢忘記母親。”


    康熙氣到:“你是一刻不忘是朕殺了你母親吧。”


    玉醐想說是,總歸還是神智清明的,遲疑的一瞬,突然見寒光刺目,待想弄明白是怎麽迴事,見有人舉刀撲向了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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