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如棉,揚揚灑灑,未幾庭院中便鋪了薄薄的一層,踩在腳下綿軟無聲,巴毅拉著周孔孟來了自己房裏,分坐於八仙桌的兩廂,早吩咐廚子備下了酒菜,天冷,廚子就挎著個八寶盒子抱著一壇子酒送了過來,此時一樣樣的把那菜從盒子裏拿出來,還燙手呢。


    周孔孟笑嗬嗬道:“將軍有話就說,你我之間何必鬧這種虛文。”


    巴毅先推了杯酒給他:“怎麽,沒事就不能找你喝酒。”


    然後,彼此對飲一杯,放下酒杯周孔孟道:“這你就不老實了,明明心裏惦記著,卻在我麵前裝無所畏懼。”


    分明是說到巴毅心裏,他隻笑不言語,然後舉杯敬向周孔孟:“一直以來多蒙哥哥照拂,我這人不大會說話,一切都在這杯酒裏了。”


    他先幹為敬,周孔孟隨之,然後周孔孟抹了下嘴角的酒水道;“我這條命還不是你救下的,甚至救了我三次,但哥哥給你一句明白話,放手吧,對方是皇上,而你是臣子,胳膊擰不過大腿,何苦呢,再說你也馬上要成親了,先不說漱玉格格花容月貌,人家可是達爾罕王的獨女,嬌慣著,又是太皇太後做的大媒,你這是多大的風光,別辜負了。”


    周孔孟一針見血的指出,巴毅為了玉醐想同康熙鬥,最後隻能是身敗名裂。


    巴毅容色迷離道:“你我朋友多年,你該知道,我並非是因為懷著一己之私才想阻止玉醐進宮,劉妃是怎麽死的,你知我知皇上知,宮闈之亂,天真無邪的玉醐是不能適應的。”


    周孔孟無奈道:“難道因為一個劉妃,皇上就因噎廢食再不選妃了嗎,更何況皇上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巴毅點頭:“皇上越是對玉醐好,玉醐就越危險,她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那個劉妃背後還有高士奇撐腰呢,高士奇可是個老江湖,還不是铩羽而歸,敗給了後宮那幾個女人。”


    周孔孟噓了聲,隨後東張西望,小聲道:“咱倆快別說這個了,一提到後宮那幾個女人,我這脖頸子就冒陰風。”


    巴毅含著時有時無的笑:“連你都怕,何談玉醐。”


    周孔孟夾了顆丸子,太滑溜,想送入口中,半路那丸子掉了下來,眼看落在菜盤子裏,如是勢必會濺他一片菜湯,巴毅眼疾手快,一雙筷子在他手中靈活到讓你看不清狀況,那丸子已經給他夾住,然後穩穩的放到周孔孟麵前的菜盤子邊緣,周孔孟重新夾起吃了,老朋友,不拘小節,他一壁吃一壁道:“又能怎樣,皇上認準了,想必太皇太後這次都管不了。”


    是啊,皇上再不是那個躲在皇祖母身後玄燁了,羽翼豐滿,英明神武,哪個不服。


    巴毅了然,卻搖頭:“你錯了,太皇太後可以管不了皇上,但不會管不了別人,那個齊答應因何而來,你比我清楚。”


    周孔孟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他是沒想到巴毅已經知道了齊戈的身份,籲口氣道:“奈何在太皇太後眼裏,大清的江山社稷永遠比皇上的感情重要,劉妃並不是漢人,隻是曾經給漢人收養過,後來迴到了親生父母那裏,即便如此,也給視為漢人,最後還不是死的不明不白,玉醐是地地道道的漢人,太皇太後乃至太後甚至佟貴妃都不會讓她踏進紫禁城的,而皇上又一意孤行,所以這件事真的有點棘手。”


    他說著,將手抄入袖子裏,巴毅曉得他是南方人,雖然在京城住了些許年,依然不慣於北方的冱寒,巴毅就將火盆子推給他,又喊人取了注碗,把酒燙熱了再到給他,一行做這些事巴毅一行道:“若不是登天的困難,我又何必求你。”


    周孔孟用手指著巴毅:“瞧瞧,方才是誰說的找我純粹是為了喝酒。”


    巴毅按下他的手道:“玉先生於我有恩,我要知恩圖報。”


    周孔孟故意哼了聲:“你大個子於我有大恩,我也得知恩圖報了。”


    巴毅笑了笑:“你明知我沒有那個意思。”


    周孔孟抓了隻雞腿在手,啃了口道:“玩笑的話你也當真,不過想救玉姑娘也不難,隻有一點。”


    巴毅拱手:“請教。”


    周孔孟將口中的肉大嚼,待咽下方道:“恃寵而驕。”


    巴毅咀嚼著這四個字:“恃寵而驕,這是什麽意思?”


    周孔孟解釋:“皇上喜歡玉姑娘,必然會縱容她,她就堅持不進宮,皇上也拿她沒轍,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


    巴毅想了想,道:“你這樣說,我其實也沒必要太擔心了,我是知道玉醐的心思的,玉醐因為玉夫人之死恨透了皇上,斷不會接受皇上的感情。”


    周孔孟卻道:“話也不能這樣說,她隻是個小姑娘,皇上可是……”


    皇上是怎樣的聰明睿智,是怎樣的威震四方,巴毅清楚,但他還清楚,玉醐是怎樣的聰明帶著些狡詐,皇上遇到玉醐,看著像是玉醐的劫,誰又能料到這不是皇上的劫呢。


    巴毅這樣一想,惝恍的心突然明朗了,再不提及這些事,隻同周孔孟吃了個高興。


    隻等周孔孟大醉,巴毅亦是微醺,周孔孟才由達春攙扶著迴了住處。


    巴毅本就睡眠少,這酒吃的恰到好處,他更無困意,索性喊然抬了他的槍來,迎著風雪在庭院中耍了起來,一招一式,可見他征戰沙場時的神勇,待耍了一套槍法收了招數,麵不改色的挺槍而立,雪花紛紛揚揚,隔著雪幕,他發現玉醐走了過來,他以為是夢,待玉醐走近了用手撣了撣他槍尖上的雪,他才恍如一夢醒來,淡淡道;“還沒睡?”


    玉醐嗯了聲,抿著嘴似有話說。


    巴毅將槍隨手一丟,旁邊的戈什哈穩穩的接住,巴毅就抬腿往房裏走,不用迴頭,都知道玉醐跟了上來,一前一後進了房,他取了條案上美人聳肩瓶裏的雞毛撣子來,拍打著身上的雪,漫不經心的問:“什麽事?”


    玉醐囁嚅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將軍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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