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芮又走到褚朝然和褚彥陽麵前行禮問好,褚朝然臉上掛滿笑,誇讚道:“好標致的人兒,難怪四弟挑來揀去挑了這麽久。”


    檀芮臉上很應景地飄上紅潤,儼然一副嬌羞新媳的模樣。


    褚彥陽卻淡然多了,隻扯出一抹淡笑,封了個紅包,不鹹不淡地說:“以後便是一家人了。”


    最和氣的便是褚愛思,檀芮也對她甜甜的笑。


    盡數拜見了,最後便是到祠堂祭祀褚恆的娘親,她的正經婆婆。一行人便往宗祠走去,眾人都不說話,檀芮自然也不好開口。她看著褚恆的側臉,神情有些肅穆,黯然,他心裏定然是不好受的吧。


    褚家如今雖然聲望財勢極盛,但追溯蔭親,真正意義上的起家便是從褚世忠開始,而助他起家的,便是褚恆的母親。


    雖發跡時間短,褚家卻是極為考究,宗祠給人莊嚴肅穆之感,進到內裏,供桌祭台上的牌位並不甚多,甚至比不上鬱家。


    檀芮暗暗感歎了一番,雖鬱家亦是世代為官,但這麽多代卻比不上褚世忠一個人掙下的家業,實在汗顏。


    丫鬟早就備好了蒲團和線香,檀芮順著褚恆的目光,看到了最下方靠右的一塊陳舊牌位,上書著‘先考褚氏裘門之位’,褚世忠看著這塊牌位,眼神一陣暗淡,褚恆的眼神裏也帶著一絲黯然。


    丫鬟遞過點燃的線香,跟著褚恆一起跪了下來,虔誠地拜了三拜。


    他們起身之後,褚世忠也燒上了香,褚世忠便如同發號了施令,王氏和文氏也紛紛點上香,給裘氏點上,卻是無人說話。


    褚世忠收起黯然神色,“行過禮了,走吧。”


    褚世忠又發號了施令,一行人便往外走去。


    剛走出宗祠,檀芮的肚子便咕嚕叫了一聲,她趕忙下意識地捂住,不讓它發出聲響,又有些小心地用餘光瞟著兩旁,以確認沒有被旁人聽到。


    褚恆卻聽得真真切切,嘴角掛笑,在她耳邊輕聲道:“餓了?”


    檀芮見他聽到了,索性便沒否認,可憐兮兮地點頭。


    另一個人也聽到了,褚朝然臉上掛笑,“新娘子原是餓了,眼下丫鬟們該是備好了吃食,咱們便一道去稻食齋用膳吧。”


    被她拆穿,檀芮臉上現出一絲紅潤。


    褚世忠卻道:“你們先去,恆兒,為父有事需跟你商議,關於你在京中的任職,前些時日我便向皇上請了旨,眼下需快些給皇上答複,不好再拖了。”


    褚恆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色,檀芮不由與他對望了一眼,幸而昨晚和他做了一番功課,不然,今日真有入虎穴的感覺。


    褚恆隻能道:“你跟她們一道去吃,我隨後就到。”語氣柔和,滿是關切,檀芮點頭。


    他們的那股柔情蜜意,眾人都看在眼裏,卻都各懷心事。


    文氏掩嘴而笑,“看你們這股粘膩,往日哪見恆哥兒有這般好脾氣,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


    檀芮臉上一紅,褚恆卻沒有太大的神色變化,轉身與褚世忠一道而去。


    一行人到了稻食齋,一股清香之氣撲鼻而來,一應酒饌果菜擺在桌上,蝦丸雞皮湯、酒釀清蒸鴨子、胭脂鵝脯,奶油鬆瓤卷酥等,樣式豐富,頗讓人垂涎。檀芮的肚餓感愈發明顯,看著桌上的吃食,恨不得一下子撲上去狼吞虎咽。


    整個廳內的布置也格外考究,丫鬟們持著拂塵、漱盂、巾帕立於餐桌旁,桌圍、椅搭、坐褥、氈席、痰盒、腳踏,一樣不少。


    大家依次落座,檀芮餘光瞥著旁人,待她們都盡數落座了她才敢坐下。


    周媽一直侍立在一旁,怕她拘謹,便為她盛了一碗粥,檀芮接了過來,光聞著便一股鮮香。


    文氏臉上還是掛滿了笑招唿檀芮,“新媳婦可別拘謹了,想吃什麽盡管夾,恆哥兒不在,你可別就害羞了。”


    檀芮麵色如常,莞爾而笑,“文姨娘掛心了。”


    然後便低頭吃飯,嚐了一口,果然異常鮮香。她夾了一塊酥油麻團,更是香脆異常。


    檀芮餘光瞥見惜兒直勾勾的眼神,嘴角不由掛笑,她定也是餓了。但這不是鬱府,她也隻能守著規矩,隻盼著這頓飯快些吃完,惜兒綠枝也能早些吃上飯。


    眾人埋頭吃著,無人說話,氣氛說不上和諧,但至少是沒有硝煙彌漫,偏偏文氏又來挑事,“怎麽未見三丫頭?”


    檀芮險些噎住,王氏的神色也變了一下。檀芮已經預感到這又會是一場唇槍舌戰,不覺心裏暗暗打鼓。她隻低垂著頭吃著,隻要戰火還沒有蔓延到她這裏,她便堅決不抬眼,不開口。


    文氏定是要把這個戰火挑起來,“前些日子看著不好,呆呆傻傻的,我還擔心來著,要是一輩子都這樣,該如何是好,沒想到昨天突然就好了,真是萬幸得緊,今日怎麽未見她出來?莫不是,又犯病了?”


    王氏的臉色已經變得越來越難看,褚愛思扯了扯文氏,“娘,快別說了。”


    文氏卻滿不在乎,唱著獨角戲,“這有什麽不能說的,都是自家人,我作為姨娘,關心關心她怎麽了?”


    文氏眉頭鎖了一下,“不過三丫頭想來腦子還未清醒,看她這些時日要麽就是呆呆傻傻不說話,好不容易開了口,卻跑到眾賓客前大鬧了一番,說了這麽些胡話,差點就把恆哥兒的婚事給攪和了,姐姐,是該再找些大夫好好瞧上一瞧才行!”


    王氏心裏氣急,卻硬是忍著。


    褚彥陽卻悠悠地開了口,“這新媳婦最後不也順順當當地進門了嗎?”


    文氏嗤笑了下,“哎喲,昨天鬧了那麽大一出戲,這還叫順順當當?這事沒落到二丫頭身上,你這心可真大得很呢。”


    “姨娘這話說得,好似這事落在你身上似的。人就坐那兒,一個字沒說,姨娘倒是徒自著急了起來,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看褚彥陽冷冷淡淡的模樣,說話毫不客氣,果然是個如此難對付之人,幸虧已經嫁了出去,不然,檀芮的日子得多難過。


    褚彥陽的話明顯是要逼檀芮開口,讓她難堪。


    文氏挑起了這個棘手的話題,這時她偏偏不說話了,隻等著看兩方廝殺。


    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對著檀芮,檀芮隻能小心斟酌著,硬著頭皮說:“多謝姨娘為我掛心,昨日之事我並未放在心上,三姐姐是聽了不實之言才會如此,最後事情也已經澄清,誤會已然解除,好事多磨,也沒什麽不好的。這件事也不用再多掛心,反倒傷了和氣。”


    文氏又嗤笑一聲,“你這丫頭倒是心寬。”她卻是不打算就此平息戰火,繼續道:“我卻覺得三丫頭真是不該,就算她聽信了不實之言,但這件事終究是家事,本就應該關著門自家討論,她卻非要在外人麵前大鬧,這不就是犯糊塗嗎?”


    褚彥陽冷哼,“不到人前鬧,那些事還抖不出來呢!四弟素來便厲害得緊,如今娶迴一個更厲害的,若是沒有昨天的一鬧,我還真瞧不出來呢!”


    若方才還隻是暗箭,現在便是明晃晃的使刀子,檀芮臉上刷的一下白了。


    周媽見勢不妙,便悄悄衝寧霜使了個臉色,她便快步往外去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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