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老太突然病倒,沒有任何預兆,鬱坤澤請了許多太醫前來診脈,均未有任何起色。檀芮心裏著急,卻也隻能幹著急,沒有任何辦法。


    檀芮坐在鬱老太的床沿旁,隻是看著這個倔強孤傲的老人。她臉上爬滿了皺紋,皮膚還是有些脫皮,床上落下些許皮膚的碎屑。這老太太,其實一點也不討人喜歡。可是,檀芮為什麽還是會因為她心裏那麽難過。


    病急亂投醫,鬱坤澤無計可施,便要帶全家一道到寺廟上香,以求祈福。


    檀芮心裏一怔,昭雲寺,她隻怕再也不想去了,心裏正犯著別扭,突聞昭雲寺正在修繕,他們便把目的地改為贛隱寺,檀芮不由鬆了一口氣。


    贛隱寺自然不比昭雲寺那般氣派,卻勝在建築精巧,每個閣殿造型都匠心獨運,也是香火頗盛。


    每次到了寺廟,都免不了到各個大殿祭拜,一家人一齊在腳下的大殿為鬱老太祈福,便各自分道而行。


    上香拜佛,求簽問卦,掛紅繩求香囊,檀芮虔誠地把所有的程序都走了一遍,隻求上天庇佑,讓鬱老太身體康健,不再受病痛之災,晚年安樂祥和。


    一路行至後山,突聞一陣米飯的清香,檀芮聽到“咕嚕”的聲音,冬蟬麵色微紅,檀芮露出淡笑,“眼看便到晌午了,我也有些餓了,咱們便進去領些齋飯,也嚐嚐這素米齋飯的香甜味道。”


    冬蟬頓露欣喜之色。


    她們一進到齋房,那股香味越發濃鬱。再看食客們的桌上,不僅有五色糯米,還有金黃的蕎麥饅頭。檀芮坐定,冬蟬和綠枝便前去為她取食。


    沒多久,突然傳來爭吵的聲音,檀芮聞聲看去,卻是冬蟬與旁人起了爭執,檀芮暗叫不好,趕忙走了上前,隻見盛著米飯和饅頭的碗摔碎在地上,米飯亦是散落四處。


    “怎麽迴事?”檀芮問道。


    冬蟬麵帶委屈,“我剛盛好吃食,轉身便被她撞掉了,我讓她道歉,她卻說是我撞了她,浪費了糧食,弄髒了這地麵,要我賠錢!”


    她們順著冬蟬所指,便見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麵上頗為不善,盡是潑辣之氣。從衣著打扮上卻也瞧出是大戶人家的丫鬟。


    那丫鬟語氣生硬地說:“這本就是你走路不長眼撞的我,你道歉是理所當然。這齋飯雖是免費,你們便如此不知珍惜,這般不小心,不該賠嗎?”


    周圍已經圍上了許多人,指手畫腳地議論著。


    冬蟬麵色不忿,“我不小心?明明就是撞到我,要賠也是你賠!”


    那丫頭頓時麵色發冷,“你知道我是誰嗎?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不就是一個丫鬟嗎?擺什麽譜!”冬蟬毫不客氣地迴嘴。


    那丫頭麵色有些發紅,越發氣惱,“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在這裏你敢這樣對我說話,我便要你們知道厲害!”


    檀芮聽了,此女似乎頗有來頭,她們此前並未來過此次,萬一得罪了什麽大人物……


    檀芮趕忙把冬蟬往後扯,自己挺身上前說:“這齋房裏人數眾多,難免有些磕磕碰碰,這本就隻是一場小誤會,這齋飯我們賠便是了,出門在外,還是以和為貴。”


    誰知那丫鬟冷冷地哼了一聲,“如若方才她這般爽快,那此事便就此過去,但她出言不遜,她不親口道歉,我絕不依饒!”


    “你!”冬蟬一時氣急,檀芮也麵露難色。


    “清芸,怎麽迴事啊?”一個帶著幾分威嚴的聲音傳來,順著聲源,她們瞧見了一名女子,她打扮精巧,一看便是富家之女,儀態端莊優雅,落落大方,豐盈窈窕。麵容不甚檀芮一般驚豔,卻別有一番風情。


    那女子目光掃視著她們,最終落到了檀芮身上,兩人對視著,檀芮感到一股極大的氣場。


    喚作清芸的丫鬟立時向這女子抱怨,“小姐,這粗俗丫頭撞了我,自己弄倒了手中的碗,硬說是我撞的。我見她們這般不珍惜齋飯,便讓她們賠,這丫頭嘴巴忒厲害,對奴婢好一陣罵,還說,我主子再尊貴,我終究隻是個丫鬟。小姐,你定要為奴婢做主啊!”


    冬蟬聽她這般顛倒黑白,頓時氣急,又欲開口辯駁,檀芮一把拉住她,“不要莽撞,今次是來替祖母祈福的,在此叫囂恐衝撞了神靈。”


    冬蟬聽了,隻得咽下怒意。


    那女子道:“我這丫頭雖性子急躁了些,卻也是不會捏造是非,她說的也在理,這廟堂之內的齋飯盡是免費,食客們更應該心存感念,適量取食。”


    她看向地上,“這撒在地上的分量可不止你們三人的,且你另一個丫鬟手中還拿著一些呢。”


    綠枝一聽,有些窘迫地不知該把手往哪裏放。冬蟬也麵色發窘,正在這時,冬蟬的肚子又“咕嚕”地叫了一聲。


    清芸掩嘴而笑,嘲諷地說:“小姐,原來她們是在家裏餓著了,有意到此取食呢,難怪像餓死鬼似的拿了這般多。我看她們穿得這般齊整,還以為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呢,若是知道她們已然饑腸轆轆,奴婢自然不會與她們這般為難,就當好心施舍些飯菜給叫花子,反正這樣的善事小姐也常做,我自然學了一些小姐的此番品性。”


    清芸的這番話一下子讓她們都變了臉色。


    那女子出言訓了一番,“清芸,怎麽說話的,怎可把她們和叫花子相提並論?”


    檀芮心裏的怒氣已經在膨脹,她極力忍著,“今次是我們初次到此,不想卻發生了衝突,方才是我這丫鬟莽撞了……”


    “原是初次到此,難怪。”那女子打斷她的話,“不過,丫鬟不懂禮,便是主子沒教好,這位小姐,迴去定要好好敲打一番才是,免得日後再鬧出笑話來。”


    檀芮一怔,神色難看。冬蟬聽了這話,又是一陣氣惱,隻得恨恨地跺腳。


    檀芮麵色恢複如常,她反唇相譏,“這位小姐想來對此感觸頗深,這丫鬟不懂事,主子自然難辭其咎。”


    她說著,眼睛瞟向清芸。“我看你這丫頭也頗為淩厲,動不動便擺出小姐你的身份,氣焰囂張,目空一切,方才她說小姐你好善樂施因而她學了去,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的脾性也是受小姐的耳濡目染呢!”


    檀芮這番反唇相譏頓時讓他們露出慍怒神色,冬蟬不覺露出得意的笑,惜兒也勾起一抹笑來。


    那女子勾起一抹冷笑,“好一副伶牙利嘴。”


    檀芮隨即笑笑,“這位小姐謬讚了,我方才之言,小姐莫要放在心上才好。”她轉而說:“這位小姐儀態氣質透著尊貴之氣,定是大度之人,你這丫鬟的囂張之氣自然不可能是小姐教的。這丫鬟們之間磕磕碰碰本是小事,小姐定不會為了此等小事大動幹戈吧。”


    那女子還未及迴話,檀芮又道:“旁人都在圍觀,我們若是真的激烈的爭執,反倒叫人看了笑話。我是小門小戶之女,自然不會計較這些,但這位小姐定然是大戶人家的,如此落了閑話,倒壞了小姐的名聲。咱們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那女子被檀芮的話噎住了,周圍有不少圍觀之人,她冷哼一聲,“照你所言,我還必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檀芮依然麵帶笑意,“這自然是最佳良策,握手言和,來日見麵亦能點頭微笑,不是甚好?”


    這時,一個大僧撥開人群走了進來,“褚小姐,這是發生了何事?”


    褚小姐?她們一聽,俱露出驚訝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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