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坤澤瞪視著跪在下麵的李連安,良久方才開口:“今日之事,不必驗了。你為人品行不端,再不配留在我鬱府!我念在你年老,便不讓你受皮肉之苦,今後,倘若你再踏入鬱府半步,我定不輕饒!”


    李連安嚇得麵色發青,一個勁兒的磕頭告饒,鬱坤澤隻是不理,冷聲命令,“來人啊,把他轟出鬱府!”


    他被家丁拖了出去,大廳才安靜了下來。


    霍氏見此,趕忙與翠屏耳語幾句,翠屏得令匆匆離去。翠屏剛走,錦心便悄悄跟了出去。


    鬱坤澤又對著香菱道:“你受了委屈,我便打賞你十錠銀子,你且在月華堂好好休養。”


    香菱突然磕頭叩拜,“老爺,奴婢請您答應我一個請求。”


    “你說吧。”


    香菱神情悲切地哭訴:“奴婢出了此等事,再難有顏麵在鬱府待下去,奴婢請求老爺恩準,還我自由身,讓我迴江淮老家!”


    劉氏聽得此話,也是一愣。


    鬱坤澤見此,歎了一聲,“也罷,你若堅持,我便放了你。你受此委屈,我也脫不得幹係,那十錠銀子依舊賞給你,算是對你的一點小小補償吧。”


    香菱聞此,不住磕頭謝恩。


    “你下去吧。”


    香菱又磕了一陣,方才退下。大廳內,便隻剩下鬱坤澤、劉氏和霍氏三人。


    劉氏與霍氏都未開口,兩人暗自觀察著鬱坤澤的表情,他隻是閉上了雙眼,似在閉目養神,劉氏和霍氏便隻能默默地坐著一言不發。


    過了良久,一名家丁小跑進來,有事稟告於他,他這才睜開了眼睛。那小廝在他耳邊耳語幾句,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誰讓你去的?”鬱坤澤小聲問。


    那家丁一臉疑惑,“不是老爺吩咐的嗎?您的原話是,跟著香菱,看她與誰接觸,說了什麽。”


    那家丁退了去,鬱坤澤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怒斥:“大膽劉氏,你身為後院掌事,卻蓄意設下此局,敗壞門風,攪得鬱府不得安生,真是豈有此理!”


    劉氏驚出了一身冷汗,趕忙跪道在地,“老爺,我,我沒有!”


    “那香菱以前是檀舒的丫鬟,你與檀舒向來不合,這次又怎會那麽好心,收留她!而且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她一到你院子便出事!”鬱坤澤怒斥,“你串通香菱演了這出戲,方才家丁都盡數報給了我,你還此番狡辯!”


    霍氏見此,心下的大石頭終於放下,她添油加醋道:“就是,一切都像是預設好的一般,哪有這麽巧的事?李大夫定是被冤枉的。”


    這時,另一個家丁跑了進來,又在鬱坤澤耳邊耳語幾句,他的臉色又是一變,“你也是接到我的命令才去跟著李大夫的?”


    那家丁有些疑惑地點了點頭。


    鬱坤澤淩厲的目光看向霍氏,又是一怒,“你也跪下!大膽霍氏,聯合內外,陷害檀芮,好歹毒的心腸!”


    霍氏頓時麵如死色,撲通跪倒在地,使出那套平日迷惑鬱坤澤的把戲哭鬧著,“老爺,妾身冤枉啊!”


    “好了,不要再像潑婦般哭喊!”鬱坤澤一下子把霍氏的哭喊喝住了。“我方才不追究李大夫,便想把這件事大而化小,不想在外人麵前披露家醜,讓我臉上難看!誰知你們兩人的把戲,竟是如此齷蹉!”


    劉氏和霍氏俱低眉順眼,不敢出聲。


    “檀芮之事,我敬重李大夫多年的醫德,從未在他身上懷疑過,所以對檀芮與付小白私通之事,我深信不疑,也格外痛心!”鬱坤澤神色感傷,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今日,又出了這等事,事情發展與當日何其相似!我如何能不懷疑!”


    “老爺,那是劉氏她蓄意陷害,與妾身無關啊!”霍氏叩頭求饒。


    “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鬱坤澤怒極,“方才你的侍女去了哪裏?剛剛家丁來報,她與李大夫私下見麵,他們所說之話,還要我說出來嗎?來人,去把李大夫請來,當麵對質!”


    霍氏嚇得渾身顫抖,臉色蒼白。


    “此前,我便收到匿名信件,請求我重查此事,還讓我從李大夫身上入手,我過於相信他,也不願承認你會聯合他人如此陷害檀芮,我選擇相信你們,可事實卻是這般!真是豈有此理!”


    鬱坤澤震怒不堪,感覺心口一陣疼痛。


    “老爺。”劉氏開了口,“既然老爺洞察一切,我便不作隱瞞,沒錯,今日之事是我設計所為,我雖有錯,但也唯有此法才能把真相逼出來!我本想逼迫李大夫說出背後的推手,讓老爺還檀芮一個清白,誰知他卻把事情攬到自己頭上。”


    鬱坤澤麵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他冷道:“此計實在是妙啊,驗了,他便是坐實了不軌的罪名。堅持不驗,便隻能道出驗證方法有誤,自己是蓄意隱瞞當日事實真相,坐實了大不誠的罪名。驗或不驗,李大夫都難逃罪責。”


    霍氏狠狠地盯著她,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一時糊塗和大不誠,若隻是一時糊塗或還可用,但大不誠,便斷斷不能再用。你如何斷定李大夫會堅持不驗,承認自己大不誠?”鬱坤澤追問。


    劉氏直言,“這便是此計的風險所在。妾身推斷,當日李大夫能被人收買做了假的證詞,那人所出的利益定然誘惑甚大。”


    她說著,有意無意地瞟著霍氏。


    她繼續道:“今日看來,李大夫也是聰明之人,他知道,如若自己驗了,便是自己個人的問題。如若自己不驗,把當日之事扯了出來,必然戳中了背後主謀的要害。他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表麵上雖然包庇了背後之人,實際上卻也是鉗製了她,那麽大一個把柄握在手裏,還愁沒有好日子過嗎?”


    霍氏聽了,心裏又是一陣大驚,沒想到李連安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


    這時,李連安被家丁押了來,他得知事情敗露,一臉驚恐之色。


    鬱坤澤滿臉憤然,“你在我府上那麽久,我竟不知你心機如此重!”


    李連安連連跪地求饒,“老爺饒命,這都是二夫人讓我做的呀,老爺饒命啊!”


    霍氏麵色越發蒼白,渾身隻是發著抖,如驚弓之鳥。


    “事情究竟是如何!”鬱坤澤怒道。


    “二夫人她拿了一塊城外的地契來找我,讓我在驗媚藥時一口咬定沒有媚藥,我貪圖錢財,便應了下來,用了這錯誤的方法檢測……”


    “真是豈有此理!”鬱坤澤震怒著,胸口的疼痛越發難忍,劉氏擔憂,卻也不敢上前撫慰。


    好一陣沉默,鬱坤澤麵上現出一陣傷懷,“當日芮兒曾與我說過,我一心在朝政,從未對後院之事留心觀察,我既不知道懷禮喜歡武術,也不知道芮兒的為人品行,連枕邊人,我都看不透,我真是一個失敗的父親,失敗的人!今後,我將有何顏麵麵對她?”


    鬱坤澤怒視霍氏,“你個歹毒之人,為何陷害於她!”


    霍氏連連磕頭求饒,“老爺,賤妾知錯了,賤妾知錯了!”


    “以前我隻當你刻薄,今日方知,你何止刻薄,簡直歹毒之極!我留不得你了!我馬上寫下一紙休書,休了你這歹毒婦人!”


    霍氏如五雷轟頂,連連哭喊不休。劉氏臉上,則現出勝利的笑。


    “爹,請您三思!”懷智站在了門口,大喊著。


    他走了進來,跪下行禮,“就算娘有錯,她畢竟為您生了三個兒女,你休了她,未免落下涼薄之名。”


    鬱坤澤聞此,麵上神情滯了一下。


    “你何時在那門外?”鬱坤澤麵若冷霜,隨即,他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是你給我送的匿名信,是你派家丁跟著香菱和李大夫,對不對?”


    懷智低著頭不語,霍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這就是她教出來的好兒子啊!


    “既然你大義滅親,為何現在又替她求情?”


    懷智言辭懇切,“妹妹還小,您倘若真的休了娘,讓她如何?檀芮便是失了娘親,沒了照拂,才受這番苦,爹爹想讓妹妹也成為一個沒有娘親的人嗎?我知道娘做錯了,便是要做些事情彌補她的錯。爹,此事最大的受害者是檀芮,便應該由檀芮來決定如何處置,不是嗎?”


    鬱坤澤沉默了一會兒,道:“去請檀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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