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年的冬天注定不尋常。

    江南漫長陰冷的冬季很可能是從一個奧熱難當的秋日開始。冷空氣將到未到時,江南最快活的往往是它的死對頭---西南暖濕氣流。有太陽的日子它會讓花草都亂了心情,竟在強勁的寒流到來之時懶懶地開起花來。更多的時候它和霧靄、雨水結伴,迷迷蒙蒙不知不覺中潛入你的心中。

    而對於西南暖濕氣流在江南地帶暫時的徘徊,冷空氣又一次的大舉進攻。寒風是它的先鋒。桃樹梨樹桑樹蘋果樹迅速收攏了枝葉,楊樹柳樹槐樹泡桐樹發脆的黃葉成了裹挾物,滴溜溜地在牆角亂轉。

    金白的胸中氤氳著兩股氣在激烈地交鋒,反複不定。

    似乎下鄉後一直很順利,和誰都一團和氣。年年是先進,順利加入了武裝民兵,宣傳隊。還作為“農業學大寨”的先進受到公社的表揚和縣廣播站的宣傳。

    現實呢,房子被拆,險些被抓坐牢,女朋友被搶,招工招考參軍上調掄不著。還落到這孤零零的鱷島上。但又不能用拆、抓、搶、孤這些字眼。房拆了不是補償了嗎,這叫遷,隻是暫時沒補到位。人抓了不是放了嗎,還沒留下汙點,這是最重要的。這真要感謝成華和她那個丈夫。可這丈夫感謝的起來嗎?可人家也不能說是搶,還沒到黃世人這地步呐。這是騙!可騙子騙人還要有人信啊。這可是自己和成華的悲哀。又不能這麽說,這騙子可是個有權的騙子,是掌握別人命運的騙子,比強盜都有過之無不及啊!這孤零零的地、也是自己爭取來的,孤零零的人也是自己自作自受。王建紅不是一直對自己有意思嗎?書記妹妹不是想投懷送抱嗎。是自己猶疑不決患得患失錯失良機還是自己孤芳自賞夜郎自大自我陶醉!聽說王建紅在找婆家了!大辮子也已和楊和尚打得火熱。而招工招考輪不到和自己的出身及與大隊生產隊領導關係不密切有很大關係。其實周金鎖刁菊芳就是徐元臣對自己的影響還可以。誰叫拆遷遇到了刁書記,女朋友遇到了徐帥臣。這就是命。從不想信這一套的金白冥冥中感覺真有一隻無形之手在操縱著這一切。不過想到政治條件比自己好得多的齊季王容都在修地球,自己又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黑暗中“賽虎”的幾聲吼叫打斷了金白的胡思亂想。大概北風卷起落葉的旋轉聲驚動了它,它已到青春期,變得特別敏感。船生被叫走了,說是要參加冬季開河,金白提出要替他。

    金鎖說:“這次上麵派工是按戶的,每戶出兩人。你們知青算一戶,有齊季和王容就行了。船生要是不去他兒子就要頂上。”

    隊裏有個大隊幹部,隊長就成擺設了,順順根本就說不上話。

    狗兒越叫越兇,間或又拚命搖尾巴。金白估計不是風和葉的問題了。不過這麽大冬天的又會有誰上島呢!

    齊季出現了,荷花出現了,還有一位金白怎麽也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賽虎”毫不留情地向中間的黑影撲上去,竟把他那件藍色軍便裝的口袋下的地方撕了一條口子。齊季連忙把它抓住,嚇了大家已跳。

    許建兵更是出了一身冷汗,還很心疼他唯一能在出(作)客時穿的衣服。雖然他是個經常聽壁角查隱私的高手,也經常遇到一驚一乍的事,還從沒遇到這麽個狠角色。

    “你怎麽會來!”金白很詫異。

    “沒想到吧?”許建兵很悠然,一點也沒以往金白所認識的喪家之犬的樣子。

    “沒想到,這麽黑天黑地地來更沒想到!”金白不是很歡迎他。

    他總感覺不詳就跟在他身後。這可能是下鄉第一天下田時金鎖所言和金溪城那晚所見,留下了先入為主的影響。

    “不是昏天黑地我還不來呢!”他到是說的實話。

    “好啦!先說正事吧。一會急吼吼,一會又慢悠悠。我還真不知道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齊季大概也不喜歡這號料,隻是有一些共同的目標,才和荷花頂著風寒冒著風險讓他來見金白。

    幸虧這幾個月來經過知青和女民兵們的努力,把上島的路修好了。築堤的水泥還是讓父親批條搞來的。

    金白見許建兵有些尷尬,老好人的角色又來了:“天太冷,進屋說。”

    “我來是告訴大家,我平反了。還有,就是來拿上次給你的那封上麵的迴信。”許建兵說。

    其實,金白一見他就首先想起那封像燙手山芋一樣的人民來信的迴複。這可牽涉到決定自己命運的頂頭上司。而且當時是一個受到無產階級專政的對象留下的。不過他自己至今也搞不明白為什麽留下了它。是上麵蓋著代表著更高權力的大紅印章?是對人的承諾?還是自己的父親寫了那麽多雄辯的信都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天哪!反正他留下了,除了透露給齊季外他誰也沒說。他從自己一遝私信中翻出來交給了許建兵,還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上麵有地址。我要直接找去,我繞不了這些賊胚!你們有什麽材料一並給我,這樣更好!”許建兵有一付魚死網破的勁頭。

    金白有許多話想說,又不知能不能對此人說,也不知從何說起。見金白在猶豫,齊季說:“言仁英的事和荷花的事我們又歸納了一下。反正我也有人民來信在上麵。其他一些沒證據的捕風捉影的事也不好說,以後注意收集就是了。你家房子的事也可一並上訪,你父親不是反映了很久沒迴音嗎?”

    “好!我把材料整理好後給你,”金白說,事已至此他也不好推脫。

    金白對許建兵說:“上麵的情況又有反複了,你還是要小心一點,不要弄巧成拙。”

    許建兵有點感動,還從來沒人叮囑過他。

    “我們來還有其它的事。”齊季說。

    “好事還是壞事?”金白問。

    “有好有壞。”

    “快說!”

    “老問題,先聽好的還是先聽壞的。”齊季說。

    “你還不知?”金白反問。

    “那先講好的。你的要求批準了!”齊季說。

    “什麽要求?結婚申請還是入黨申請!”金白問。

    看樣子這對寶貝到什麽時候都不忘耍嘴皮子。

    “離黨的要求太遠,結婚那就更遙遠了,先化悲痛為力量吧!”齊季也不怕得罪老朋友,他就是要經常敲打敲打,改改他疑惑不決的毛病。

    荷花見這一對冤家互相調侃不說正題,一邊笑著邊說:“該迴頭了,要不轉到金溪山上去了。”

    “你看,荷花急了。你想英雄救老,上麵要你英雄救美,你願不願意?”齊季說。

    “你這小子,就會貧嘴,看樣子那天送花的才能管住你!”金白拋出了殺手鐧。

    果然這一招很靈,齊季在荷花和許建兵的疑問的眼光中迴到了正題:“隊裏雖不同意你替船生開河,但同意荷花替下你。現在就讓荷花留下看島,你和船生一組,去開河。這不是英雄救美!”

    “金鎖可是大發慈悲呀!就是荷花一人在這孤島上有點不放心。”金白說。

    “偷魚偷樹的壞小子來我就給他一扁擔。”荷花說。

    “壞小子到不怕,有‘賽虎’呢!就怕別有用心的壞人。”金白確實心細。

    “壞人來了有獵槍!”荷花指著床背後的獵槍說。

    “好!提高警惕就行。下麵說說壞消息吧?”金白說。

    “荷花你說。”齊季有些憤憤的。

    “金鎖讓刁小山劃開河的土方線。刁小山把一坡地劃進了兩塊土方中,一塊給了你們知青,一塊就給了我家。”荷花說。

    “欺人太甚!難道就不撚勾(抓鬮)?”許建兵說。

    “就是撚勾撚的!最後剩下的兩張給了我們。我們懷疑他們做了手腳,要求重來。除了順順和國平建國外沒人響應,就這麽不了了之了。”荷花說。

    ”好吧!反正總要有人吃虧,我們身強力壯也不會輸給誰,走著瞧!”金白的情緒影響了大家,齊季也把拉長的臉放下了。

    隊長的喊聲想起的時候,天還死黑死黑的,這就叫黎明前的黑暗吧。金白匆忙起來燒粥,熊熊的火光才讓知青屋有了生氣。

    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王容急忙裹了條破棉襖就滾下床去開門。

    進來的是黑琴,端來了一碗鹹菜梗。一股鹹鮮的味道漂浮在空氣中。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姑娘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王容不好意思地又匆忙鑽進了被窩。而齊季一躍而起,在黑琴剛放下的碗中拿了一塊菜梗放進了嘴了。

    “鹹死你。”黑琴說。

    “整天喝稀的,嘴裏淡而無味快折騰死了!今天要開河了還吃稀的,碰到這些‘做人家’(節約)的人真沒辦法。”齊季喊。

    金白從灶膛裏鑽出來:“吃稀的還這麽喊,吃幹的不要把瓦掀掉啊!秋發冬發要是沒上麵因為開河撥下來的救濟糧都揭不開鍋了。老順家吃的什麽,你問一下黑琴。”

    “你們沒領救濟糧,我爸也讓了。早上吃的糊糊加了點米。”黑琴說。

    “我說把分到的糧領來,你們要裝先進,現在後悔了吧。”王容已穿戴整齊。

    “五斤米,我們一天就玩完了。”齊季說。

    “吃稀的也堅持不到幾天了。”王容說。

    “好了好了!過幾天抽個空上城搞一點下來。我本來就要上去要的,金白拖後腿。”齊季說。

    “城裏也就24斤一月,我們還是種糧的,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金白說。

    其實金白是顧及王容,因他家較困難,家裏還指望他拿點糧食上去呢。前幾年還好一點,雜糧湊一下能省下一點。誰知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和齊季在一個鍋裏吃飯又不能很明顯的吃公堂藏私房。還和金白悄悄的商量是否大家分夥。被金白暫時勸住了。如果和齊季明說這家夥藏不住話,要給王容難堪。所以金白要求大家向貧下中農學習,同吃同住同勞動。

    為了調節一下有點沉重的氣氛,金白打趣王容:“剛才不穿衣服就急著去開門,一定當是荷花來了吧!”

    誰知金白一句玩笑還真把王容噎住了。他確實忘了荷花去了鱷島,真把黑琴當荷花了。他憋了好一會才迴了一句:“誰沒穿衣服啦。”

    “沒穿就沒穿,黑琴又不是第一次見你那熊樣。是吧?”齊季問黑琴。

    急的黑琴鬧了個紅臉說:“總!”

    金溪雖然是水網地帶,但主要河道長年累月得不到修理,防洪能力越來越差。縣裏前年開了條運河,但對地勢低窪的北溪公社來說捉襟見肘,每年雨季一長就是一片汪洋,所以成了金溪的北大荒。今年社黨委下定了決心,以公社一己之力開一條河。一來徹底改變易澇的現象,二來也是響應上級的號召,體現人定勝天的革命意誌。這重重的壓力就到了全公社社員的肩上,因為上麵沒有下來任何資金也沒任何機械,全靠人力。

    齊季、王容的西麵是刁菊芳和洪山,東麵是金白和船生,最往東就是國平和他的新婚老婆了。

    想不到的是金鎖自己脫產,把刁婆派上來了。雖然他們撚到了上上簽,地勢比齊季金白他們整整低了半公尺。在刁婆扭扭捏捏的姿態中,洪山最怎麽牛也慢慢被齊季和王容追上來了。

    刁小山又使起了慣用的懶皮手法,利用暫時超前的優勢,剩下的土方越來越多。

    王容忍無可忍大叫:“你為什麽不挖挖清爽。”

    洪山說:“我們迴頭再清理你管的了嗎?”

    話是這麽說,可掉下的一路土真把兩知青難住了。他們也掉下,難挖不說,還容易坍方。為了好做手腳和安全隻能暫時忍氣吞聲把洪山剩下的土帶掉。他們愈加拚命,隻想超過對方掌握主動。另一邊的金白悄悄讓齊季在他們那麵掉下一點,反正和船生也快不了,迴頭大家幫忙就是。

    今天,很長時間不露麵的金鎖拿來了火把。破天荒給刁菊芳姐弟倆送來了晚飯。

    金白向那邊努努嘴:“看樣子要挑燈夜戰啦!”

    王容說:“誰怕誰啊!我去吧桅燈拿來。”

    齊季怕邊上的船生聽到輕輕說:“有位佳人,在河之洲怎麽辦?”

    王容說:“去你的!你自己想想那位送花的怎麽辦吧。”

    說著就向村裏跑去。他也知道了齊季的軟當。

    金白喊:“一並把晚飯也帶來。”

    接著問齊季:“和成美真沒聯係過。”

    “聯係過還能瞞得了你。”

    “為什麽不主動一點,還教育我要當機立斷不要婆婆媽媽。當初心急火燎地要去會播音員,後來人家都主動送花了到扭捏起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哦!”金白試探著這位老友。那天在百合奏完一曲,讓江梁大跌眼鏡的是,陽春白雪卻引來了暴風雨般的掌聲。

    在大學生們的帶動下,“再來一首”的唿聲一浪高過一浪。

    兩人又表演了一曲齊季的保留節目:《沿著社會主義大道奔前方》。在金白二胡的配合下更加出彩。

    更想不到的是,金鈴和成美分別給自己和齊季獻上了一束野花。成為了區宣傳隊到省裏參加會演,茶餘飯後的美談。可惜的是區裏調派成美到宣傳隊沒成功。沒讓佳話繼續。

    聽徐宜峰說是因為上麵哪個領導發話:“說剛分到學校,要加緊熟悉業務,不能長期脫離本職工作,影響教育質量。”

    其實,金白那知齊季的苦心。他早就看出金白難忘成華,對成華的離去和出嫁是痛徹心扉。茶場邂逅成美,就把對成華的思念加到了成美身上。

    所以當徐宜峰介紹他去見播音員成美時他迴避了。其實他發現這位知青副場長,大概也在無意中成全金白,並不很願意介紹他和成美見麵。

    後來成美和區宣隊擦肩而過他很遺憾,金白更遺憾。其實他知道金白經常用成美來調侃他是為了排遣自己的思念。他不能在老友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去插上一腳,而這一腳有時可能就是一刀。

    不過金白要接近成美難度很大。首先是徐元臣兄弟的阻力。成美去不成宣傳隊大都就是因為他們的關係,那個領導很容易聯想到是誰。言館長私下裏告訴他倆,經師大美術係師生們推薦,師大音樂係來特招他倆定向培養。後來都沒了下文,肯定也和這兩兄弟有關。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王容這小子怎麽還不來。我去看一下。”齊季再一次岔開了金白的話題,掄下扁擔就往村中跑去。

    也是啊!旁邊金鎖夫妻和刁洪山已經放下飯碗拿起了挑箕扁擔和鐵耙。刁婆一直盯著齊季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夜幕中。

    徐元臣悄悄地從雙代店中出來,見整個操場上沒有一絲動靜。這些天全大隊除了開河還要忙冬田管理。

    今年上頭又在溝上翻花頭。為了改變田少人多的現狀,增加小麥播種麵積,改明溝為暗溝。

    這暗溝就是先用寬一點的鐵釺套出一條溝來,再在溝中用特製的帶有弧度的細長鐵釺往深裏套,再把寬鐵釺套出來的土原樣複在寬溝上蓋實細溝才算完成,真不知誰會想出這玩意兒。就為了增加溝上那麽點麵積,成倍地增加著工作量。而且還沒考慮如果溝坍了怎麽清理。

    寒冬臘月缺少糧食的老老少少都拖得精疲力盡。天一黑,不是在工地開夜工就是早早上床休息,連夜貓都不見影蹤。也就是他標兵書記吃飽了喝足了又到徐春芳這裏交了“餘糧”,順便想到開河工地去轉轉。

    幾年來徐元臣對上級每年都翻新花樣也有點心灰意懶。去年自己挖空心思廢寢忘食搞了幾個操作比賽,當時確實熱熱鬧鬧轟轟烈烈。特別是套溝比賽連省領導都讚不絕口。在縣裏的大力推動下其它公社都跟風上,學的四不像,搞的怨聲載道。到後來小麥全麵歉收,自己的努力也就瞎子點燈白費蠟。 宣傳匯演也搞的有聲有色,區裏參加省裏調演得了三等獎,台柱還不都是周家莊的。

    之前自己雖說有好幾次提拔的機會,終因下麵反映不佳,特別是知青的人民來信不斷。

    連徐帥臣都說:“暫時你就不要考慮提拔的事了,先把自己的對立麵解決掉,把屁股擦幹淨。搞不好偷雞不成蝕把米。”

    雖說比喻難聽,卻切中要害。

    其實徐元臣對提拔已興趣不大。他已深陷性趣之中,樂此不疲,連前途也可放棄了。他也知道這樣下去早晚要倒黴,但就是像中了毒癮一樣收不了手。

    他也想把周家莊這幾個刺頭解決掉。當然,方法很多。得罪了他就要付出代價,這是他的底線。要不威信何在、尊嚴何在。他老早就說自己不是君子是小人。蘇州師範來要過,省歌舞團也想留。這不,黃挎包裏又有了今年冬季增兵的名額,還就是不能給齊季這些小子。

    經過小店邊上的茅房見一高瘦彎腰的黑影一晃。他以一個偵察兵的敏感四周觀察起來,朦朦朧朧見黑影往鱷島方向遁去。他快步跟到蘆葦叢邊,黑影不見了。沒戴手電,沒帶武器又勢單力薄。也不了解對手的虛實,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一陣緊似一陣的西北風卷起層層蘆濤,他有點心悸,轉身就跑。

    知青們很奇怪,今晚怎麽不約而同都開起夜工來了呢。離村近的亮起了電燈,通不上電的用上了桅燈火把。整條河道就像一條悠悠蕩蕩的火龍頗為壯觀。

    國平指著被風吹的晃悠的桅燈說:“北風大起來了,要變天。如下來雨雪就麻煩了,大家都想趁幹手蕩腳的時候多完成一點土方。”

    今天下午就有變天的預兆,隻因齊季他們不熟悉氣象的征兆,加上繁重的勞動和拚命的爭搶才沒感覺到風的加大和氣溫的下降。

    此時,工地廣播響起了《社員都是向陽花》《北京的金山上》樂曲。公社也在給大家鼓勁呢。

    周金鎖和刁菊芳姐弟用盡全力終於又拉開了和齊季他們的差距。

    金鎖說:“我去和徐書記碰個頭,安排一下明天的工作。要下雪。”

    沒等刁菊芳和洪山說什麽就拿起吃剩下的晚飯,連肉骨頭都帶走了。

    王容把桅燈掛在脖子上,一手拎粥桶一手拿了一瓶醬瓣肉過來了,後麵跟著黑琴,端了一盆鹹菜梗。

    他招唿老順夫妻、國平夫妻和金白船生建國一塊過來:“今天大夥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船生:“呸!呸!什麽難不難的,上茅坑還吹好兆呐。”

    國平:“你這老東西也不講好話,吃飯呢,說什麽茅坑。”

    老順:“你們肚子還不餓啊!嘿!還有肉呢。”

    金白:“昨晚齊季上城拿下來的,中午忘帶了,齊季還一個勁的怪怨呢。正好,晚飯共產。”

    “齊季呐?”老順嘴裏嚼著肉發現齊季不在。

    金白也才想起:“剛才齊季沒去找你啊!”

    “沒啊!”王容說。

    “那到哪去啦?”

    齊季去接王容,跑到村口學校操場上,肚子一陣翻騰,趕緊往雙代店邊的茅坑跑。

    徐元臣走了,暖暖的被窩變得越來越冷。春芳不想起身,破屋的空氣更冷。遠處工地傳來的高音喇叭還是使她安不下心來。窗外隱隱約約能看到燈火發出長長的光帶。

    開夜工的社員很有可能會過來買東西,前麵已聽到幾次敲門聲了。她知道這情況不正常,因為作為供銷社的優秀雙代店,她要24小時為民服務。可今天不知徐元臣見了那門子鬼,早早就來了,又急急忙忙地走了。害的她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下去了。

    徐春芳把門打開。雖然大門朝東,還是有一陣西風夾著涼氣卷了進來,使她打了個寒戰。她機械地向門外張望,一黑影撲麵而來。真正把她嚇了一大跳:“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像個無常摸壁鬼!”

    門裏的燈光照到了齊季做的怪臉上。

    “上茅坑還要吹喇叭啊!我還當‘聊齋’裏的美女跑出來了。”

    “人都給你嚇死了!”

    春芳怕著扁平的胸脯。齊季早就跑遠了。

    他估計王容差不多也應該到了。再說剛才耽擱了一會,黑燈瞎火的不要走岔了白跑一趟就劃不來了。迴到工地,估計沒錯。大家正邊狼吞虎咽邊探頭探腦找他呢。

    “說幫我,找小妞去了吧!”王容叫起來。

    “小妞在島上呢!我本要跟蹤追擊,後一想成人之美才是最大功德,才折迴來了。”齊季嘴不饒人,可肚不撐氣。剛泄了現在更餓,抓起飯就往嘴裏塞。

    “你啊!前世餓死的!”順順說。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前世都是餓死的。”齊季吃還不忘說。

    “也是啊!人自落地‘呱呱’半天,就是告訴老娘:‘我吃來啦!’隻要把奶頭往嘴裏一塞,就不‘呱呱’了。”國平說。

    “施小芬把奶頭塞你嘴裏也是讓你不‘呱呱’吧。”老順又開起了國平的玩笑。

    “你這老不入調,你不塞哪來五千金。”國平還想說什麽,看到邊上的黑琴就住口了。

    “人到世上來,第一件事就是吃。無師自通,由吃奶而吃飯。活多久,吃多久。不能吃了,也就要告別吃的世界了。”汪淑芬不愧隊裏中年婦女中唯一的讀書人,開口就不凡。

    “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金白說。

    “現在有些人早忘了’民以食為天’啦!”齊季終於肚子有點滿的感覺了,不過哐當哐當的。

    徐元臣急急忙忙過來,和刁洪山咬了一陣耳朵。連刁婆問他金鎖找到他沒有的話都沒搭理就又匆匆走了。刁婆在他背後罵罵咧咧。她實在見不得齊季這些人和順順國平在一起興高采烈嘻嘻哈哈而徐元臣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她為自己形單影隻而落淚。這批下方佬真是她的克星,自從他們到了周東隊她就越來越沒市場了。

    寒風像細細的鋼刀想把層層疊疊的蘆杆割斷。黑暗中蘆叢像一群盡職的衛士想拚命保護著鱷島和她上麵的生靈。風斬不斷柔韌的軀體,偷偷地從空隙中滑過。

    刁洪山就像北風中的幽靈,挺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撅著並不高大的身軀,飛快地穿過蘆叢中的小路向鱷島摸來。不時一邊用槍刺跳開劃過來的蘆葦枝葉,一邊用手擦著眼睛,企圖把討厭的碎屑取出來。

    徐元臣讓他找兩個幫手堵住蘆蕩口,等到其他人到後進行收索。還讓他帶槍並帶好子彈。本來這子彈應該李國民保管,在標兵書記的授意下給了刁洪山。

    刁小山好不容易得來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怎需別人插手。老話說色膽包天就是說的他。一人一槍就獨闖鱷島來了。

    知道荷花獨守鱷島後,就一直興奮不已,早就準備躍躍欲試孤注一擲。不了分的開河地段離村很近,王容每晚都死狗不離熱湯。又從不過夜,而是把荷花換迴家。讓他找不著機會軟硬都無從下手。

    通往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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