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在軍中,不說一言九鼎,卻也威信十足,已沒幾個人敢過多辯駁他的話,見他當真已拿定主意,那些原先不贊成的,也隻能領命。


    待帳中沒了別的人,淩祈宴起身過去,抱著胳膊趴案上,笑瞅著溫瀛:「看出來是誰不對勁了?」


    「嗯。」溫瀛點頭。


    「你打算將計就計嗎?」


    溫瀛卻問他:「你覺著以太子的個性,他會如何對付我?」


    淩祈宴嗤道:「那狗東西肯定恨不得你死,死戰場上最好。」


    他說著眉頭一跳:「他不會為了對付你通敵吧?」


    「為何不會?」溫瀛淡定反問。


    淩祈宴無言以對,當朝皇太子通敵叛國,說出去委實可笑,可淩祈寓那狗東西就是個陰險下作的小人,隻要溫瀛能死在外頭,不再對他的儲君之位構成威脅,哪怕拉下無數將士陪葬,他都未必會放在心上。


    溫瀛修長的手指點著地形圖,讓淩祈宴看:「由這莫洛草原往豐日城,隻有兩條路,其一是經過城東南麵的一處峽穀,若是豐日城守軍在此設伏,我軍由此經過,必受重創,稍微有點經驗的主帥,都必不會選這條路。」


    淩祈宴皺眉:「那另一條呢?」


    「另一條路從正東麵進,要翻越豐日山,這山不高也不陡,大軍要過去,並不困難,但是有一個問題。」


    淩祈宴攥他袖子:「好殿下,你就不要賣關子啦。」


    溫瀛反手捏住他手心:「嗯,這山上草木多,春日風大,放火容易燒山,隻要把握住我軍確切上山的時間,放一把火,定能叫我軍方寸大亂,若軍中真有人通敵,這一點不難辦到。」


    「……那你還去?走哪條路都是死路一條,將通敵之人捉出來不就行了?」


    「不行,」溫瀛的目光冷下,「提前將人捉出來,哪怕牽扯出背後的皇太子,事情未發生就未必能將他一擊擊垮,隻有讓泄露軍機這事成為事實,叫陛下震怒,他才有藉口也捨得對背後之人下狠手。」


    淩祈宴聞言好笑道:「你也挺了解你父皇的嘛,可若真放了火,你這將計就計,豈不死傷慘重?」


    「不會。」


    「為何不會?」


    溫瀛淡道:「我已叫人看過天象,五日後這一帶會有大雨,趁著快要下雨時翻山,火燒起來也不怕,若我沒猜錯,他們想趁這迴將我軍一網打盡,除了豐日城中那兩萬人,應該還有別的兵馬過來支援,昨日夜裏我已收到混進巴林頓都城的探子送來的消息,那邊的兵馬似有異動,巴林頓人或許會從都城抽調一部分兵力過來這邊。」


    淩祈宴瞭然:「那難怪你堅持要將計就計了,如此一來,既可以引出豐日城守軍,又能藉機分化他們都城的兵力,……可這樣,豈不當真有一場硬仗要打?能打得贏嗎?」


    「為何打不贏?」溫瀛轉眼看向他。


    「……你不要太自大了。」


    「不會,我們也有援軍。」


    淩祈宴沒聽明白:「哪裏來的援軍?」


    溫瀛移開眼,漠然丟出三個字:「刺列部。」


    咦?


    入夜。


    溫瀛與人商議進攻豐日城的作戰部署,淩祈宴懶得聽,去馬廄那邊看他的小妖精。


    小妖精最近到了發情期,和溫瀛的那匹黑風打得火熱,淩祈宴卻十分嫌棄,叫人將它倆分開,不許關一塊,免得給他生個黑不黑、金不金的醜崽子出來。


    因為這個,小妖精這幾日十分暴躁,見到淩祈宴也愛理不理。


    淩祈宴拿了刷子親手幫它順馬鬃,順嘴教育它:「你爹我是為你好,你這個傻閨女,那種黑不溜秋的醜東西有啥好的,你且忍忍,我定叫人給你物色匹長得跟你一樣漂亮的俏郎君來,配得上你的。」


    小妖精扭過身去,還是不理他。


    淩祈宴繼續逗它:「脾氣還不小啊你?總之呢,這婚姻之事,你就別想自作主張了,嫁給那個醜東西,你爹我不答應。」


    溫清帶著他的小隊在巡邏值夜,路過馬廄這邊,見到淩祈宴在這,過來跟他打招唿,正聽到這一句,噗嗤一聲笑出來。


    「哥,你這就不對了,這種事情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小妖精和黑風兩情相悅,你又何必棒打鴛鴦呢?」


    淩祈宴不以為然:「你個臭小子,毛都沒長齊,你懂什麽叫兩情相悅?別學個文縐縐的詞就到處亂用。」


    「我當然知道,」溫清一拍胸脯,「我十七了,怎麽叫毛沒長齊?兩情相悅就是哥你跟王爺那樣唄,我又不是不懂。」


    淩祈宴給小妖精刷毛的手頓住。


    ……兩情相悅?


    他和溫瀛?


    沒等他想明白,先莫名紅了臉,好在溫清是個粗人,並未察覺,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以後衣錦還鄉,要娶村裏最美的小娘子,也要與人兩情相悅的話。


    淩祈宴打斷他:「你就這點出息?王爺特地將你帶出來,是想要你日後做大將軍,做了大將軍娶上京的名門貴女不好,娶什麽村姑?」


    不等溫清再說,淩祈宴已扔了刷子、甩甩袖子走人,絲毫沒叫人發覺他的心慌意亂。


    他沒有迴去帳中,往營地後的溪水邊走。


    遠離了那些叫人無處遁形的燈火,月夜下淩祈宴抬手搓了搓臉,才覺自己麵頰燙得厲害。


    心髒卻不受控製地怦怦直跳,他心神恍惚,腦子裏一時串過許許多多的過往之事,最後停在那日溫瀛牽著他的馬,目光淩厲沉冷,問他喜歡是何意時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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