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計緣說自己不會寫曲譜,胡雲第一反應是:‘還有計先生不會的啊?’


    “那怎麽辦?棗娘會不會啊?”


    胡雲看向棗娘,後者連忙搖頭,音律這麽高級的東西她可沒學過,事實上真正懂音律的人可並不多。


    不過胡雲很快又看到計緣落筆了。


    “先生,您這麽快就會了?”


    計緣目不斜視地盯著世麵,落筆穩定有力,隻是笑笑迴答一句。


    “怎麽可能呢,但我輩畢竟是修仙求道之人,不需要太過拘泥於常規路數的曲譜,為確保不出現記憶偏差,先以天籙書文將鳳求凰的一幕記下便是了,然後再慢慢以正常文字譜寫曲譜。”


    胡雲聽著眼睛一亮,直接道。


    “我懂了,如果真有人能演奏《鳳求凰》,定然也是有緣人了,那他在奏出《鳳求凰》的那一刻,定然也能看到鳳求凰,更能領悟此曲真髓了!”


    “你說的也沒錯。”


    計緣繼續落筆,一張張白色宣紙上墨文宛若天成,一部《鳳求凰》卻篇幅極大,桌上的一小疊宣紙,計緣都不知道能不能記錄完全,主要也是每一列文字之間的空隙不小,能再寫上一列字,但這是計緣故意空出來的,為了之後添上曲子。


    腦海中不光是鳳鳴聲在迴蕩,連鳳凰於梧桐樹前起舞的姿態和光芒也曆曆在目,而其中有些理解方麵的東西,計緣落筆的時候又不隻是按照所見收錄,還有自身所想,導致這一部天籙書越寫越複雜,越寫越多。


    當計緣最後一筆落下,於末尾勾勒一點,所有文字便有華光閃爍,然後暗淡下來。


    計緣放眼朝桌上望去,到處都攤放了兩張一疊或者三四張一疊的上等宣紙,將他剩下的宣紙存活消耗得差不多了。


    “這可不是簡單易懂了……”


    這天籙書《鳳求凰》隱有道蘊流轉,文字模模糊糊顯得有些迷離。


    “消失了?天籙書寫好了?”


    說話的是胡雲,在他眼中,滿桌子的紙張上,剛剛還能看到的文字模糊了一下之後全都消失不見,看起來就像是一堆沒有寫過任何字的宣紙。


    而在棗娘眼中,雖然文字也幾乎都消失了,但若仔細凝望,依然看不見字,卻能見到有一層模糊的霧氣在紙麵上流轉,隻要她願意,似乎能憑借心念撥開霧氣。


    計緣似有所感,視線略過胡雲看向棗娘,後者臉上微微驚訝的表情也隨即收斂。


    “先生,我好像能看穿這《鳳求凰》。”


    “嗯,天地靈根所匯,得天獨厚。”


    計緣說著,看向石桌上的文字,對這一部書還是很滿意的,但它距離真正的曲譜還是相差極遠,這就好似上輩子一部帶聲光的電影,你能看電影不代表能直接將裏頭的配樂還原出來,即便不乏高手能還原大部分,但絕不包括《鳳求凰》,而且想看到這部天籙書的內容也不容易。


    這會計緣就更覺得自己剛剛的打算正確了,在常人乃至尋常修行之輩看不見的天籙書一旁還留有完整空隙,可以用正常文字書寫曲譜。


    自己再閱覽一遍石桌上的書籍,隨後計緣輕輕一揮手,所有宣紙全都緩緩飛起,相互折疊和重疊在一起,上下更有深色書封頁抵住,以一小節當初煉製法寶時有所富餘的蠶絲為線,穿梭在重重紙頁間,幾息之間就成了一本書。


    書本自動落到計緣麵前的石桌上,最後再由計緣於表麵寫上名字,“鳳求凰”三個字並非天籙書文,但盡顯書法神奇。


    “胡雲,幫先生我買一些音律方麵的書來,再買一些宣紙,宣紙不用太好,但也不要太差。”


    計緣一邊翻動新完成的天籙書,一邊對著胡雲如此吩咐,後者稍稍有些尷尬犯難。


    “呃,這個……先生,我能不能過一會再去啊……現在這個時間段……”


    “再過一會人家書鋪就全都打烊了。”


    計緣這麽說著,忽然看向一邊捧著蜂蜜杯子的赤狐。


    “你該不會,還那麽怕狗吧?”


    “誰說的!誰說的!我胡雲早已今非昔比,如今不能說修煉有成,但也不是初出茅廬!論單打獨鬥,沒有一條狗是我對手,但它們通常成群結隊,卑鄙至極!”


    計緣聽著不由笑了,再怎麽看,就算把整個寧安縣的狗都加上,現在應該也不是胡雲的對手了。


    “不至於吧?你這麽怕狗,以後怎麽外出?而且豈不是遇到個狗妖就軟了?”


    “那不一樣!”


    胡雲拍了拍石桌。


    “我胡雲也不是吃素的,自己修煉不偷懶,也有先生教我的役使魅影之術,哪怕現在也自保有餘,但寧安縣的狗不同,好多都在宋老城隍的廟裏吃過供奉飯,我好在這裏亂來嘛?”


    魅影之術,就是當初胡雲學紙人符咒有成的產物,不過出現的不是金甲力士,而是一道魅影。


    “哦……”


    計緣點了點頭,也沒說怎麽幫胡雲永久解決這些麻煩,他看這狐狸怕是有時候也樂在其中呢。


    “那這樣吧,我讓金甲同你一起去,正好有個可以提東西的。”


    “啾唧~”


    聽見喊到金甲,本來正在計緣胸口錦囊中沉睡的小紙鶴直接叫喚一聲,從口袋裏鑽了出來,而計緣袖中也飛出一張力士符,在一側化為了金甲。


    “尊上!”


    金甲力士還是胡雲印象中高大魁梧的樣子,但他這會明顯感覺到這個金甲力士的視線在他的狐身上顯著匯聚了一小會。


    “好吧,小紙鶴也一起去。”


    “啾唧~”


    胡雲看了看金甲力士,正當想問問這麽個顯眼的大家夥怎麽帶出去的時候,就見到金甲力士自身正在緩緩變化,很快化為一個體格魁梧的壯漢,不再金光燦燦了。


    “哎?先生,他和您其他的金甲力士不太一樣了?”


    “他叫金甲,確實與眾不同。”


    胡雲又皺了皺眉頭。


    “金甲?不都叫金甲力士嘛……那其他的叫什麽?”


    “金乙、金丙、金丁……覺得如何?”


    棗娘和胡雲明顯都愣了一下,後者的狐狸臉笑得極為勉強。


    “先生起的名字,當然好咯……嗯,那我走了!”


    “等等。”


    計緣喊住了正興奮著想要出門的胡雲。


    “先生,還有什麽吩咐?”


    “帶上錢!”


    計緣從袖中取出一些錢財,不過沒等他遞給胡雲,後者就已經跑到了門口。


    “先生不用了,嘿嘿,我有好幾塊金子呢!”


    計緣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碎銀子,點了點頭補充一句。


    “那宣紙也盡量買好些,再買一支簫迴來,嗯,也盡量買得好些,以紫竹為上。”


    “知道了!”


    ……


    沒過多久,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年就推開居安小閣的門出去了,身後還跟著一個體格魁梧的壯漢,而在壯漢的頭頂則停著一隻小紙鶴,正是幻化了形體的胡雲一行。


    等胡雲他們離開後,棗娘才開口詢問計緣。


    “先生,這恐怕已經不是一本簡單的音律書了吧?”


    計緣將手中的《鳳求凰》推到棗娘麵前,點點頭道。


    “我平生時至今日,共作書三部,略微自誇的說,都可謂是經典,其一為《天地化生》,其二為《妙化天書》,今日成就一半的《鳳求凰》雖是為了作曲,但亦不乏神奇,可為其三。”


    這《鳳求凰》在計緣心中,就感覺而言有些類似於當初的《雲中遊夢》,但除了這一絲感覺,其他的則截然不同,也比後者更加神奇莫測。


    棗娘聞言微微張嘴,前兩部書她略微了解一些,知道十分了不得,眼前這本書居然有資格讓先生說這麽一番話,她伸手小心撫過麵前的書,一副想翻開又不敢的樣子。


    “想看便看吧,且不說這本《鳳囚凰》既算不上什麽功法秘典,也算不上製勝法寶,就是真的算,你看看也無妨,要是有意,也可去雲山觀觀看前麵兩部書……”


    說到這裏,計緣朝著棗娘微微頷首,繼續道。


    “你也,該學些傍身本事了。”


    “謝謝先生!”


    棗娘站起來向計緣行了一禮,然後就帶著極為愉悅的心情,坐下毫無負擔地翻開了書,伸手觸摸紙麵,原本好似籠罩了一層淺淺霧氣的模糊感頓時消散,手指摸到哪,哪裏就有一列列文字顯現。


    “嘩啦啦啦……嘩啦啦啦……”


    海浪的聲音,海中的景象,以及那一棵巨大的海中梧桐,都一一在棗娘心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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