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劍之後,計緣很是好奇的看著那些手持旗幟和兵刃的鬼,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青壯年也有老年模樣的,根本不像是真正的軍魂,但剛剛的表現卻可圈可點。


    下方的土地公微微愣神片刻,此時也反應了過來,趕忙朝著計緣拱手而拜。


    “多謝仙長相助,否則茅灘村定是會被疫鬼所趁,此刻縣中定然也有疫鬼作祟,若仙長有暇,也求仙長伸出援手!”


    計緣迴頭看看來的方向,對土地公道。


    “此處周邊幾縣已經沒有疫鬼,爾等且先保持警惕,天亮前應當會無事了。”


    留下這句話,計緣法光一閃,再次朝遠方高空飛去,現在還不是閑談的時候,等真正能確定疫鬼全消再來這個村莊看看。


    等計緣一走,土地公才滿臉慶幸地喃喃。


    “還好還好……”


    不過轉身看看村前戰場,義塚之鬼也損失極大,從最開始的一百幾十個,到現在不足半數,其中不少正略顯茫然的徘徊在戰場上,但大多數正朝著一處匯聚過去。


    順著鬼魂匯聚的方向看去,已經有十幾個鬼魂圍在那裏,土地公心道不妙,也趕忙走了過去,到了近處一看,見到內部正是那領頭的甲士,但卻是躺到姿態。


    此刻這甲士魂體虛弱,呈現一種半透明的狀態,正被另一個甲士托在身前。


    “土地爺來了,土地爺來了!”


    邊上的鬼讓開身位,讓土地公得以靠得更近一些。


    “土地爺,您能救救他嗎?”“是啊,救救將軍吧!”


    “對啊,土地爺,救救將軍吧!”


    這些鬼明知道甲士生前在軍中不是什麽高職位,但此刻全都稱唿這位甲士為將軍,也懇求土地公能救他。


    “都圍攏過來,鬼體屬陰,你們匯聚一點對他也有好處,我試試看能不能保住他!”


    土地公一聲令下,所有鬼全都圍攏過來,裏三層外三層包了幾圈。


    而在中心位置,矮小的土地公揮動著拐杖,以法力凝聚著靈氣,隨後慢慢靠近甲士鬼體,在其額頭輕輕一點。


    一道道靈氣匯入鬼體,讓甲士的身形清明了一點,但卻依然飄忽,似乎還是隨時會散去。


    “不行,他傷得太重了,鬼體根基不穩,此刻太陰之力較盛還好,天亮了太陽之力大盛,屆時就算躲在墳墓中也不好說能否扛得過去,而且就算能扛過一天,也長久不了,哎……”


    土地公的話令眾鬼變得有些沉默。


    “要是剛剛那仙長能出手就好了,可惜他已經離開了!”


    作為土地公口中的那位仙長,計緣此時還不敢掉以輕心,飛遁到高空運起法眼探查,對於這種特殊的邪物,他這雙眼睛異常好使。


    在又過去約莫大半個時辰之後,計緣終於再也看不到有何處還有疫鬼,而常易也已經同他在大河縣的某處高空迴合。


    “計先生,這次地戾滋生的這種東西,嚴格來說都不能算鬼物,稱之為邪物更合適一些,雖然疫鬼已除,但這瘟疫卻已經散播開來了,於凡人而言已經是大災劫了!”


    計緣環顧四方大地,這一次瘟疫在疫鬼的傳播之下擴散迅速,受災的麵積之廣更是絕對堪比整個稽州,因為人口密度的關係,受災之人不可能有稽州人口那麽多,但也絕對不少。


    “染病者甚多啊!”


    修仙者雖然在一些凡人、鬼神乃至妖魔口中被稱之為仙人,但再厲害的修仙之人能力也是有限的,至少不能真正意義上令人起死迴生,真能起死迴生的也肯定是有特殊原因在。


    就今夜短暫了解看,這場瘟疫起碼已經持續了半個月了,而且因為疫鬼的原因,使得疫病非常厲害,白天還好,晚上還有疫鬼肆虐帶走陽氣,所以已經在瘟疫中死的人不計其數。


    計緣和常易能誅滅疫鬼,甚至能在過程中匯聚一陣靈風吹走疫鬼留存的煞氣,卻不能直接使無數人立刻病愈,更不能使已死之人複生,充其量就是讓如今生病的人受靈風吹過,能好受一些,增加治愈的概率。


    但人的身體素質有好有差,而且範圍太廣人數太多,計緣和常易消耗大量法力也隻能做到這麽多,在之後的時間內肯定還是會有人因病死去,並且不會少,甚至若有染病之人提前逃了,在別處重新“開花”,那真是神仙難救。


    常易見計緣皺著眉頭,想了下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


    “這元兆國混亂不堪,國內民不聊生,隨處有遺骨,各地鬧災荒,這一劫早已注定,隻是形式變化而已,現在瘟疫席卷,賑災情況也定然堪憂,氣數將盡,國將不國!”


    “是啊,一個破屋一般的國度,本就四處交兵匪患橫行,這一次疫鬼之災更是讓大片區域的百姓以及陰司都受損不淺,這屋怕是要塌了……”


    常易點點頭,對計緣道。


    “先生,地脈煞氣走向已經找到了,我們可要再搜尋搜尋那些妖魔?”


    計緣遙遙頭,那些妖魔應該是都跑遠了,將心比心,換他目睹了天傾一劍,肯定也是有多遠跑多遠。


    “暫且不用了,嗯,隨我去一個地方。”


    說著,計緣便駕雲朝著茅灘村的方向飛去。


    這次大範圍內肯定有不少鬼神想同計緣和常易套套近乎,但正因為太多,計緣反倒能躲就躲了,相比起來,他倒是更好奇那個小村莊外的一群持兵拚殺的鬼。


    茅灘村外,義塚之鬼還沒有散去,畢竟不清楚疫鬼還會不會再來,至少要守到天亮,但疫鬼沒來,卻飄來了一朵白雲。


    土地公和眾鬼遠遠就看到了雲上麵站著兩個仙長,其中一個正是之前揮劍斬疫鬼的那位。


    “茅灘村土地,攜義塚眾鬼,拜見兩位仙長!”


    之前禮數不周,這次土地公沒等白雲徹底落下,就帶領眾鬼行了大禮,抬頭的時候,計緣和常易已經落在了地麵。


    聽到土地公的話,計緣略顯詫異的複述著詢問一遍。


    “義塚?”


    之前他還以為這些鬼若不是軍魂,那可能都是村人過世的祖輩,卻也納悶其中年輕的這麽多,現在一聽明白過來,原來是義塚中的鬼。


    土地公趕忙迴答。


    “正是,今夜作戰之鬼,乃是茅灘村人常年掩埋於義塚的路邊遺骨,為報此恩,義塚之魂拚死作戰,為茅灘村人擋住疫鬼!”


    說到這,土地公稍帶一點心機地指向那邊眾鬼區域。


    “如今領頭的那甲士鬼將身受重創,已經快要魂飛魄散了!”


    “是嗎?”


    計緣眉頭一皺,趕緊快步走向那邊眾鬼,邊上的鬼魂下則意識的紛紛避讓。


    等計緣來到原本眾鬼紮堆的區域,也見到了一名披甲之魂躺在那邊,身體虛虛實實,陰氣也不斷消散。


    “計先生,常某手中有陰元水精,當能定住此鬼魂消之勢!”


    說著,常易也不猶豫,揮袖翻轉之間,手中已經托住了一個白淨的細長小瓶,隨後走近甲士之魂微微傾倒瓶口,一滴索繞著淡淡光澤的水珠出現在瓶口。


    “滴答……”


    水珠滴落到甲士身上,就像是滴落到了水中,並且還帶起一陣魂體的漣漪。


    等這一滴水珠融入身中,甲士鬼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起來。


    “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將軍有救了……”


    一些鬼小聲議論著,難掩激動的情緒,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這甲士使他們不再渾噩,過得比曾經活著的時候更有意義也更像人樣。


    實際上義塚的鬼魂有許多都是處於一種渾噩麻木的狀態,甚至都不會對外界有多少反映,但隨著這次甲士的鼓動,一種精神上的共鳴升起,並且越來越強,很多鬼得以從那種麻木渾噩的狀態清醒,重新產生了感覺,重新迸發了情感。


    這種共鳴感是這次義塚鬼魂袍澤情的根本,也是甲士帶給許許多多鬼的再造之恩,所以這裏的鬼全都十分敬重他。


    “陰元水精有定魂神效,不過他本身魂體太弱,暫時是醒不過來了,送他迴墳中好好休養,三日之內必然蘇醒。”


    “對對,爾等快送他去墳中,這邊暫且無事了!”


    常易說完,土地公也跟著發話,眾鬼趕忙拜謝之後,帶著甲士之魂送往義塚。


    眾鬼一走,這邊隻剩下了包括土地在內的計緣三人,後者看看依然處於寧靜之中的茅灘村,終於有閑心詢問義塚的事情。


    土地公當然知無不言,以略顯感慨的語氣講了義塚成立的前後經過。


    “這不到十年的時間,義塚中前後葬下不下兩百具屍首,本地陰司能力有限,到處皆有遊魂野鬼,根本顧不了太多,我便一直守著……”


    土地公絮絮叨叨講了許久,計緣和常易始終在旁安靜傾聽,聽完這些,計緣同樣感慨。


    “亂世之中由此德行實屬難得啊!”


    看了看茅灘村再看看義塚,計緣又補充一句。


    “陽世之人和陰世之鬼都是如此!”


    此刻天邊翻起白肚皮,晨光已然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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