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長月的注視下,天璣真人莫名地向後縮了縮,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一絲膽怯來,他下意識地瞄向藍前輩,卻見藍前輩負手而立,麵上沒有絲毫變化,仿佛胸有成竹,他眸光一動,心道當年顧長月這小丫頭片子也不過隻是個築基修士,這數十年間饒是她天賦異稟,總不至於已經到達元嬰期的高度,況且顧長月是四係偽靈根的廢材。


    如此想著,心中便有了底氣,當即便道:“你若執意如此……”


    隻是還不待他說完,便聽身旁一個冷漠的聲音接口道:“本座與你一戰。”


    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藍前輩弟子,開陽峰首座暮雲埃。


    天璣倒是沒曾想到暮雲埃這個時候出麵,有些不悅,原本這個機會是他天璣峰的,此番卻被開陽峰搶了過去,可見開陽峰的野心,然而他雖心有不滿,卻不敢有絲毫表露,隻能默默咽下這口氣,靜觀其變。


    浮蚩大殿前頭早已響起一陣細微的輕歎。


    在浩然派內七峰之中,開陽峰的實力幾乎僅次於刑法總堂,開陽首座的寒冰劍訣更是不容小覷,時至今日,饒是另七峰首座都不敢輕易挑戰寒冰劍訣,更何況顧長月。


    隻怕隻需一劍,顧長月就會敗下陣來吧?


    如此說來,方才的底氣都不過是狂妄自大罷了。


    匯聚在大殿前頭的弟子如是想著,紛紛向顧長月投去或是憐憫,或是嘲諷的目光。


    顧長月卻仍舊泰然自若,她迎上暮雲埃淡漠的目光,同樣淡漠地望著他。


    事實上,她有些驚訝,猶記得前世這個時候,暮雲埃的修為已經突破到了元嬰後期,在浩然派可謂風光無限,聲望幾乎高過刑法總堂的天璿真人,可今世重修,即便天賦不曾有所增進,但好歹曾經已經悟過一世,修為應當更為精進才是。


    如今看暮雲埃的修為,竟然依然停留在她初入浩然之時。


    實在有些奇怪。


    這般想著,麵上便遲疑了幾分。


    眾人看在眼裏,以為她有所退縮,一些看熱鬧的修士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都道古道一的弟子原來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還是開陽首座英明,讓她露出原型。


    顧長月在眾人的談論聲中迴過神來,也不管別的,隻不慌不亂地點了點頭道:“那麽,開陽首座,請。”


    說罷,轉身便走。


    除卻二十年一度的大比,天樞峰不許弟子鬥法,這是浩然派立派至今的規矩,任何人不得違逆,所以比試場地自然不能在浮蚩大殿前頭。


    她所去的方向是與天樞峰相連的比試台,勿需經過七彩幻橋,隻需在崖壁處轉彎,再行百步即可到達。


    比試台設了結界,原本便轉為元嬰修士準備,但將近一百年來都不曾有元嬰修士在此比鬥。


    當然,今日自是要開啟一次。


    浮蚩大殿前頭,無論是憐憫她的、嘲笑她的,還是劉真人、藍前輩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她竟真的晉級了元嬰?


    要知道她在失蹤之前還是結丹後期的修為,這短短幾年間便步入元嬰,當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此番見她行向比試台,眾人也都不由跟在她的身後。


    他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晉級了元嬰。


    如果是,那等天賦當真是不容小覷的。


    於是很快地,匯聚在浮蚩大殿前的修士都跟隨顧長月的步伐,一同轉移道比試台的位置。


    藍前輩等人紛紛對望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更加深遠的意思,如果顧長月擁有這等實力,那麽要拿下刑法總堂和地下城絕對不易,盡管這場比試暮雲埃取勝。


    藍前輩當然不會認為暮雲埃會輸,顧長月天賦再高,一個元初修士終究是不肯能鬥法鬥過一個晉級元嬰將近百年的修士的,況且暮雲埃還是個出類拔萃的劍修,得他真傳,他完全信得過他。


    衝著暮雲埃點了點頭,又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語的刑無悔,率先便跟上顧長月。


    其後,暮雲埃握了握拳頭,默不作聲地跟上,他想自己用劍的時候一定要掌控好劍氣,切不可傷了顧長月,若是他能代替古道一掌控刑法總堂,那麽她便也能有個安穩的地方安生,總不至於再和別的門派爭來鬥去,他也不奢望她迴心轉意了,因為有葉釋寒在…


    他將目光落在那個讓他自慚形愧並且一直忌憚的黑衣男子身上稍作停留,片刻之後移開,隻是就在這個瞬間,他驀地一怔,敏感地覺察出了不妥。


    “不對。”他在心中道:“那個人不對,他看阿月的眼神不對。”


    可是哪裏不對?


    他微微皺眉,“這個人對阿月的態度卻不對。”


    似乎是出於一種強烈的直覺,以前與葉釋寒站在一處,他會感受到來自葉釋寒身上的挑釁和怒意,可眼前這人除了擁有讓人窒息的陰冷以及不容靠近的強大力量,身上卻沒有那種對顧長月近乎並且執著的欲念。


    再者葉釋寒的眼裏從來都隻有顧長月,隻要顧長月在的地方,他便什麽也看不見,眼前這個人雖然不可能與他親近,但卻太過淡然,至始至終,他都像是一個局外人,不,準確來說,更像是一個掌控一切的布局者,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棋子的移動,自己不曾動手,卻早已知道結局。


    這個人是誰?


    暮雲埃倒也不是常人,他的目光並未在刑無悔身上久留,但他想了很多,他甚至想顧長月知不知道眼前這個人並非她所惦念的葉釋寒,如果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對她使壞?自己應不應該在比試贏了之後,揭穿這個人的真實麵貌讓顧長月看清楚?


    想著想著,便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比試台前——萬丈懸崖上突兀的一塊平整的圓形石塊。


    石塊周圍流竄著無數流螢般的光束,模模糊糊,是強大的結界。


    暮雲埃抬起頭,看到已經站在台子上的顧長月。


    顧長月也看著他,又對他道:“開陽首座,請。”


    暮雲埃深唿吸一口,縱身跳上比試台。


    然後,他與她,在一方隻有二十人合抱來寬的圓形比試台上,麵對著麵。


    正好這時夕陽西下,一輪殘霞暈染天機,淡淡的紅色鋪展成雲霞,襯著黑色懸崖上懸掛的石塊,襯著吹刮而過的清風。


    隱約間記起來,上輩子他與顧長樂也站在這裏,說是切磋,更多的卻是他對她的指點。


    而上輩子已是隔世。


    猶記得他的小弟子就站在台下,看著他一招一式為別人的弟子講解運劍之法,講解禦劍心得。


    那應當是怎樣的心情?


    他忽地想對她說聲對不起。


    隻是四目相對,她看他的眼神平淡得仿佛他們生生世世都不曾有任何交集一般。


    真如曼珠沙華,花葉永不相見。


    他的心情越來越複雜,並不知曉毛小銳偷偷對刑無悔道:“那開陽首座吃錯東西了麽?看著師姐的表情怎的陰陽怪氣的?方才他還看小師叔了,那眼神也太不友好了。”


    要自認為自己隱藏不錯,倒忘記搖光峰弟子都絕非常人,至少被人看了之後是能夠覺察的。


    刑無悔沒有看暮雲埃,他隻是勾了勾嘴唇,似笑非笑地道:“此人看出來了啊。”


    毛小銳微怔,問:“看出什麽?”


    刑無悔卻不答,隻道:“這步棋無偏差。”


    毛小銳依舊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心知前輩不欲多言,便點了點頭,假裝明白似的道:“喔,原來如此。”


    然後看向比試台。


    比試台上,顧長月渾不在意暮雲埃的想法,或者說她根本沒有想過他會想些什麽,此時此刻她更關心的是怎樣才能贏他。


    說來事實上她何嚐不清楚自己的實力?饒是已經跨越巨大的鴻溝晉級,但終究隻是元初,與早早便步入元嬰的修士比起來,無論哪方麵都會有巨大的差距。


    不過天璣真人她沒多大的把握能贏,暮雲埃她卻更有信心,畢竟她前世便修習的是他的劍法,對於寒冰劍訣以及寒冰劍她再熟悉不過。


    饒是投機取巧,但勝算總算大了一些。


    她也不多話,也沒有多餘的花樣,直接從納戒之中取出無涯。


    古道一說過,劍不是花刀,不是銀針,不是任何一種施展起來拐彎抹角的兵器,劍就是劍,劍應當有劍的樣子,刺、斬、坎,簡單明了,絕不能有絲毫餘贅,直截了當才好。


    沒有劍魂的無涯靜靜地躺在她的手中,在夕陽下,閃著淡淡的光芒。


    暮雲埃盯了眼她手中冰冷的長劍,單手一揮,眾人隻聽一聲鋒利的銳響,一隻冰藍色的長劍連著劍鞘便橫在他的身前。


    靈劍寒冰常常聲名在外,如今被暮雲埃取出,就算劍身還沒能出竅,其威勢已然震懾了全場。


    “你,不要掉以輕心,小心一些。”他道,用隻有他和她能聽到的傳訊。


    顧長月眉頭一挑,嘴角有笑:“不必,開陽首座,莫要手下留情,看劍。”


    其後靈氣傾注,全身發力,無涯劍橫衝直撞,毫不避諱地便撞向寒冰。


    “叮……”一聲顫抖的長鳴響徹不絕。


    遠在千裏之外的無涯驀地捂住手臂,悶哼一聲。


    顧長風一把拽住他,問道:“如何?”


    無涯擺了擺手道:“她在鬥法,對方實力很強,那柄劍也很強,我不在劍身之中,實力差了太多。”


    說完,俊俏的臉龐上又露出一抹痛色,但盡管如此,他的眼角卻帶著淡淡的喜色。


    顧長風有些憔悴的臉龐上也帶著激動之色,有些不敢自信,也有些小心翼翼,他想了想,又問:“你確定沒曾感覺錯?很疼嗎?你越疼是否就越真實?”


    無涯無力地點頭,很難得地笑了笑,其後道:“不過我是走不了了,先歇歇吧,等她打完再說,左右也不急那一時,她在浩然派也是安全的,此次比鬥也無甚殺意,對方倒是多有忍讓。”


    顧長風尋了顧長月許久,原本已經心灰意冷,以為她再也迴不來了,可是無涯突然又感覺到她的存在,他便是失而複得,心中不可謂不急切,但轉念一想,無涯是顧長月的本命法寶,劍魂若是傷了,劍也會受到影響,左右多等等也無所謂。


    他點了點頭道:“那便等等。”


    無涯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皺眉。


    顧長風則看出他明了自己的心思,咳嗽兩聲以做掩飾,轉移話題問道:“你可知是與何人切磋?”


    無涯淡淡地道:“自然是覺察不出的,不過那把劍寒冷異常,靈氣凍結……是寒冰。”


    顧長風下意識地道:“暮雲埃。”


    他微微愣怔片刻,又問:“贏了麽?她能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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