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難成,饒是天道獨寵亦非一路順遂,更何況曾被天道所棄的一介凡修。


    顧長月自知自己雖曆經重重磨練,又有前世層層曆劫,心性領悟大可與元嬰後期甚至化神初期修士比擬,然而想要成功融合地府神器軀體,仍舊缺少一個契機。


    而冰雕玉砌嫣然璀璨,乃浮空虛位奇花,與曼珠沙華相對,指引仙途,稀世罕見,如若經她打理,二十年後能夠成功開放,無疑是屬於她的緣法。


    思索間,神識中響起小花驚歎的聲音:“不曾想到竟是未曾開放的冰雕玉砌,難怪慰靈崖要讓你打理二十年了,原來是要給你提供契機,看來他如此要求也是一片好心。”


    語罷又想起什麽,語氣一轉,頗為擔憂地道:“隻是冰雕玉砌應由大量靈氣滋養方能嫣然綻放,可此地靈氣稀缺,倒是陰氣旺盛,二十年時間根本不可能使之開放,不說二十年,哪怕是兩百年也頗為艱辛,若是冰雕玉砌不開,那麽……”


    它話音未落,顧長月便打斷它:“一定會開。”


    這世間萬物循環,存在即為合理,既然她能夠在這個時候來到這片冰湖,能夠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被帶入冰湖打理冰蓮,想必機緣定然隱藏其間。


    一望無際的白色世界中,她一字一句地道:“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或許即便沒能成功,但至少心中無憾。”


    漆黑如墨的長發,火紅似火的衣衫無風自揚,竟有種說不出的傲氣。


    興許被她的氣勢震懾,小花呆了呆:“接下來該怎麽做?”


    顧長月目光一轉,四下張望一番,隨後幹脆地道:“除草。”


    說著,已經從納戒之中拔出亮岑岑的無涯。


    這冰湖之中雖有天地,但卻如同混沌未開之際,不見日月星辰,想來若是那幕後之人不再出現,此處便是連雨雪也不會見到,是以她也不考慮搭個簡易屋棚藏身,況且她如今修為也不用再如俗世中人那般睡覺休憩,屆時若是累了,隨隨便便尋一處地方打坐即刻,左右也是隨性慣了。


    再看這冰湖一望無垠,冰蓮看似層層綻放,事實上白色冰雪之上盤根錯節地纏繞這密密麻麻細小的雜草藤條,這些藤條也是透明的白色,若是目的不佳,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顧長月剛剛進入搖光峰那幾年,每隔一年半載便要替葉翩躚打理一次靈草園,此番她隻需一眼便分辨出這類雜草,並預計到自己任務量之大,根本不容耽擱。


    隻是小花有些愣愣地說不出話來,半響之後,有些不確定地問:“可是阿月,你用無涯……除草?”


    好歹也是上古仙劍,曾於正魔戰場立下赫赫戰功,殺伐無數,為邪魔歪道忌憚不已,若是用來除草,也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小花尋常看不慣無涯,此番也忍不住默默為它叫屈。


    顧長月聞言,明顯頓了頓,不過她卻並未放棄,隻道:“左右無涯也不在。”


    一邊說著,手腕靈活地一轉,一串劍花之下,腳下已經躺著一捧細碎的白色粉末。


    小花有些無語,低聲道:“畢竟這個劍也是他的真身,是會感應到的吧?”


    顧長月倒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隻是她觀察了一下,發現原先在沉曦和陳南手裏的花鋤與背簍都不見了蹤影,這茫茫天地間除了冰蓮與雜草則什麽也沒有,若是不用無涯,總不能叫她用手斬除吧?這般消耗實在太大。


    無論如何,做這種事情自然還是用劍才最為方便。


    當然,無涯雖是她的劍魂,但好歹也救過她的命,她也從來不將它當做劍魂看待,此番為冰蓮除草,待二十年後冰雕玉砌開放,於他何嚐不是福澤一件?


    她聽小花絮絮叨叨,故作思量道:“若不用無涯用什麽?莫不是用你的葉子?我看也行,你的葉子力量不弱,隻是陰戾之氣旺盛些罷了,我好生控製住不成問題。”


    果然,小花大驚失色,忙道:“阿月你可莫要說笑,我手短腿短的模樣哪有英武挺拔的長劍用起來方便?而且我的陰氣怕殺不死雜草,反而傷了冰雕玉砌是吧?你還是繼續用無涯好了,左右你也是他的主人,他定不會有任何怨言,再者你用他的真身除草,待有朝一日冰雕玉砌徹底開放,於他也是福澤一件,好歹冰雕玉砌也是指引仙途之花,是有仙緣的,你這般是為了他好。”


    顧長月揚了揚嘴角,倒是頗為明白的嘛。


    她也不多言,身形一閃,便已經揮舞在冰雪綻放的冰蓮中央。


    一時之間長劍輕吟,光芒交錯切割,銳不可當。


    茫茫天地間,唯一襲紅衣仗劍起舞,或是捏訣催雨,以靈氣滋養,隻偶爾間打坐休憩,卻也不會耽誤太久。


    時光流逝,無痕無際,不知幾許。


    興許是十個時辰,興許是十個月份,亦或者十年、二十年…


    直到某一日,流溢著若有若無金色光芒的冰蓮上刻滿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一眼望去,白色大地鍍上耀眼的金色,與天照應,閃閃發光。


    斬除最後一縷雜草,顧長月總算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揮了多久的無涯,不過好在是完事兒了。


    小花也似乎鬆了口氣道:“好歹是輕鬆了,瞧這些冰蓮長得多好。”


    顧長月垂下無涯,感慨地望著無邊無際的冰蓮,心中倒是頗具成就感。


    隻是看著看著,她的目光落在近處的冰蓮之上,停頓片刻,依著文字慢慢地念道:“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頃,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漸漸地,她的聲音空濛起來。


    小花窩在她的丹田之中,感受靈魂之眼力量轉動的陰冷氣息,耳邊是她梵唱般的輕語,隻覺枝葉舒張,舒暢不已,不由歎道:“自然之道。”


    天地萬物,相生相克,美的存在由醜來對比,善的存在由惡來存托,是以有和無互相轉化,難和易互相形成,長和短互相顯現,高與下互相充實,音與聲互相諧和,前與後互相接觸——這便是永恆。


    永恆,是自然循環生成的常理,是天和地的照應,是仙界與地府的相互依存,更是冰雕玉砌與曼珠沙華的交相輝映。


    自然之道,自然之道,這便是自然之道。


    顧長月隻覺神識開合,脈絡暢通,當即閉口不言,收起無涯,盤膝而坐。


    隨著雙目漸漸合上,周圍的冰蓮便輕輕搖晃,幾乎形成一片金色海洋。


    與此同時,她的手中握起法決,體內靈陰之氣源源湧入天際,形成一片蒙蒙烏雲,繼而再四下蔓延,擴散整片冰湖。


    冰冷的陰氣如同狂風席卷,瞬間侵蝕了天地。


    冰湖之上,冰蓮迎著漫天席卷的陰氣,漸漸地一動不動。


    這個時候,顧長月開口喊了一聲:“小花,借你之力。”


    她的話其實並未說完,但小花卻是心有靈犀,又一輪狂妄宣泄的陰氣當中,已經漸漸灰暗的長空竟是開出了一朵一朵嬌豔欲滴的曼珠沙華。


    火紅的花兒如火焰,亦如鮮血,鋪展著暈開,對應一湖冰蓮。


    灰色與白色對應的天和地,紅色與透明唿應的地府之花與仙途奇花,形成絢爛的景象,繼而絢麗變換。


    冰雕玉砌,開了。


    天地融合,形成筆直的灰白色平麵,其上點綴紅白的花朵,唯中間一條蜿蜒小路,通向前方。


    前方有善白色的門。


    仿佛有所感應一般,顧長月睜開眼睛,也不及多想,從平麵上直起身子,踏著小路朝那扇門行去。


    她每走一步,身後的景象便虛幻一寸,模模糊糊,恍惚如同一幅被水侵染的彩色畫。


    她卻並未留意這些,隻一步一步…


    漸漸近了…


    隨後沒入那扇門裏。


    巨門轟然關上。


    “轟隆……”


    一聲巨雷衝天而降,生生打在一塊黑色算珠之上。


    富麗堂皇的雕梁大殿中,麵罩淡紫輕紗,身形高大的男子驀地站起身子,也不停留,趕緊抬起伸出修長的右手,拇指迅速劃過另四根指頭,繼而空洞無神的雙目中亮起兩點白色的光芒,猶如蒼白的瞳孔,聚集著無邊無際的恐懼。


    “三千逆雷,封印破,宿敵歸……”他道,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鬼修,他們打開了封印。”


    “長老可曾測出了亂離?”他的身後,一綠袍童子上前俯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頗為鄭重地道:“童子這就去稟告領主。”


    麵紗男子道:“去,化身而去,情勢嚴重,不可耽誤。”


    “是。”小童聞言,微微一怔,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隨即身形一晃,化身一抹青色煙霧散去,隻一息間便無際無息。


    麵紗男子也不顧問他,隻盯著被擊毀的算珠,凝了凝神算是鎮定下來,目光中的恐懼散去,隻剩下渙散的色彩。


    原來他的眼球比常人小了三倍,隻黑黑的一粒定於眼白中央,看起來死板至極。


    他垂下眼簾,再次上前望著那算珠,咬牙切齒地冷哼道:“饒是三千雷劫如何,本君若將你揪出,你便再無機會活命,什麽鬼修,什麽宿敵,終究都不過是廢物罷了。”


    他重新做了迴去,單手拂過那算珠,靈力晃動之間,算珠竟又恢複如常。


    接著五指靈巧翻轉,黑色的珠子開始滾動,每一刻每一粒,不斷閃現不同的畫麵和人物,速度極快。


    隻是算著算著,手中的算珠竟有砰的一聲,全數散落。


    他美麗光環的右手突然染了起來,瞬間焦黑。


    麵紗男子吸了一口冷氣,也不管手上的火焰,一把抓起散落的珠子,的眼球慢慢外凸,這一次卻不是驚恐,而是不可置信。


    “不對,這是……鬼策師,又鬼策師……很好,既然如此,那麽本君便也不得不使出那一招了,鬼策師,是你逼本君的,那麽,我們就來好好比一比吧,這場博弈,還沒有分出勝負。”


    他咬牙切齒,冷戾不已,然而此時此刻,被他提及的鬼策師正盤膝坐在漆黑的地下城深處,似乎頗為悠閑一般,發出愉悅的輕笑。


    他的身側,帶了半邊麵具的紫衣男子輕歎一聲道:“從今往後,隻怕不得安寧了。”


    刑無悔點頭道:“安寧太久了,人會懶惰,倒是這個名叫什麽遺策的天機策師,我倒是很期待與他的博弈。”


    古道一苦笑:“前輩,這已不僅僅隻是你與天機策師的博弈,更是鬼宗與古洲的博弈啊,想必,他們該來了。”


    刑無悔仰望頭頂,沉默片刻,笑道:“是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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