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鳳凰”的天象過後,眾弟子紛紛散去,唯留天樞真人與古道一例行談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公事,而話題自當圍繞南部之事進行。


    這兩年之間,南部的局勢又發生了些許變化,盡管金鈴派掌門金妍兒始終未歸,但金鈴派的確保全下來,並在各正道門派的幫助下,由金鈴派化神期前輩代勞派中大小事宜,兩年來迅速招收了不少弟子,據說都是來自災難中具備靈根的遺孤。


    金鈴派萌芽出新的血液,總算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刻,魔道覆滅金鈴派的計劃落空。


    可叫人不解的是,即便魔道計劃失敗,他們卻依舊盤踞南部,絲毫沒有撤退的意思。


    天樞真人喝了口茶,歎道:“他們隻怕是為了丘鳶。”


    丘鳶,四大神獸之一。


    魔修既然意圖喚醒劣跡,那麽此番徘徊南部,目的很是明顯,自然是要先捕捉丘鳶。


    天樞真人又道:“四大神獸位置雖然並列,力量卻有極大的差別,真正意義上,丘鳶絕非箜篌所能媲美,其力量巨大,根本不易掌控,如若丘鳶失控,南部必將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說到種裏,他將茶盞放下,望向古道一,頗為嚴肅地道:“這一次,你當如何處理?亦如箜篌那般任魔道胡作非為?要知道兩者情況已然不同,你若安排不妥,我亦會自想法子。”


    古道一靜靜地瞅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揚起,笑了起來,“這兩年間你未采取行動,不就是選擇相信我麽?既如此,現下又何必質疑?”


    天樞真人微微一愣。


    這兩年之間,正魔長久對峙,雙方看起來勢均力敵,卻同樣也折損不少。


    且不說魔道的消耗如何,隻道正道之中,已有不知多少修士成為魔修手下亡魂。


    魔道中人依舊選用所謂的“麻雀戰”戰術地與正道糾纏,時而三三兩兩,時而成群集隊,出沒山野密林,峽穀隘口,像是雀獸啄食般,東一擊,西一擊,出人意料,乘隙而入,扭住正道,一陣猛打。


    當正道反擊,魔道這些零散的隊伍就立即撤離,隱蔽得無影無蹤,狡猾無比,反之,當正道退散之時,就唿嘯而來,殺聲遍野。


    正道打又打不著,追又追不上,很是容易陷入疲態。


    而真正不劃算的是,正道折損的修士多半是遭到突襲,甚至有結丹中期真人實在結丹結印期魔修的手裏,這般下去如何了得?


    為此,浩然派乃至整個正道修士都希望天樞真人能夠盡快想出對策,下令進一步行動。


    然而兩年…足足兩年,頂著這方麵的壓力,天樞真人依舊不動聲色。


    他在等古道一。


    古道一閉關前要求他等待,他便真的在等,似乎古道一的行事已然足以讓他這個正道大派的掌門人有著潛意識的信服。


    他相信,古道一絕對不會胡來,不僅如此,古道一定能如其所言,給天下真正的太平。


    如若不是如此,他又何必定下那一場豪賭?


    他的確是相信他的。


    想到這裏,他點了點頭,換了個說法,道:“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古道一麵色不變,輕聲道:“我當親自南下。”


    南下…


    古道一說要南下便立刻南下,根本不多耽擱,頭天才說,第二日半夜便動身出發,顯得頗為急切。


    坐在小舟法器上的顧長月還有些恍惚,仿佛北境曆練,獨自西行,比武大會種種皆猶在昨日,而今日便已經與師尊一起,身邊還有幾乎從未一起行動過的師兄師姐,甚至連…


    她的目光落在旁邊禦劍而立的阮蕭玉身上。


    此行師尊的目的是丘鳶,她的目的則是補魂之術。


    補魂之術關係雪雲性命,靜君真人命阮蕭玉跟隨,主要也是為了能夠與顧長月照應一二。


    此番顧長月看他,他的目光卻盯著另一邊,臉色頗為怪異。


    那裏,一朵蓮花狀飛行法器上,雲中隱和葉翩躚鬧得有些不愉快,兩人都將頭別開,望向別處,但一隻手卻放在法器的中央,暗中使力,蓮花狀飛行法器猶如遇到了勁風一般,劇烈的上下顛簸。


    豬卷縮在上麵睡覺,圓滾滾的身體像是簸箕裏的豆子一樣被滾來滾去,好幾次險些便從半空落了下去,也難為它還睡得著覺。


    阮蕭玉常年跟隨靜君真人,身邊接觸之人皆各具風範,頗為注重形象,尤其實力上了結丹期,更顯穩重,而這兩個元嬰真人…


    著實叫他有些無語。


    果然都說搖光峰上朵朵奇葩,今日一見當真如此,不僅是人,連靈寵都一樣。


    顧長月看出阮蕭玉心中所想,苦笑不已。


    原來搖光峰在世人眼裏,就這般稀奇古怪麽?


    正想著,忽然感覺到劉海被人輕輕地揉了揉,一驚之下迴過頭來,見對麵的古道一將將收迴一隻手,盯著她,嘴角帶笑,一臉溫柔,其間寵溺之意更是溢於言表。


    顧長月臉上不由拉下三根黑線。


    古道一則衝她點了點頭,笑意不減,就是不知為何,慢慢變得有些古怪。


    倒沒有人知曉,此刻他是何心情。


    數年不見,自己的小徒弟又成長了許多,心中當然既寬慰又歡喜,這大概就是一個為父者的心態,人生中最快樂的事情無非就隻有幾件,其中一件則是見證自家姑娘的成長。


    然而…


    若是自家姑娘漸漸長大,越發出落得亭亭玉立,最終被人覬覦…


    想到此處,他的心裏頓覺一片陰霾,暗暗地罵了一聲:“那個該死的臭小子。”


    這麽多年來,他成天擔驚受怕,憂心忡忡,舍不得打舍不得罵,甚至連一句重話都不忍心說,如此費神才養大的姑娘,竟然被人覬覦?


    這便罷了,對方竟然是自己最為放心,最沒有防範的師弟葉釋寒。


    猶記得昨日夜裏與葉釋寒見麵的情形。


    那小子一邊擺弄著手裏人偶的肢體,一邊對他道:“我先讓阿甲更活一些,然後幫阿月把阿丁做活一些,阿月喜歡活人,不喜歡死人,以後阿月喜歡什麽,我就給她什麽。”


    說話的時候,那小子眸子裏一片柔和。


    他一時之間有些愣怔,但當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然怒不可遏。


    當時唯一的想法是,這臭小子竟然敢覬覦他帶大的姑娘,哪裏來的膽子?


    心裏不爽之下,拿過被拆開的阿甲的手,厭棄地道:“你這人偶明明就是死的,怎麽活?你看,肢體僵硬,膚色蒼白,便是我看著頗為不喜。”


    也不知道從未被他數落過還是覺得自己重新改造的阿甲不好,葉釋寒愣了至少幾吸,隨後看著他,有些僵硬地解釋:“不是,阿甲處於分解狀態的時候是僵硬的……”


    他卻不想再聽,將阿甲的手重重地扔下,轉身便走,徒留葉釋寒一人…繼續擺弄手裏的人偶。


    而別了葉釋寒之後,他一刻也不打算在搖光峰停留,直接帶著阿月便要南下,生怕阿月和葉釋寒就有任何接觸。


    他決定,往後都要將他們見麵的任何機會給一並攪和,如果阿月要在葉釋寒那裏修煉,那他就守著,看那小子敢如何。


    這點小心思,嘖嘖…


    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萬分無恥。


    不過說起來,搖光峰誰不無恥?


    更何況無恥又不是他的錯,自家師尊也這麽教的,自己就這麽學。


    這般想著,臉上的笑意又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在他的世界之外,顧長月完全看不懂他的表情,與坐在身邊同樣一臉莫名所以的木紓對望一眼,不由喚了聲:“師尊……”


    古道一微微一愣,頓時清醒過來。


    貌似,他想得有些遠了。


    將所有的亂七八糟的想法收迴,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卻是一臉泰然地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無事,就仿佛剛才那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此刻的他正襟危坐,紫袍於風中輕輕飄蕩,氣質不凡。


    望向旁邊禦劍飛行的阮蕭玉,清了清嗓子,平靜地喊道:“阮真人。”


    阮蕭玉從雲中隱和葉翩躚身上收迴目光,看向他,問:“搖光真人何事?”


    古道一道:“補魂之術光著急是求不了的,萬事講求緣法,是你的,終歸會是你的。”


    阮蕭玉向來直來直去,不喜歡拐彎抹角,忍不住道:“搖光真人請直說。”


    古道一幽幽地歎了口氣,道:“本座的意思是我等不必急趕,咱們悠著點走,能夠到達南部就成了。”


    “什麽?”阮蕭玉眉頭一皺,“既然不必急趕,搖光真人為何連夜便要求我等出發?”


    這問題不僅他好奇,顧長月等人也有些好奇。


    古道一麵不紅心不跳地道:“本座閉關久了,想出來透透氣。”


    阮蕭玉頓時無話可說。


    顧長月和木紓愣愣地想,沒發現師尊(四師叔)這麽任性。


    倒是蓮花法器上的雲中隱和葉翩躚同時一頓,看著古道一的眼神亦變得古怪起來。


    一直禦器飛行一側,沉默不語的沉曦則是若有所思,也不知想到了什麽。


    此番,一行幾人便在這等怪異的氣氛下一路南下。


    由於並不慌忙的關係,幾人走走停停,可謂飛行三日便會落在一處城鎮之中整頓一宿。


    他們甚至還在臨海城有所停留。


    如今的臨海城已經沒有了風光一時的顧家,原先金碧輝煌的顧府隻在兩年間便易了主,成了別人的家族。


    至於顧炎已不知所蹤。


    其實在自地下城出來之時,顧長月見過顧炎。


    那時的顧炎仿佛一時間老了二十多歲,兩鬢斑白。


    他在青雲城裏等她,見到她時,滿眼殷切。


    她原本以為他會為柳氏和顧長樂求情,再不濟也是問問她們過得好還是不好,可沒曾想到,剛一見麵,他便巴巴地對她訴說淒涼,並表露自己的悔意。


    顧長月對此嗤之以鼻,對於他這樣的作態沒有絲毫感觸,不是她淡漠無情,反倒是她太了解他了。


    他這般表現,不就是想要依著她的關係重振顧家麽?


    顧家主母以及小姐勾結魔道,這樣的重罪,沒有任何家族願意與顧家打交道,就連臨海城也再容不下顧家。


    顧長風雖是顧家長子,但誰不知道他原本就不是顧家的兒子?如此顧長風倒是借此由頭與顧家脫離幹係,重歸徐家。


    顧炎想要找顧長風幫忙也沒有借口,所以最終思來想去,便將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原話是:“女兒,父親以前錯信了柳氏和顧長樂那兩個賤人,對你冷落,如今已經悔不當初,你若是看在你母親的份上,就迴顧家吧,往後父親一定會盡好一個父親的責任,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顧長月想笑,顧炎能和柳氏母女湊成一家人果然不是巧合,竟全都如此涼薄自私,永遠都是隻想到自己。


    對於顧炎的這個要求,她自然不會理會。


    來見顧炎,她隻想告訴他一句話:“顧家家主,我與顧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之後便迴到了搖光峰,而顧炎如何,卻不得而知,但毫無疑問,顧家將不複存在。


    對此,木紓表態:“天作孽尤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說罷又伸手拍拍顧長月的肩膀,道:“罷了,師妹,這與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我們難得出來一趟,你想要什麽告訴師姐,師姐都給你買。”


    上次大比她贏了不少靈晶,這兩年不曾下山,靈晶倒是一塊也沒有用過。


    此次下山,她便已然決定要大肆揮霍,有種根本就攔不住的態勢。


    顧長月見她如此神態,不由笑出了聲。


    木紓輕吐了口氣,亦是跟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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