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襲淺粉色柳寒煙羅裙,自遠處款款行來,仿佛雲煙半掩,麵目精致玲瓏,美若皓月,潔白無瑕。


    徐徐風起,涓涓涼意,正如山澗溪水,透明清輝。


    遠遠兒地,顧長月便看到她臉上欣喜的笑意以及眸子中點綴的好奇,心中一詫。


    緣來三生,莫過於此。


    她見過她。


    歲月繾綣,九百年光景,人生最難忘的不是仇恨,而是冰天雪地中,絕望無助時,有人遞來一根炭火。


    那個時候,疾風之林,顧長風重傷垂危,為得那一抹風靈,她拚盡性命,險些墜入無底之窟。


    是她,在那個瞬間,伸出一隻援手,將她拽了起來。


    明明不識,她卻伸手幫她。


    顧長月還記得,她當時也就這麽笑著,仿佛遇到了最美的事情,沒有悲傷,沒有煩惱,可以說是隨意安然。


    她沒有與她說話,甚至在將她救起之後,也像是做了個漫不經心的遊戲,隻是聳了聳肩,然後不多停留地轉身離開。


    她看著她以優雅而輕快的姿態消失在疾風林蔓延的霧靄中,很快就尋不見影子。


    她不知道她的名字,隻記得她像是她生命中綻放一瞬的煙火,在無情的歲月中,給了她那一絲陌生而感動的溫暖。


    她記得她的微笑,記得她手心的溫度。


    她總是會想,那個少女一定很樂觀,因為往往樂觀的人才會有那般美好的笑,才會將施予看作是平常。


    而此時此刻,顧長月隻覺得心口被什麽東西堵住,連唿吸也變得有些艱難。


    她竟然不知道,她亦是浩然派弟子。


    是了,搖光峰人丁單薄,又不聞不問浩然之事,就相當於隔絕於浩然的一處桃源,多少年來,搖光的弟子都是不入浩然派浮蚩正殿派內普典的。


    他們向來低調,不出入於浮蚩山各處,亦不參加間的試法比武。


    她不認識她,很正常。


    就在顧長月胡思亂想之際,少女已然臨近。


    “木紓見過四師叔。”款款行禮,旋即將星辰閃爍般的明眸落在顧長月身上,細細打量。


    顧長月從她眼中看出了善意,不由莞爾。


    親近之意,由心而生。


    木紓則麵上一喜,拉起顧長月的手,笑著問:“長月師妹?阿月師妹?還是月月師妹?”


    顧長月愣怔一下,不自覺地看向古道一。


    木紓這是在征詢她應該怎麽稱唿她麽?這麽多年來,她沒有見過第一次見麵就這般與人打招唿的…還真是不客氣。


    然而如此才不顯得生硬做作。


    古道一俊美的臉龐上沒有表情,精致的銀白色麵具在陽光下卻略顯柔和。


    他道:“木紓,阿月便交由你了,該如何安排,可知?”


    木紓看著顧長月,吐了吐舌頭,笑眯眯地道:“師叔便放心將師妹交由木紓吧,木紓定會好生照顧師妹的。”


    古道一滿意地點了點頭,對顧長月道:“修行上的事情,我搖光自成體係,你隻管跟隨木紓,不必太多忌諱。”


    顧長月愣愣地應了聲是,忽然想起此事有些不妥,便又喚了聲,“師尊。”


    古道一揚眉,“怎了?”


    顧長月道:“弟子便就這樣來搖光了麽?外麵嗜血雕的事情……天璣真人方才提到了靜君真人……”


    天璣真人記仇,饒是古道一有天璿真人撐腰,但是溶洞中的事情駁了天璣真人的麵子,天璣真人定然不會就此罷手。


    而嗜血雕之事又牽扯到靜君真人,天璣真人不會不拿這個說事兒,況且浮蚩巍巍,派規森嚴,重來沒有首座真人包庇親傳弟子的事情,怎麽說也該給弟子們一個說法。


    古道一卻毫不在意,道:“刑法總堂,地下城內,執刑者有的是辦法讓他們說出真相,這件事情是由人算計,與你無關,所以不必擔憂別的,且放寬了心,好好兒呆在搖光。”


    既然如此,顧長月無話可說。


    古道一又道:“搖光便是你修行的搖籃,在你強大起來前,沒有人可以來找你的麻煩。”


    似是保證,又似是承諾。


    顧長月心裏莫名安實,鄭重地點頭,“徒兒定會努力修煉。”


    古道一不再多言。


    木紓則向古道一欠身告辭:“如此,木紓便帶師妹去了。”


    說罷,示意顧長月一同離開。


    顧長月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禮,便與木紓同去。


    兩人沿著石階一路往上。


    與子峰不同,這裏的石階平緩蜿蜒,並不累人,反倒怡然自得,兩旁風景獨好。


    迴過頭去,古道一已經沒了蹤影。


    無聲無息,如同青煙。


    她隻覺得,古道一竟是如此隨意。


    隨意地出現在溶洞之中,隨意地替她解圍,隨意地帶她離開,最後隨意地將她安排在搖光峰上。


    這種隨意,就好像她原本就是他的弟子,已然很是熟識。


    木紓看著她的臉龐,以為她不舍,安慰道:“師妹不必擔憂,等晚了,四師叔就會迴來的,我先帶你到臨月閣看看,然後就去拜見師伯師叔們。”


    顧長月這才迴過神來,問:“搖光峰上還有別的師伯師叔?”


    木紓有些好笑:“難不成整個搖光峰就隻有四師叔一人?”


    顧長月訝然,的確,搖光雖然薄弱,但不是無人。


    木紓解釋道:“搖光峰上與四師叔同輩的有四人,你應當喚作大師伯,二師伯,三師伯,還有小師叔,你師尊排在第四位,而我師尊是你三師伯,對了,我們還有個師兄,是大師伯的弟子,不過今兒我們看不到他,他在老前輩設置的結界裏曆練,至於老前輩麽?四師叔帶你安全帶迴來後,便是要去老前輩那裏複命的。”


    顧長月垂眸,暗暗理清了所有的關係。


    搖光峰上其實算不得複雜,統共算下來也就隻有八人…不,現在加上她,也就是九個人而已。


    她忽然想知道,這些人是否都是鬼修,畢竟這個搖光峰給她的感覺很不一樣。


    當然,她並不確定古道一是否有將鬼修的身份暴露給他人,不便問木紓,隻好問小花。


    自古道一出現之後,小花一直都是出奇的安靜。


    此廂顧長月忽然發問,小花也是沉默了好久,才道:“其實憑借當年鬼策師窺探地府生死輪迴薄的本事,早就已經料到鬼宗一難,鬼宗各大高層也提早便做好了準備,他們選出五名最優秀的孩子送至修真境,數千年後,更新換代,卻都還記得鬼修的使命,時刻記得要找尋鬼修傳承者,然後興複鬼宗,搖光峰,便是他們的寄身之所。”


    早就預料到了的結果,顧長月並未覺得驚訝。


    她很冷靜地道:“那位老前輩,應該就是鬼策師吧?”


    這話不是對小花說的,而是對木紓。


    既然搖光峰是鬼宗那五名弟子的寄身之所,木紓也就是鬼修無疑。


    果然,木紓並不驚訝她知曉事實,道:“刑老前輩為了庇護曆代鬼宗弟子,未得飛升之年命數已盡,卻不得不用違背天道之法盜取旁人命輪,直到今日,你終於來了。”


    說到這裏,忽然變得極其認真,“師妹,搖光峰上,師伯師叔們,我們都是鬼修,但是你卻是不同的。”


    顧長月忽然感覺到了任重而道遠。


    用違背天道的法子盜取旁人命輪,待有朝一日不用這個法子了,便是要魂飛魄散,不得善終的,光是這一點,便已經是無法想象的代價了。


    況且鬼策師原本就違逆天命。


    與窺探天機的天機策師不同,鬼策師起源於鬼道一途,窺探地府生死輪迴薄測算生死輪迴,但是相同的卻是,他們都可以通曉前塵事,預知未來事。


    她道:“那位前輩定然很強大。”


    木紓的眼中露出崇拜的光芒,“自然,前輩的力量已然淩駕於整個修真境,隻可惜我們太弱,都是見不到他的。”


    顧長月問:“為什麽?”


    木紓道:“前輩的鬼魅之氣太重,久居地下城底端,又有陰陽段阻隔,平日裏除了四師叔和小師叔,其他人都不能接近的。”


    顧長月看著木紓:“地下城?”


    木紓看出她的疑問,傲然道:“是的,便是你們說的那個地下城,外人常恥笑我搖光弱小,卻不知道神秘莫測的地下城原本就在我搖光峰的根係之下,我搖光的存在,並不是為了迎合北鬥星移陣,而是為了鎮守浩然派的至邪之地,師妹,你不知道吧?這才是真正的搖光,我搖光是真正刑法總堂的掌權者,若是沒有搖光,沒有四師叔,浩然必得被邪氣侵蝕,再不複存在。”


    顧長月眨了眨眼睛,心裏連歎了兩聲難怪。


    難怪古道一的地位非同一般,難怪天樞真人、天璿真人這般給古道一麵子,輕易放她離開。


    搖光,原是浩然的守護神。


    地下城中關押著數名魔頭,又處決過無數強大的修士,千萬年來,怨靈密布,邪氣森森,死氣蔓延,若不特別鎮壓,饒是北鬥星移陣不斷運轉,也根本就無法從內部得到穩定,而鬼修天生便能將死魂之氣運用自如。


    浩然派需要搖光峰。


    木紓嘴角含笑,歎了口氣,道:“所以四師叔要你安心修煉,我搖光在浩然的地位舉足輕重,刑法總堂現今是雖是由天璿真人在打點,但事實上是要受四師叔任命。”


    她忽然神秘地湊近顧長月,低聲道:“偷偷告訴你,四師叔是所有師伯師叔中看似最正常的一個,實際卻是很記仇的人,也護短的很,這件事情恐怕會牽連出很多人。”


    顧長月睜大眼睛,偏頭看著木紓。


    “這件事情”很顯然是指一線天峰穀中的事情。


    木紓知道事情的經過不奇怪,搖光峰上也有關聯一線天峰穀的世境。


    果然,木紓嘿嘿一笑,道:“我們搖光的弟子就應該有仇報仇,不該由著別人欺負了去,你且看著吧,他們都會得到相應的懲罰


    ……師妹,你看,臨月閣就在前麵……”


    顧長月抬起頭來,看到懸浮在懸崖之畔高啄的房簷,幾乎毗鄰於天,霧氣環繞,猶如仙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女配之鬼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K·莎(雅伽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K·莎(雅伽莎)並收藏重生女配之鬼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