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嶽這番做戲,倒是讓明啟帝對太後多了幾分愧疚之心。


    太後臨終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話豁然鳴於明啟帝的腦中。


    秦家江山不能倒”


    這一句逝前之言無疑是在明啟帝心頭紮的一根刺。


    自太後薨,明啟帝不但對孟家人沒了耐心,對其餘嬪妃母族也多了幾分戒備之意。


    這倒是讓文貴妃自覺乃是最委屈的一個。


    皇後在時,孟家權勢滔天,仗勢欺人,她隱忍,皇後不在,未立新後,她乃後宮之首,而文家卻依然要低頭做人,這是哪門子規矩?


    可明啟帝如此要求,文貴妃不敢違背,隻得接二連三的把文夫人召進宮中,千叮嚀萬囑咐,讓文夫人心裏頭也憋著氣。


    氣歸氣,可還能怎麽辦?


    此話暫且不提,而明啟帝看著秦中嶽如此訴子孫之情,不由得感慨連連”包括他端藥給皇後,……


    甩甩頭,把這些過往惡事拋開,待秦中嶽實在找不出話說之時,明啟帝隻得言道:“都是朕的錯,沒有照料好太後,慈孝之名朕已是當不得了,太後時常將你等掛在嘴邊,可見著實的看重,既然來此,便多留幾日,為太後好生的祭奠一番,不但做給朝堂文武百官看,也算盡盡孝心孝意,讓太後九泉之下盡可安心。”,這話卻有明啟帝的幾分真情實意,可讓祈華震甚是不爽,未等開。駁上兩句,便是祈紅利出麵,拱手作揖,恭敬言道:“皇上如此吩咐”臣等一定遵旨,就請皇上下令尋人引路前往太後柩靈之前吧。”


    把話打斷,不願再細說沒完,明擺著是欲祭靈之後便迴,完全沒有留此之意。


    明啟帝怔了怔,又看著祈華震,祈紅利終歸乃是晚輩,他更看重的乃是這位南方軍領總督。


    祈華震摳摳耳朵,與祈華坤二人對視一眼,相互點頭,再與明啟帝言道:“如此甚好,請皇上下令吧。”,秦中嶽皺了眉,他剛剛那口若懸河的話都白說了?


    祈家人是半點兒再談之意都未有,更是連總軍令的事半句不提”這讓他沒有話茬說下去啊!


    明啟帝派了身邊的公公相隨,秦中嶽心有不甘,直接上前,出言道:“多年未與幾位表舅、兄弟在此相聚,兒臣便陪他等前往,安和宮,叩拜皇祖母可行?”,明啟帝點了點頭,卻又問起祈華震,“讓他陪你等前去,朕設晚宴為爾等接風,就在此等候,去吧,去吧。”明啟帝擺著手,顯然不容祈家人再婉拒。


    “,晚宴接風可免,叩拜太後禮成,再求此份恩賞。”祈華震鏗言不容迴絕,明啟帝也隻得如此。


    秦中嶽好似得了逞,對祈華震甚為恭敬,祈華震起身而行”祈華坤與祈紅光隨行,隻有祈紅利一人與秦中嶽在後慢走相談,而言語之中更是問起涅粱城中的遊玩之地,讓秦中嶽甚是難言。


    詩詞歌賦秦中嶽對不上幾句,那遊玩歡樂,秦中嶽終歸乃一太子,說不上幾句,待最後祈紅利說起涅粱城最大的一所伎院時,讓秦中嶽實在忍不住言道:“本宮乃太子,這等場所自是去不得的。”


    “為何?”祈紅利故怔片刻隨即哈哈笑道:“太子殿下多慮了”微臣所言伎而非煙柳之鄉,而是人伎。”,秦中嶽尷尬僵持,隻覺得這臉臊的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談這番遊玩閑樂,又問酒肆茶樓,再問妓院,他怎能不想了那裏去?可孰料這祈紅利卻說……”,“秦中嶽抽抽著嘴不知如何應答,看著祈紅利恨的牙根兒癢癢,那副笑燦之相便知其乃故意挖坑等著他跳。


    可還未等秦中嶽尋出給自己找迴麵子的話來,這方已走到了“,安和宮”。


    祈紅利沒了剛剛那份閑雲淡雅,倒是正起幾分神色,跟隨著祈華震等上前為太後祭拜。


    因是晚輩,磕頭行禮的規矩一套接著一套,秦中嶽揣著心思等的便是焦急。


    一個時辰過去,他等人還在跪行叩禮,秦中嶽則等的著急,問著身邊的公公,“這規矩怎麽如此耗時?”


    公公嚇的連忙四處瞧了瞧,貼其耳邊迴話道:“太子殿下,您小點兒聲,您忘啦?這可是要祭拜三日”“”,秦中嶽猛一拍手,他確是把這個事給忘了,隻想著追祈家眾人到此找個機會說那南方總軍令之事,可卻還跟隨而來,難不成也要在此叩首三日?這豈不是自找苦吃?


    心裏縱使再不舒坦,秦中嶽也得如此,要做出他乃太後最寵之人、最疼之人,心中準備的話語說出才更有說服力。


    這般思忖好,秦中嶽則跟隨進殿,隨著祈家人一起祭拜。


    得明啟帝的旨意,祈家人可於宮中停留三日。


    雖是為太後祭拜,可這道旨意傳出,卻讓大多數人心中震驚。


    連莊親王爺都未有過在宮中停留三日的待遇,這祈家人到此便能得此殊鼻可謂至今第一份。可這明啟帝是欲作何?不提其顧情守禮,大多數人都想到了南方軍權。


    不為此,還能為何?


    這南方軍權可不單單是明啟帝的心頭大患,也是朝堂眾人心頭的一根刺。


    太後在時,可壓製祈家的蠢蠢欲動,太後不在,明啟帝可還能壓的住?心知不如太後的分量重,隻得拿出前所未有的恩賞來,讓祈家感恩戴德”忠心為國。


    可此消息傳至莊親王府,莊親王爺卻冷哼一聲,不屑一笑,思付片刻口中言道:“兩句讚言、一份恩賞就想把軍權攥手,這招數用的習以為常,卻也不多想想,還有誰能比本王更傻?”,葉雲水轉過身去笑,這老爺子如此自貶,是否也是這年歲大了”坐了床上沒事琢磨出之前所做之事太過愚忠?


    除此之外,興許還有對明啟帝高抬祈家略有不滿。


    秦穆戎在一旁隻當什麽都沒聽到,小兜兜倒是仔細,抬頭看著莊親王爺,好似安慰似的言道:“,爺爺,你不傻。”


    莊親王爺僵持半晌,都不知如何迴話,小團子在一旁看著小兜兜”又看看莊親王爺,撓頭問道:“爺爺都傻”那我們傻麽?”,“傻***小豆子點點頭,卻嘻嘻的笑。


    莊親王爺挨個的小腦袋瓜彈了下,“膽子越來越大,連爺爺都能調侃。”


    “王爺祈家來人,定會來王府探望您。”葉雲水試探的道出此言。


    秦穆戎說了祈家人會來莊親王府,可老爺子的脾氣她可深知,如若這般直接上門,話語談不攏再給攆出去都有可能,並非葉雲水如此多心”而是今日來此之前秦穆戎曾說起莊親王爺與祈華震二人不合。


    而這不合之因卻是莊親王爺剛剛自嘲的愚忠。


    因祈華震不肯交南方軍權於明啟帝,莊親王爺卻當了出頭鳥把祈華震好一頓叱罵,由此結下了恩怨。


    早先葉雲水還很疑惑為何秦穆戎會想盡辦法讓莊親王爺沉下心,按說他與祈家也是親戚,一個是太後的親生子,一個是太後的侄子,這關係可並不太遠,總不會連到府一敘都會怕明啟帝有所疑惑吧?


    直到秦穆戎今兒講起這一件插曲,葉雲水才恍然明白,老爺子剛剛那句“傻”除卻自嘲還有自責。


    今時今日,他一個明啟帝的嫡親弟弟都覺出乎孫動蕩不安,何況祈家?


    可心裏明白是一迴事,莊親王爺本人是否肯下這個台階,則是另外一迴事,故而”葉雲水欲先打個招唿,讓老爺子心裏有個底。


    莊親王爺皺了皺眉,“來探本王作何?本王還沒入棺材。”


    “你入了棺材祈家人也不會冒死來探,多年的舊怨何必仍記在心?”秦穆戎這一句話可是讓老爺子動了怒,“什麽新怨舊怨,沒有太後,他們哪裏敢不交權?哼!”


    秦穆戎立馬接話道:“沒有太後,你也不敢不交。”


    莊親王爺怔住沒了話說,秦穆戎則湊近莊親王爺,漠言道:“你姓秦,你都要拚死才能保住全家性命,何況他人?”


    沉歎口氣,莊親王爺擺了擺手,“來則來,本王絕不談政事,半句不提。”


    秦穆戎未再接話,轉頭與葉雲水點了點頭,算是暫且達成一致,葉雲水心知莊親王爺也心裏猶豫不絕,否則秦穆戎這般頂撞,他怎能不還嘴?


    幾個小家夥兒跟著莊親王爺玩了半晌,又一起用了飯,才齊迴“水清苑”。


    此時,焦頭爛額的除了秦中嶽以外,還有太子妃孟玉欣。


    說是讓其攔住肅郡王,不允其出門?孟玉欣可是想破腦袋都未想出辦法”這不是難為人麽?她一個女眷,又是晚輩,能去陪德妃敘言兩句都得趕上德妃心情好,如今連帶著還要去攔肅郡王?這要求提的簡直不可理喻。


    口若懸河的與德妃談了一個多時辰,孟玉欣是實在找不出話題說了。


    德妃今兒也是心思穩,沒出言攆她走,反而留她在此吃茶閑聊,這一杯接一杯的茶灌下肚,孟玉欣隻覺得腹漲胃鼓,紅著臉與德妃道:“德妃娘娘莫怪罪,臣妾欲去淨個手。”


    德妃淡笑,擺了手與一旁的宮女道:“……陪太子妃去一趟。”


    孟玉欣連忙福身謝過,隨著那宮女匆匆離去。


    德妃的淡笑消失殆盡,反而竄上一股冷漠之意,文代荷坐在一旁納悶的問:“母妃,她可從不到咱們這兒來,今兒是怎麽了?”


    “她是來看著咱們的,不對,是看著肅兒。”德妃如此之言卻是嚇了文代荷一跳,“看著郡王?這,這又是怎麽了?”


    德妃無奈的看了文代荷一眼,言道:“宮裏頭的事,你也該多過過腦子了,不能隻惦記著生子。”


    文代荷滿臉羞紅,仔細的把近期宮裏頭的事想個遍,而後有些不敢篤定的問:“可是因祈家人入宮?”


    “自是如此。”德妃略微滿意的點了點頭,也不等文代荷再提,則言道:“是怕肅兒與祈家人有往來……”


    說到此,德妃吩咐道:“你去告訴肅兒,讓其準備去,永和殿,一趟,而且不要著急,讓該急的人急,記得是“準備,。”


    文代荷懵懵懂懂,卻也沒細問,領了此命便去後殿尋找肅郡王。


    孟玉欣從淨房歸來,卻不見文代荷,心中略有疑惑,笑著好似隨意相問:“肅郡王妃去哪兒了?可是有何急事?”


    “太子妃真是體恤他人,她不過去是去侍奉肅郡王換身衣裝,祈家來人”也不是遠親,理應過去看看。”德妃說完此話,便目光直直的盯著孟玉欣。


    孟玉欣雖知德妃在看她,卻也忍不住渾身一驚!


    越不想發生什麽卻越阻止不了,這肅郡王欲去見祈家人,她可怎麽辦?


    “新家,祈家人都在“安和宮,為太後祭拜,恐一時是見不著的,還是待他們從“安和宮,出來再見為好。”孟玉欣強忍住心裏的驚愕,把這話說出。


    德妃誠然一笑”“你說的也對,那就去跟肅郡王說一聲?也省得他身子不康愈,來迴的折騰了。”


    “是,德妃娘娘說的對。”孟玉欣這話說的自個兒幫覺得心虛,德妃忽改冷笑,“你這位太子妃還真是關心人。”


    “關心”二字咬的極重,讓孟玉欣有些膽怯。


    孟玉欣心知德妃起了懷疑,也不敢再多說什麽,隻得端起茶來抿一口,算是給自己找個台階。


    可茶吃到嘴裏,心裏卻上下翻騰。


    德妃剛說欲派人去說一聲,到現在都沒動靜兒?那豈不是肅郡王很快就去了“永和殿”亦或直接去“安和宮”?


    想到此,孟玉欣下意識的咬了嘴,剛剛那“安和宮”可是她提起的,如若被秦中嶽得知,還不得要了她的命?


    顧不得許多,孟玉欣又開了。,笑著道:“德妃娘娘不派人去與肅郡王說一聲?也罷,正巧有事想問問代荷,臣妾替您帶話過去,免得肅郡王再周折一番。”說著話,孟玉欣便欲起身前去,德妃卻是猛然一拍桌子,直言斥道:“太子妃這是來看著本宮及郡王等人?”


    德妃的目光透出的狠厲讓孟玉欣心裏“咯噔”一下,這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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