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逍遙居”跟夏氏一起用了飯,葉雲水才帶著孩子們迴了“水清苑”,安頓好便讓他們早早歇下睡了。


    這一宿,葉雲水沒怎麽睡著。


    胳膊酸疼,時常醒來,一是許久沒這麽發火,二來旁日裏隻覺得打板子不是什麽難事,看來也沒那麽輕鬆?


    讓花兒弄了熱水,好生的泡了個澡,葉雲水這才朦朦朧朧的睡了過去。


    “水清苑”如此靜謐的一碗,“風雅居”就沒那般寧靜。


    秦慕雲夜晚從宮中歸來便得知秦公木今日之事。


    韋氏哭嚷著葉雲水實在過分,“都跑到咱們院子裏來打人了,著世子妃當的實在夠格,我就這一塊兒存活之地她都不給留,這日子還怎麽過?”


    秦慕雲耳聽這話也不等她再接著說下去便伸手抽了韋氏兩巴掌,斥罵道:“不爭氣的東西,他讓人給利用了,挨打也是活該,怎麽不把他給打死,我在外低頭做人,你們倒是囂張跋扈,我秦慕雲這輩子敗就敗在沒養活個爭氣的兒子,也沒娶個省心的女人,否則哪會落入這般境地?”


    韋氏捂著臉驚駭萬分,看著秦慕雲都出了門才直接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自己都收不住!


    打了韋氏兩巴掌還並未算完,秦慕雲直接出門,朝著後麵的小院又把秦公木抽了一頓鞭子,本是敷好藥的身子又被抽出了血,秦公木實實在在的被抽昏了過去,太醫再被請來,這一晚上的雞飛狗跳,喧囂不寧,可空中的一彎圓月卻逐漸的淡色下去 。


    月亮還未完全落去,“水清苑”便開始忙碌起來。


    今日乃是太後大殯,必須要趕去宮裏。


    家中又多了兩個小的,吳嬤嬤與邵嬤嬤忙不過來,連帶著黃公公和丫鬟們也開始跟著當幫手,忙乎好一陣才算喂他們幾個吃了飯、更了孝衣。


    葉雲水這一早吃了飯、穿好孝衣,依舊坐在椅子上睜不開眼。


    太後走了,她依舊揪心難受,每當想起當日那副場景,她都忍不住眼睛濕潤。


    可老天爺就愛這麽弄人,無論你在當世爭了多大的官、手握多大的權,地位多麽的至高無上,也終究逃不過死這個字的折磨。


    世人皆此,葉雲水隻盼太後走的安詳。


    屋中一切都收拾妥當,秦忠則從門外進來迴稟:“世子妃,大爺和四爺已經再二門處等候,問您何時啟程?”


    葉雲水點了頭,“這就走吧。”


    昨兒抽了秦公木一頓,今兒葉雲水與秦慕雲相見。反倒秦慕雲比她更為尷尬。


    瞧著世子妃起轎行至此地,眾人全都各自行禮,秦慕雲則給葉雲水長鞠一躬,帶著誠懇之意道:“昨日之事還望世子妃不要牢記心上,我已教訓他一頓,往後定不會再犯同樣之錯。”


    “大爺這話不用再說,本妃早已置於腦後,迴頭自會讓人送去傷藥,好歹都是莊親王府的大公子,別落了殘障之命便不好聽了。”說完這一句,葉雲水則帶著孩子們上了馬車,不會犯同樣的錯,難不成還另尋別的錯不成?


    秦慕雲臉色鐵青,緊緊攥拳,秦慕瑾拽了他一下,秦慕雲隻得上馬前行。


    夏氏今兒沒另乘,反而跟著葉雲水上了同乘一輛馬車,孩子們全都一個挨一個的坐在這馬車裏擠,抬頭看去便是五個小腦袋瓜,卻一個比一個精,最老實的就是夏氏的姑娘姝玖,一直坐在一旁不吭聲。


    這一路上,車水馬龍,幾乎全都再趕往皇宮,看到莊親王府車馬儀仗則全都避行。


    即便如此,趕至宮中之時也已不早,葉雲水拿了莊親王府的令牌,被允進入宮中。


    可因太後大殯,不能如以往那般又軟輦相迎,又嬤嬤相陪,眾人都要步行進入,丫鬟們更是不能跟隨而進。


    夏氏隻能抱一個姝玖,秦慕雲與秦慕瑾二人是要去永和殿,不能與女眷同行,葉雲水看著那四個小家夥倒是犯了愁,她就算再長兩個胳膊也抱不過來?


    葉雲水再四個小家夥兒腦袋上瞄來瞄去,小兜兜則上前說道:“娘,我能領著團子,帶著大姐,你抱著小豆子就行,我們自己能走。”


    小團子立即點頭,小豆子直接伸了胳膊,姝蕙則湊到小兜兜身後,琢磨半天吐倆字:“能走。”


    葉雲水看著幾個一身孝衣的小家夥,心裏頭又是酸,往日帶著他們來,都是直接去了安和宮,幾個小家夥兒歡蹦亂跳,可此時,卻各個垂了小腦袋瓜,就算不明什麽叫大殯、不懂什麽叫甍殪,可今時今日這副駕駛便知不能如旁日般玩樂歡鬧。


    此地無人,葉雲水不放心隨便找侍衛前領,隻得自己帶著他們,兩大一群小家夥兒,慢慢的往“安和宮”而去。


    這一路前行沒走多久,遠處卻過來一群人,臨近一卡,是文代荷帶著宮嬤前來相迎。


    葉雲水與夏氏先是給文代荷行了禮,文代荷還了禮便是道:“早間世子爺去找文貴妃娘娘,這規矩不能破,也怕世子妃勞累,文貴妃娘娘單讓宮嬤來又不放心,便叫我跟來了。”


    秦穆戎……葉雲水心裏頭湧起暖意,更是又給文代荷福了福身,“辛苦肅郡王妃了!”


    “哪裏的話,應該的。”文代荷還了禮,則上前先抱了小兜兜,哄著道:“嬸子抱你可行?”叫嬸,明擺著是欲跟葉雲水親近,小兜兜倒是不念生,拍著胸脯道:“嬸子抱團子,兜兜自己能走。”


    文代荷露出驚詫之色,“這麽厲害了?”


    葉雲水摸摸他的小腦袋,文代荷則抱起小團子”宮嬤們則抱起姝蕙,一行人前往“安和宮”而去。


    以往的安和宮如今處處白綾,看著便讓人心中哀傷。


    那一個尊貴、大氣、雍容的太後永遠也瞧不見了……


    文貴妃看到葉雲水到此,則讓她們都跟著進了正殿,口中道:“不是普通的公侯命婦,何況還有這幾個小的,別在外跪著叩拜,在此處行禮就好。”


    葉雲水福身道謝”小兜兜則欲往前去,文貴妃把他拽住,動情的念叨著:“小孫子,是莊親王爺,這可丕認室,莊親王爺在明啟帝的心中比太****還要高?


    這般思付,便有前後搜尋太子之人,可眾位郡王、皇子全都到齊之時,也沒見太子的蹤影。


    這種場景可是讓百官心中不穩,太後大殯,太子都未出現,這宮中可否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的事?前後對了眼神,卻全都搖頭不知,又無人敢問,隻得繼續老實跪著為太後叩恩。孟家人此時已遞了牌子欲見明啟帝,皇後殉葬這是孟家人所不能接受的。試想一家子出了一位皇後,這得是多少代熬得的榮譽?多少代津津樂談之事?可臨死之時卻毫無征兆,反而還是為太後殉葬”這實在讓孟家人難以平複心中怨念,這可是孟家人的恥辱!僅從明啟帝下旨這兩日”孟家人隻覺得所有人看他們的眼神都變了模樣。


    帶著嘲笑、帶著旁觀、往日那些低三下四的笑臉轉瞬成冰,恨不得不認識他們、連招唿都不打一個,這讓旁日裏高高在上的孟家人,怎麽受得了?


    他們可不單是有一個皇後在宮中,還有太子妃孟玉欣,可如今皇後的死因沒得一個正式的說辭,連太子都不見了蹤影,他們哪能善罷甘休?


    見不著太子,自要請旨叩見明啟帝,好歹也應得個安慰、得個由子,也讓百官們瞧瞧孟家不是就此徹底的完蛋。


    可是牌子遞上去一個時辰”明啟帝都未宣見他們,孟家人的臉由白變青、由青變紫,恨不得鑽了地縫兒裏去,更是心中焦急,到底怎麽迴事?就這麽一會兒工夫,一個小太監從遠處匆匆跑了過來,遞上一個紙條後便迅速的跑了。孟家大爺看著手中條子,急忙展開,隻見上麵寫了幾個字:太子被禁、低頭做人。


    筆跡他認得,是太子妃孟玉欣。


    孟家人頓時全都傻了!


    太子被禁這四個字好似晴天霹靂,讓他們腦袋轉不過彎來,太子被禁,皇後殉葬,這顯然是之前出了什麽重大的事,否則明啟帝一直心慈之人不會下如此之令。


    瞬間,孟家人的膝蓋全軟,立即跪在地上起不來。


    這不是在叩太後的恩,也不是在為皇後悼念,而是嚇的不知所措,更是不知孟家人的日子,以後要怎麽過?


    秦中嶽雖被禁在“延慶宮”,但他也沒能舒坦著,而是朝著“安和宮”的方向跪著,一跪就是一整日。


    不顧太後薨,不顧皇後殉葬,秦中嶽此時的心裏依舊在念叨著那軍令牌,更是把所有人都記恨上,他一個堂堂太子,居然被這般囚禁宮中不得出去,這無疑是狠狠的抽上他的臉。


    孟玉欣因要去叩拜太後,則讓袁蝶錦在秦中嶽身邊照顧著。


    袁蝶錦雖然年長一歲,不如剛進宮時那般年幼,可依舊是那副軟性子,看著秦中嶽更有恐懼之心。秦中嶽那般**底裏的念叨,瘋癲,袁蝶錦都嚇的躲到角落中去,輕輕的抹著淚,嚇的失聲痛哭。


    “人呢?人呢?”秦中嶽嘶聲怒喊,袁蝶錦連忙抹了眼睛跑上前,軟聲道:“太子殿下怎麽了?請吩咐。”


    “你們袁家人呢?袁家的軍權為何還不交到本宮手上?本宮要你個丫頭片子不就為了此事?迴頭告訴你們袁家人,如若再不把軍權交上,本宮讓你不得好死!你聽到沒有?”


    秦中嶽這一副陰狠之相嚇的袁蝶錦立馬又哭了出來,連連喊著“太子饒命”,秦中嶽揪著她的頭發拎到自己眼前,“你聽到沒有?”


    袁蝶錦拚命的掙紮,捂著腦袋缺掙脫不出,“知道,知道,太子放手!”


    秦中嶽一把便將袁蝶錦狠推一邊,口中嚷道:“少在本宮麵前哭,本宮又沒死,沒死!”


    袁蝶錦忍住哭聲,將嘴都咬出了血,蜷縮在一旁隻覺渾身疼痛,可這疼痛越發的往下,從頭轉到胸口,從胸口到胃部,一直沿著向下,便是小腹劇痛,袁蝶錦忍不住的嘶喊一聲,卻是惹怒了秦中嶽。


    正欲起身再行叱罵,卻看到一股猩紅的血從袁蝶錦的身下流出,秦中嶽大驚失色,立馬跳腳的喊:“太醫,傳太醫!”


    文貴妃及眾妃、葉雲水等人都在“安和宮”正殿中叩拜太後靈位,而此時卻有小太監跑來迴稟:“文貴妃娘娘、眾位娘娘,出事了,太子側妃流了血,太醫已經診了,是小產了!”


    “什麽?”葉雲水聽了此話也是心中震驚,太子側妃不就是袁蝶錦?她個十四歲的姑娘居然小產,那往後可還能生嗎?


    文貴妃立即轉頭看著孟玉欣,她臉上也是驚愕不已,似是感覺眾妃都在看她,則立即道:“本妃,之前不知道她有了身孕,真的不知,貴妃娘娘,怎麽辦?”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這個得……,…”文貴妃罵到此處卻把話咽迴了肚子裏,隻得吩咐孟玉欣言道:“你迴去處置下,先別聲張,一切都等太後大殯之後再提!”


    孟玉欣知躲不開這幹戈,隻得行了禮連忙離去。


    淑妃與惠妃等人的哀傷中帶了幸災樂禍,良妃倒是略有擔憂,德妃一直都跪拜太後,沒有半絲的分心……


    葉雲水咬唇長歎,這就是袁家想要的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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