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看著秦中嶽的表情心中渾然一冷,就好似觸上冰凍的寒泉一般驚悚不已。


    秦中嶽苦惱萬分,揪住自個兒的頭發拚命的晃,歇斯底裏的大聲吼叫,讓本就空曠的“安和宮”更添了幾分陰霾壓抑。


    葉雲水的手中一直端著那碗毒。


    她的腦子裏沒有任何念頭,也不知該做些什麽,隻是那麽穩穩的端著,看著秦中嶽狂躁的來迴走,看著皇後那一副淒慘之相……


    太後的目光一直都帶著急迫的期待。


    從初次見太後至今這些年,葉雲水始終認為太後所言所行都是為了大局,可一直要讓皇後死的原因她一直不明。


    是為了莊親王府?太後雖有此意,可卻總覺得差點兒什麽。


    如今耳聽太後與秦中嶽之言才心中明了,因為她還要保這秦家的江山,決不讓秦中嶽成為一個傀儡。


    太後就像是一座高聳巍峨的山,讓人能心安的依靠上去,而如今再看太後臨閉眼之前還要替秦家江山掃清她所認的障礙,這無疑不讓葉雲水從心底湧起一股心酸。


    大月國最為尊貴的人,活的卻是這般累,這權、這勢還有什麽爭的意義。


    秦中嶽還在不停的走,就像是瘋了一樣,終究一跺腳,又重新跪到太後跟前,急迫問道:“皇祖母,皇祖母您說的可是南方的那道總軍令?”


    僅僅這盞茶的功夫,秦中嶽的眼睛裏已布滿血絲,那股紅色帶著無限的貪婪和欲望。


    “你以為呢?”太後輕言道出這四個字,秦中嶽仍有懷疑可卻被太後那尖銳的目光嚇了迴去。


    太後指著葉雲水,輕咳言道:“把那碗東西拿過來。”


    葉雲水立即送上,太後指著秦中嶽言道:“放他跟前兒,如何選,都看他了,哀家也沒幾口氣能等了。”


    秦中嶽那猩紅的眼睛看了那碗藥汁,就像是瘋了一樣,嘴中不停的念叨著:“軍權,軍權,皇位穩,母後,母後不能死,軍權……”


    皇後看著秦中嶽那幅模樣,滿眼都是驚呆悔恨,那雙眼睛中汨汨流下淚水,失望、絕望,齊齊湧上心頭。


    這可是她的兒子,她的兒子啊!莫說他現在還為作出抉擇,咳這番猶豫便讓皇後牙都咬出了血,更是痛恨自己,為何絕望的心中還有最後一絲期待?


    她的兒子……秦中嶽嘀咕了半晌,終究顫抖著手,緩緩的伸向了那碗毒。


    猶豫的縮迴,又嚐試著往前送!


    猛地一顫,秦中嶽的眼睛瞪的碩大,端起那碗毒便急速跪行到皇後跟前,顫抖著嘶嚷到:“母後,兒子有了南方的總軍權,皇位就穩當了,兒子不會讓你失望的,一定好生對待孟家人,一定為您尋仇,絕不讓您……您……”


    說到此,秦中嶽就像是瘋了似的,直接將藥送到皇後嘴邊。


    皇後好似被千針割心一樣的痛,那眼睛中已是聚滿了血絲,牙齒打顫,發出“咯咯”聲響,看著那一碗毒汁滴進去幾滴眼淚,顫抖問道:“你……你真要母後喝下這碗毒?你於心何忍啊!”


    “毒”字一出,皇後的嘴裏已經出了血,僅僅是這一瞬,心中那一絲期望被徹底的擊碎,皇後那麽本就晦暗的深色好似塗了一層冷霜,碩大的眼睛裏盈起蒙蒙淚光,眼睛不肯眨動一下的盯著秦中嶽。


    秦中嶽哀苦的低頭,嘴裏念叨著:“兒,兒子的位子不穩啊,何況您的身子一直都不康愈,也挺不了太久,母後!”秦中嶽的話語疾快,好似背誦一般將心底醞釀半晌的話語全都倒了出來!皇後仰頭大笑,卻是眼淚縱橫,“你好狠的心啊,我是你的生母,我是你的親娘啊!”


    “母後,您,您……”


    秦中嶽心中之話還未完全說出,卻看到皇後的眼睛裏流出兩股血,隨機便是嘴中,然後便是鼻孔、耳朵……


    葉雲水看著皇後也是驚呆,隨即連忙轉過頭!


    被自己的親生子氣的七竅流血而死,這便是皇後的下場?


    秦中嶽一把將那碗藥扔在一旁,隨即上前抱住皇後,“母後,兒子不讓您死,不要您死了!”


    皇後不停的腔咳,不停的流著血,指著太後那方,狂嚎道:“死老婆子,你高興了?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絕不放過……”


    最後一個字還未吐出,皇後猛噴出一口血,瞪大著眼睛,緩緩的向後倒去!


    秦中嶽哭嚎出聲,震驚大吼,可是皇後卻永不再醒來……


    寢殿外。


    明啟帝站在那裏捂著胸口也是透不過氣。


    他已在此許久,自秦中嶽到此,他得了侍衛迴報的消息,就匆匆的跟隨而來。


    來此之地,明啟帝看到所有人都在外守候,還有皇後身邊的人,則覺出此事不妙,行進正殿之中,隻看到樂裳在此,連帶著太後跟前的黃公公都在守著內殿的門,不允外人靠近。


    聽到太後的話,他一直站在門口邁步動步子行進寢殿之內,而聽到從內傳出的這些話語又讓他捶胸頓足……


    太後與皇後對斥的那些話,秦中嶽選擇了軍權,端著一晚毒送了皇後的身邊,明啟帝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無一處舒坦。


    為了軍權能殺他的生母,為了這皇位,他可是能做出更卑劣之事?


    這還是當今太子?是他明啟帝的兒子嗎?


    腦子迴蕩著太後所陳的條條理由,明啟帝忽覺自己這皇弟當的實在窩囊透頂!


    這殿內之人,一個是自己的生母,一個是他的兒子,還有一個是他的皇後,他對這些人的心軟仁慈,可再看如今之相,簡直是恨入骨髓,剜心的難受。


    太後,他的生母,明啟帝有敬無恨,皇後心胸狹隘但一心為子,明啟帝也不恨,可秦中嶽……這個他最疼愛的兒子,最縱容的太子,卻能為了穩固太子之位、為了軍權手弑生母,他怎能不恨?


    樂裳在一旁陪著,看著明啟帝不停的捶著自己的胸口,則上前道:“……您是皇上。”


    明啟帝仰頭長歎,攥著樂裳的手,仰頭把自個兒的眼淚咽了迴去,口中嘶啞緩言道:“朕,朕真的累了。”


    樂裳扶著明啟帝向一旁坐過去,隻是靜靜的陪伴在他身邊。


    寢殿內。


    太後看著皇後那一副七竅流血的死相,嘴角掛了一笑,輕言道:“哀家的心願了了,能放心的閉上這雙眼了。”


    葉雲水立即衝了過去,又連忙為太後探著脈,太後拽過她的手,湊其耳邊道:“哀家堅持不住了,往後靠你們自己的了。”


    “太後。”葉雲水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太後猛皺眉頭,好似還要說什麽,卻是卡住猛咳不止,忽然閉上了眼!


    葉雲水驚嚷道:“太後,太後您睜開眼啊太後!”


    秦中嶽也愣住,立即撂下皇後的身體,直接衝了過來,拽著太後的身子便是道:“祖母,均令牌呢?軍令呢?您倒是給我啊,給我啊!”


    葉雲水急忙將秦中嶽推開,“怎可如此搖晃?太子您瘋了!”


    秦中嶽被推搡開,則有些驚慌失措,葉雲水慌亂中急忙又探了太後的脈,上前為太後做緊急急救,這一番忙碌之時,明啟帝也得了信,急忙從外進來,而文貴妃也得了傳召,匆匆趕來。


    文貴妃看著皇後血淚模糊的癱躺在地,嚇的嗷一嗓子,臉色刷白,急忙讓宮女進來,給她收拾幹淨。


    七竅流血,渾身汙穢,文貴妃根本不敢往那方向看。


    明啟帝根本沒有往皇後那方看去,直接走到太後的鳳榻之前,葉雲水依舊旁若無人的在忙碌著。


    沒過多久,葉雲水摸著太後略有鼻息,則急忙喊道:“把所有門窗都打開!全都打開!”


    宮女太監們立馬動手,文貴妃也不顧身份,跑到一旁去推開窗子。


    太後掙了睜眼,看著明啟帝,目光中有留戀不舍,口中說道:“皇上,不要乖哀家……”


    “母後!”明啟帝跪在地上,眼淚已經止不住的留下,緊緊抓著太後的手,哽咽道:“母後做的對,都是兒子的錯,兒子對不起您,是兒子無能啊!”


    太後看了看明啟帝,艱難的吐出一句:“秦家江山要穩住,不能倒,絕不能落入他人手中,一定要姓秦!”


    “您放心,兒子一定謹記母後的話,一定不會忘記!”明啟帝顧不得六十花甲之齡,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沒有太後,他如何能得今日皇位?沒有太後,他空無一物,他如今心中已明。太後為何把持著軍權不肯給他,這無疑是怕外戚力強,讓這秦家江山不穩。


    皇位雖是爭奪而來,但大月國一直姓秦,如若在他這一輩抑或後輩換了姓,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明啟帝如今直覺自己是那最蠢之人,最愚之人,這個道理他居然持迷不知,而且還心中有怨,他就是這最不孝、不義之人,居然還提什麽“以孝治國”,簡直就是荒唐!太後聽了他這一句,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笑,就這樣笑著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母後!”明啟帝驚天一喊,所有人都愣住往這方看來!


    太後雖是笑著緩緩的閉上眼,可這大月國恐怕無人能心安。


    葉雲水痛不欲生的掉了淚,直接雙膝跪地的看著提啊後死去的麵容!


    依舊掛著笑,靜靜的閉著眼,可她卻感覺太後隻是睡過去一般,根本不是永久的逝去……


    秦中嶽瘋癲一般的在太後的鳳榻周圍翻箱倒櫃,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令牌,軍令牌呢?”


    明啟帝氣急敗壞,指著秦中嶽便是罵道:“畜生,你個畜生!”


    秦中嶽嚇了一跳,站在原地半晌又立即跪在明啟帝的跟前道:“父皇,那可是南方軍權的令牌,您怎能不急?手握南方軍權還用怕何人?”


    明啟帝直接上前一腳,將秦中嶽踹了個跟頭,隨即便不停的咳嗽,險些昏過去,文貴妃立馬讓樂裳過去攙扶,而她則流著眼淚叫了太監總管,“去報喪吧,太後甍了,皇後娘娘殉葬。”


    太監總管領命而去,秦中嶽看著周圍這一群人有些癡傻,不知起了什麽心,猛的從地上站起,指著葉雲水罵道:“都是你,一定是你把軍令牌藏了起來,而且慫恿太後毒殺皇後,親自下毒害死本宮母後,你是死罪,你該死!”


    說話間,秦中嶽便是欲上前抓葉雲水,葉雲水此時正在親手為太後更替孝衣,臉上掛著淚,淡言道:“太子殿下欲賜罪?那也請等臣妾為太後整好孝容再說,太後安睡,不要驚擾了她老人家。”


    明啟帝坐在一旁捂著胸口,實在不願對此多言一句,隻是看著葉雲水在小心翼翼的為太後更衣,擦身,心裏頭卻是酸澀難言。


    秦中嶽看著葉雲水這副姿態,不由得上前將其拽走,口中道:“你滾,用不著你,你個**,容得你為太後更衣?你想在太後這裏拿到令牌?沒門!”


    說罷,秦中嶽拽著葉雲水便往外走,葉雲水心中的恨意萌生,一把將秦中嶽推開,吼道:“臣妾沒有太子殿下想的那般肮髒之心,也絕不容您如此汙蔑!”


    明啟帝斥言道:“夠了,都少說一句!”說完則看向了文貴妃,文貴妃得知這是命她去為太後妝容,也是為了那一塊軍令牌。


    文貴妃冷眼看了秦中嶽一眼,跪在一旁為太後更衣、擦臉。


    待全都收拾妥當後,則轉過身與明啟帝道:“迴皇上的話,臣妾已為太後收妥完畢。”


    “軍令呢?那軍令牌呢?”秦中嶽搶先問道。


    文貴妃冷瞪一眼,忍不住出言道:“太子殿下難道沒有看到?提啊後身邊除卻穿戴,空無一物!”


    秦中嶽站在原地不停的搖頭,口中念道:“”怎麽會?為何會沒有?為何?


    好似丟了心一樣的失魂落魄,隨即猛然抬頭看向葉雲水,指著她便是指責道:“都是你個**,你慫恿太後毒死本宮母後還私藏軍令牌,你快拿出來,否則本宮咬你陪葬,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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