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裏,李輝一件一件地迴憶。


    他漸漸明白了那些自己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妻子背叛了自己,徹頭徹尾,而且這個蘇哲本身就是一個有病的人。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非常憤怒,其實已經不是憤怒,而是痛,痛到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妻子和這麽樣一個人如此糾纏,如果這個蘇哲真的是和妻子互相玩一玩就罷了,或者李輝不會那麽心痛,一直以來都覺得這個蘇哲令人作嘔,妻子如此軟弱怕事,從被感動到最後一次次的屈服,妻子也許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受害者,但她也是始作俑者。


    他很心酸,因為妻子的心事一直不對自己講,而要對一個外人講,妻子的委屈也從來不說,好像所有的事情,她總是藏在心裏,不願意和他這個丈夫分享。


    他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在缺失,很沒意義,作為丈夫的意義,和妻子分享生命的喜怒哀樂,分享她的秘密,可是她不找他,找了別人。


    失敗感從心頭生出來,壓抑了他的靈魂,倒在床上,一個人默默流淚。


    這是一種誰也無法分擔的痛苦,這是自己情感的失敗,他甚至覺得自己和妻子之間似乎沒有愛情,這愛情跑到了她和蘇哲之間去了,那一種小年輕人特有的情緒化和熱烈,正是愛情的特征。


    自己和妻子好像沒有戀愛就結婚了,妻子一直努力扮演著她的角色,她就好像是在演戲。


    她心裏有愛嗎?對自己……


    這一夜糊裏糊塗地睡過去了,夢裏也都是妻子和自己爭吵的樣子。


    第二天醒來是周末,李輝是不必上班的,懶在床上,他打開了電視機,看著無聊的香港老電影,一個人這樣躺著似乎也不錯,至少沒有人在身邊刺激他。


    可是老躺著,身體不舒服,覺得躺著倒是很累,於是他拿來正在充電的手機,翻了翻,看到一條妻子發的微信。


    是昨天夜裏淩晨兩點發來的:你在哪裏過夜?


    她那麽晚也不睡麽?本來李輝動手就要迴複的,但一想起蘇哲的日記本,他又丟開手機,不想管了。


    直接給沈斌打了個電話,他說自己沒帶鑰匙,家裏門鎖了,出差也不能迴去,約沈斌出去玩玩。


    沈斌這一天剛好也沒事,答應了,也正好聊聊天。


    兩人先找了個水療吧,想著汗蒸一下,還沒到夏天,一直不怎麽流汗,一整天他和沈斌隻是隨便聊聊,兩人一個是報社主編,一個是市長,毫無芥蒂地泡水,泡在溫水池中李輝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談起夫妻吵架,沈斌笑著說:“我現在覺得夫妻一般都不是一世的夫妻,一般是幾輩子都是夫妻,因為緣分很深,所以不管怎麽樣最後都會在一起,以前我總覺得愛就是互相珍惜愛護彼此,現在覺得,愛其實是相互折磨。”


    李輝拍拍水,淺笑問:“相互折磨?相互折磨也能叫愛啊?愛應該是甜的蜜的吧?”


    沈斌搖搖頭,“不是這麽說的,隻有你愛的人才能真正折磨你,你不愛的人,她折磨不到你,對另一半也是一樣的,她痛苦也好,開心也好,也是受你折磨,隻有真正在乎的人,才能相互折磨。”


    李輝聽了整個人為之一振,忽然暢快起來,整個人沉到水裏,想起以前自己教妻子遊泳的情形來,雖然那麽多次她依然學不會,不過怎麽想,也無法麵對麵和她相處了。


    他和妻子就是這樣的夫妻,兩個人總在相互折磨。


    這一天他的心其實一直都是灰蒙蒙,不能真正開心,玩到下午沈斌走了,他一個人穿著病號服一樣的水療吧的休閑衣服,躺在電影房看哈利波特。


    孩子不在身邊,妻子也不在,一點意思也沒有,別人都是兩個人兩個人的。


    一個人吃了自助餐,看著陌生人在眼前走來走去,再休閑的地方,沒人陪伴也是不好玩的,李輝拿出手機給妻子迴複了一條微信:我在報社附近的賓館住。


    等了一下,妻子沒有迴複,他左右著急地看手機,好一會兒,妻子才迴複:你迴家吧,長期在外麵住不是辦法,我有事情跟你要說。


    李輝急忙迴:什麽事?


    妻子:你迴來再說吧。


    雖然無聊,但他也沒那麽想迴家,這一夜他依然是自己睡在賓館,不過心裏倒是有點想自己的女兒了,小家夥有沒有問自己這個爸爸呢?


    這一天他依然沒有迴家,他還沒辦法麵對妻子,不想見她。


    第二天他實在無聊,約了朱琳吃飯唱歌,隻有兩個人在唱歌的時候,不免無趣,李輝坐在沙發上看著大屏幕放著林憶蓮的歌。


    歌廳總是五彩的,看起來是歡樂,可他覺得自己是個空虛的木頭,沒感覺。


    好好地坐著,看朱琳過來爬到他身上,讓他抱著一起唱歌。


    他笑了,拿著話筒說:“我什麽也不會唱,我就是想熱鬧熱鬧。”


    看朱琳唱了一會,實在是覺得這個朱琳唱歌太差了,沒有一首歌不跑調的,想了想來,自己從來沒聽過妻子唱歌。


    他開始唱歌,蘇永康的,《愛一個人好難》。


    事到如今沒有答案


    我的真心為你牽絆


    不管相見的夜多麽難堪


    簡簡單單的說愛是不愛


    想要把你忘記真的好難


    思念的痛在我心裏糾纏


    朝朝暮暮的期盼


    永遠沒有答案


    為何當初你選擇一刀兩斷


    聽你說聲愛我真的好難


    曾經說過的話風吹雲散


    站在天秤的兩端一樣的為難


    唯一的答案


    愛一個人好難


    ……


    唱完之後,他一把扔了話筒,自己去了洗手間,實在是心裏太難受,唱到自己鼻酸。


    掏出手機,看到妻子又發來一條微信:你現在不想迴家是嗎?我是做了很多對我們不好的事情,而你不也一樣嗎?我已經開口讓你迴來了,你為什麽還跟我耍脾氣?


    看完之後,他把手機扔進口袋,用有些冰涼的自來水衝了一下臉,理性上他知道妻子說的有道理,但他就是有脾氣,這個脾氣讓他就是想讓妻子繼續等待,繼續鬱悶,繼續地擔憂下去。


    混了一天之後,他還是迴了賓館,胡亂睡著了,第二天又是星期一。


    他還是覺得自己不想迴家,妻子也再也沒有聯係他,他也不想聯係妻子。蘇哲的日記讓他已經好的傷口,又開了,血淋淋的,不知道多少天才能讓傷口再次結痂,他自己也不知道。


    尋常的上班生活又過了一周,這五六天妻子依然沒有任何反應,這讓他開始失落了。


    他想著也該迴去看看孩子了,想女兒想的緊。


    然而等到他周五迴家的時候,他發現家裏一個人也沒有,誰都不在家,他這才開始跟妻子打電話,好久才通,妻子難道又惱怒了麽?


    “……喂,曉冉?”


    “……有事嗎?”


    ……“我迴家了,你,你們呢?”


    “……晚了,李輝,我等了你,你也玩了一場,我還等你,憑什麽讓我等你,你有什麽資格讓我等你?誰沒有脾氣?”


    李輝倒吸一口涼氣,“我沒辦法,我……你們在哪兒?出去逛街了嗎?”


    “你還關心這些麽?”


    “…………”


    “李輝,孩子你不用管,我放在爸媽那裏了。”


    “什麽,你呢?你在幹嘛?”


    “你管呢,你是什麽人,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好,……好,是我有脾氣,但我現在迴來了,我是來找你的,我也不想和你爭吵,你說,你在什麽地方,做什麽!現在是下午,你早就下班了,為什麽家裏沒人,而且箱子也不見了兩個。”


    “對啊,我離開了枝城。”


    “……你,你離開都跟我說一聲?”


    “我想跟你來著,你呢,你玩消失,你整整消失一個星期,我一個人守著孩子,我已經不行了,我已經沒辦法再忍受痛苦和孤獨了……我想自己安安靜靜地生活。”


    “舒曉冉,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又跟蘇哲搞在一起了?”


    “……你放屁!”


    “……誰讓你和他愛的那麽深呢?舒曉冉,你跟我還沒離婚難道你又……”


    “李輝!你給我住嘴,我現在在武城,我在武城九中教美術!去你大爺的蘇哲!”


    李輝聽到這裏,有點呆了,知道自己誤會了妻子,但也不想道歉。


    “武城九中?你跑那去教書了?省城?”


    “你以為你是個香餑餑?我一定要守著你?沒有你我不能活嗎?我自己能靠自己吃飯!不用你可憐!你繼續同什麽朱琳俞修美亂搞去吧,我以後再也不會管你!”說著,電話就掛了。


    李輝唿出一口氣,有些不知所措,在他舔傷口的時間,妻子竟然調入省城去了。


    妻子也是有辦法,也許是陳寶國幫忙的。


    這樣也好,先分開一段時間吧,李輝也這樣想,兩個人老在一起,有時候隻會讓有些事情變得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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