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宋天慧一切準備就緒,她不讓家裏人陪同,更不讓他們去觀看,自己出門去了衙門,她如果自己不主動去,官差也會前來捉拿她,所以不如爽快一些。


    雖然崔氏她們答應了不去看,但心裏終歸放心不下,待宋天慧走了之後,也悄悄的出了門。


    早早就出門去學堂的小四也沒心思念書了,借口肚子疼溜出了學堂,雷先生知道他想幹什麽,卻沒有多說,隻是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說沒有心理負擔是不可能的,宋天慧最怕疼了,上次吳長壽襲擊她,她就痛的想殺人。這次雖然打點好了一些,但是她還是有些擔心,不知道十板子會不會很痛,她還想好了,要是不痛她也得裝的痛一些,免得惹人懷疑。可就怕真的很痛,連裝都不用裝了。


    她被官差帶到了菜市口,縣令大人和顧師爺也到了,顧師爺就高聲把為何要處置宋天慧,已經縣衙對此事的態度都說的清清楚楚,然後說念宋天慧年幼無知,法外容情,打十板子以儆效尤。


    宋天慧沒有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李子涵會舉著一本請願書出現了,他高聲說:“大人,我代表十裏八鄉的四百六十三位鄉親請願,替宋天慧求情,希望大人開恩,免了她的刑罰。”


    他身後甚至跟了一群熱心的人,聽完他的話後,紛紛開口說:“請大人開恩!”


    宋天慧一眼掃過去,裏麵有鄭老板,還有隔壁一些攤子的老板,竟然生意都不做了幫她求情,甚至還有攤子上的常客,更有些山泉村的村民,大家就頂著大太陽,事情也不做了,也不怕觸怒了官府,特意前來幫她說話,而站在最前方的李子涵更是脊背挺的筆直,宋天慧覺得幾天沒見,他好像瘦了,也黑了。


    能找到這麽多人簽名,他肯定沒少忙活,想到這裏,她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她不是個喜歡在外人麵前表露情緒的人,就是不高興、不喜歡也愛用微笑來掩飾,說到底她骨子裏是有些驕傲的,不喜歡低頭,所以無論前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極少在外人麵前失態,更別說是這種大庭廣眾的情況下了,可是這一刻,她的眼眶紅了,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宋天慧吸了吸鼻子,把淚水逼了迴去,她不想當眾落淚,她想讓大家覺得她沒事,不想因為落淚而被人同情,也不想讓自己看著很矯情,她依然穿著男裝,站在這裏,她還是想像之前那樣,就像個男人一樣不輸氣勢。


    她以前在電視裏看過萬民請願,心裏覺得不可能,古代通訊那麽不發達,哪裏能找到那麽多人簽字?可是這一刻,她不得不信,真的有這樣的事情,而且還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用說,這一切都是李子涵的主意,她之前跟李家關係好,一方麵是因為李家人熱情、厚道,另一方麵是可以跟李子涵學點拳腳功夫,外加她看上李子涵做姐夫了,但要真正說起來,她並沒有把李子涵當最要好的朋友,因為她心底有一些防備,可是這一刻,她是真真正正的把李子涵當兄弟看了。


    周圍的人聲吵雜,縣令大人抬了抬手,兩旁的官差一起高唿:“肅靜!”


    場麵突然安靜了下來,縣令大人看向李子涵,冷著聲音問:“你可知道請願不是隨便就能做的,如果你所求違反律法,那就是煽動民亂,你不但幫不了她,還要被打板子,你可想清楚了?”


    李子涵眼睛都沒眨,大聲說:“大人,我想清楚了,宋天慧心底純善,沒有過害人之心,即使她是女扮男裝,卻也是家事所迫,她不是讓求雨娘娘顯靈了嗎?這不就說明連娘娘都認為她無過嗎?”


    縣令大人冷哼一聲:“如此說來,人人都可以欺上瞞下了?那還有何王法可言?你等速速退去,否則以同等刑罰對待!”


    這時候,跟著李子涵的人大都有些猶豫了,不再出聲,生怕因此被打了板子。李子涵卻沒有退半步,依舊說:“宋天慧有恩於我家,我不會退卻,請大人開恩!”


    宋天慧在行刑台上看的直著急,這李子涵怎麽是個倔脾氣,不就十板子嗎,幹嘛這麽較真,她一個勁的朝李子涵使眼色,讓他不要惹惱了縣令大人,可李子涵根本不看她這邊,也完全沒接收到她的提示。


    沒辦法,宋天慧隻好開口高聲說:“謝謝子涵兄和各位鄉親的好意,我宋天慧一輩子都會記得大家今天為我做出的一切,但規矩不能壞,我確實犯了錯,就該為自己的過錯接受懲罰,我甘願受罰!”她扭頭看向縣令大人,說:“大人,開始吧!”


    李子涵還要阻止,宋天慧看向他搖了搖頭,李子涵呆住了,他看到宋天慧的眼中多了些乞求的味道,這是他在宋天慧身上從來不曾看到的,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難過起來,覺得宋天慧一定是怕連累了他,才拒絕他們的請願。


    如果自己多一些本事,如果自己不是平頭百姓,說話能有些用,或許今天就不是這個局麵了!李子涵第一次恨自己不夠努力,到現在還一事無成,也沒有功名在身,隻是個賣豆腐的混小子。


    場下的人都靜靜的看著宋天慧趴在了刑凳上,看著板子一下接一下的打在她的身上,聽到板子打在肉上的啪啪聲,都不由縮了縮肩膀,心想著打板子一定痛的緊,看宋天慧咬著嘴唇還悶哼了幾聲。


    其實痛是肯定有點痛的,但還不至於忍受不了,就好像小時候她被她爸打了屁股一樣,但她不能看起來若無其事的樣子,必須配合一點,否則下手留情的官差也要被她連累了。


    到最後兩下,宋天慧幹脆唿痛起來,下麵的人都露出了同情之色,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掩藏住自己的尷尬,她果然是影後級的,這樣演戲是迫不得已,可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行刑完畢,崔氏他們就衝了過去,宋天慧無奈的搖頭,就知道他們會忍不住跟過來,崔氏、宋彩雲、小四都滿臉的淚水,宋正儀雖然沒哭,可眼眶卻紅了,一家人紛紛去扶宋天慧,崔氏更是哭著說:“慧哥兒,娘帶你迴家,咱馬上迴家上藥。”


    宋天慧被家人扶著走出了人群,李子涵也跟了過來,一臉的歉意,“慧哥兒,對不起,沒幫上啥忙。”李子涵說著頭垂了下去,都快耷拉到了胸口,神情也格外的沮喪。


    宋天慧眨了眨眼睛,低聲說:“子涵哥,你可幫了我大忙了,剛剛行刑的官差打的很輕,就是聲音大些做做樣子,要不是你帶人請願,他們還不會心軟呢。”


    她又對崔氏說:“娘,你別哭了,我真沒事,就是那麽多人看著,我得做做樣子,不然有心之人要鬧騰了。”


    崔氏有些半信半疑,她覺得宋天慧是懂事,怕家裏人擔心,才這樣說了安慰他們,她也不跟宋天慧多說,就扶著她趕緊迴家擦藥,反正看一看就知道傷的重不重了。


    直到到家上了藥後,崔氏才放心下來了,宋天慧準備周全,屁股就青了幾塊,卻沒有破皮,骨頭更沒有傷到,休息些日子就能好,肯定不會有後遺症。


    但是為了安全起見,宋天慧囑咐家裏人,包括小四在內,都不能提她沒事,外人問起來就說在家養傷,過陣子才能出門,而且還要在外人麵前表現的擔憂和難過一些,演戲要演全套嘛。


    家裏人都紛紛點頭,說一定把嘴管嚴了。宋天慧就看了宋正儀一眼,正色說:“爹,我知道你是老實人,不會撒謊,但是這事必須得瞞住,否則害了咱全家都有可能。要是老宅那邊誰問起你,你就說看起來傷的挺重的,你又看不到傷口,就說我娘給我上了藥就哭。”


    不怕外人算計,就怕老宅的人惦記上了。


    宋正儀知道分寸,點頭應了下來,還一個勁的保證自己誰都不說,不管老爺子還是劉氏問起,都按宋天慧交待的話迴答。


    宋天慧這才放心了下來,接下來的日子,她不好出門,就隻能待在家裏“養傷”,天天躲在院子裏悶的都要發黴了,因為崔氏也在家,還時不時的找她說話,她就是想去空間裏也不方便,隻好在家裏做些零碎活,另外跟崔氏學學針線。


    她前一世隻會縫縫扣子,這一世的也沒學會,甚至沒打算去學,但崔氏說女娃怎麽也得會些女紅,以往不敢讓她學,卻是把她給耽擱了。一提到這話,崔氏又紅了眼眶,宋天慧怕了,隻好答應崔氏認真學針線,免得勾起崔氏的傷心事。


    終於過了大半個月了,她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出門去了攤子上,隻是她一走在大街上,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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