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炎麟說:“應該是同一個人。兇手割肉的部位幾乎完全相同。這是本案兇手獨有的signature(行為標記)。”


    “可是,頭三名被害人明顯遭到過肢解。再被分別包裝後棄屍……”


    “那取決與兇手手裏的工具和所處的環境。”


    羅炎麟問鍾慶順。“能大致估計出兇器種類嗎?”


    鍾慶順略顯猶豫。“兇手這一次好像隻使用了一種兇器。好像是一把普通的刀子。所以割肉時比較吃力。”


    羅炎麟點頭。“如果他手裏有電鋸和斧頭以及足夠的時間,他一定還會像以前一樣。”


    他四下望望,問王樹林。“這座農貿市場在城市的什麽位置?”


    “市中心偏西。”王樹林說。“這一次幾乎明目張膽,他都用不著給我們打電話提示棄屍地點了。”


    羅炎麟問:“你們這裏的交通監控設施怎麽樣?”


    “隻有靠近市中心的鬧市區有攝像頭。我已經派人去交通大隊調取了錄像帶了。”


    鍾慶順和另外一名法醫助手把屍體搬到車外。聚集在遠處,充滿心奇的群眾正一個個抻長脖子瞧看。看見抬出一個白花花的東西,雖然看不真切,也都一個跟著一個發出唏噓,脖子抻得更長。


    物證科的技術員隨後進入轎車收集物證。


    15:09


    y市公安局刑警隊辦公室。


    鍾慶順剛剛進行了初步屍檢。有了檢查頭三具屍體的經驗,他現在的思路已經很明確。沒有了咄咄逼人的慕容雨川,他頓感壓力減輕,重獲信心。但願那家夥呆在貴州大山裏,永遠別迴來。


    他告訴王樹林和羅炎麟,死亡時間大約在十二個小時以前,也就是昨天晚上七點到九點鍾之間。他順便還說,被害人的脖頸上有被勒拽的痕跡,但沒有造成頸部軟組織與軟骨損傷,有可能造成短時間窒息昏迷。


    王樹林問:“那被害人的死因是什麽?”


    “這一次可不是靜脈注射空氣。死者的心髒、血液都沒有問題。她的死因是由於尖銳的兇器直接擊打頭部太陽穴所致。”


    羅炎麟問:“你說被害人曾經被勒昏過?”


    “是。”


    “是被什麽累昏的。”


    “哦。對了,是用被害人的挎包帶。”


    “被害人的挎包帶?”


    “對。挎包丟在車裏,包帶的寬度與勒痕完全吻合。”


    羅炎麟想了想又問:“我注意到被害人的一隻腳上粘著一條膠帶。你檢查過嗎?”


    鍾慶順點頭。“她的雙手雙腳,還有嘴巴上都殘留著膠帶的痕跡。似乎她被捆綁過一段時間。”


    羅炎麟沉默片刻,說:“看來兇手跟死者認識。”


    “你怎麽知道?”王樹林和鍾慶順疑問的看著他。


    羅炎麟說:“這輛車應該是被害人開的車,轎車的樣式與顏色符合年輕女性的身份。被害人在北海道餐廳工作,是一名女體盛藝妓,姓孫。我昨天晚上去餐廳見一位朋友,那時她剛下班,我見過她一麵,時間大約在晚上六點多種。天已經黑了。她一個單身女人,夜晚獨自開車迴家,半路上不可能讓一位陌生人搭車。所以,襲擊者應該在她上車或者下車時動手。”


    王樹林打斷。“你怎麽確定她一定迴家,也許她會去什麽地方會見什麽人?她幹那種工作,認識的男人肯定很多。”


    “她平時也許喜歡瘋玩,但昨天應該下了班老老實實呆在家中。”


    “為什麽?”


    羅炎麟推了推眼鏡。“你沒有注意蒙在她臉上的內庫。上麵粘著衛生護墊。一個來月經的女人應該不會半夜出去和男人約會吧?”


    王樹林沒法反駁了。他說:“照你這樣講,兇手隻可能在兩個地方綁架她。一是在她家,意外一個是在北海道餐廳附近的停車處……”


    羅炎麟說:“趁她到家停車時綁架她的可能性不大。那需要兇手提前潛伏在那裏。但事實上他不會那麽做。”


    “為什麽?”


    “兇手昨天晚上計劃作案的對象並不是她。而是臨時改變了注意,臨時挑選了她。”


    *—*—*—*—*—*—*—*


    第十九章 惡魔


    那高聳塔樓的火紅塔頂,


    那裏霎時間突然出現三個地獄複仇女神,


    她們渾身上下,鮮血淋淋,


    她們的四肢和模樣則酷似女性。


    ——但丁


    “你怎麽知道兇手的目標不是孫蕊?而是別人?”王樹林的眼神裏帶著狐疑。


    羅炎麟說:“這個可說來話長。簡單點兒說吧,兇手隨身帶著尖刀和膠帶紙,原本是有犯罪動機。但如果他的目標是孫蕊的話,我想他會準備的更加充分。他會像過去那樣,把她帶迴殺害前三個被害人地方,有條不紊的殺死她,肢解她,割肉,包裝,丟棄屍塊。有可能的話,他還會先囚禁她幾天然後再殺她。而這一次,兇手似乎改變了自己一貫的風格,甚至在作案時出現了猶豫。”


    “猶豫?”


    “兇手用被害人的挎包帶勒昏被害人,這就說明他事前沒有準備好怎麽對付她。同時也說明了被害人同他認識,所以他才能出其不意的襲擊她,否則他隻有用更暴力的方法將她製服了。製服被害人之後,他用膠帶把她捆綁起來。按理說,他應該把她帶迴去處置,而不是在車裏。說明他內心中很矛盾,又想殺掉她,又不想。”


    鍾慶順這時插嘴。“我剛才還有一點忘說了。被害人的腳掌和膝蓋有擦傷。好像赤腳奔跑過,又摔倒在地上……”


    王樹林反應似乎很快。“這麽說,兇手並非很順利的抓住她,她是在奔跑時被抓住了。”


    如果他的說法成立,兇手有可能是一位陌生人。


    “我倒覺得是她在被兇手製服後嚐試過逃跑。”羅炎麟說。“否則,沒有辦法解釋她脖子上的勒傷是怎麽迴事。”他頓了頓。“正因為她的突然逃跑激怒了兇手,所以,兇手才用鐵器狠狠擊打她的頭部,要了她的命。後來不甘心,就草草割掉她身上的肉,然後棄屍。”


    周圍的警員們都不再說話。


    羅炎麟說到這裏眉頭並沒有舒展,反而慢慢擰起。


    他心裏生出了一種疑惑。


    他已經在心中為這名兇犯畫了許多張“肖像”。


    兇犯從外表到內心正在越來越清晰……


    然而就在這時,兇手卻做出了一件不合乎常理的事情。


    按照羅炎麟的“犯罪心理畫像”描述,兇手有著相當冷靜而殘酷的性格。這樣的人或許行動緩慢,不過,一旦下定決心就會堅決執行。這樣的人怎麽會猶豫呢?而且他居然在綁架孫蕊時讓她中途逃走了,才又氣急敗壞的殺掉她。這種暴怒失控的風格與他的“肖像”截然不同。


    難道當時發生了什麽意外情況嗎?


    是什麽打亂了罪犯的計劃?


    *—*—*—*—*—*—*—*


    15:30


    物證科的技術員經過對車座上的纖維和毛發進行化驗。發現除了被害人孫蕊以外,至少還有另外一個人曾經坐過她的車。而且極有可能是一名男性。纖維為尼龍。


    15:41


    從交通隊拿迴的錄像帶顯示,在昨天晚上約6:30~9:40分之間。市中心三個馬路口的路況監視器一共四次拍攝到孫蕊那輛黃色的qq奇瑞。


    6:31和7:08分別拍攝到qq向東行駛。


    8:41和9:29分別拍攝到qq向西行駛。


    王樹林不解。“兇手在幹什麽?在市區裏兜圈子嗎?”


    羅炎麟說:“在7:08到8:41監控拍攝以外這一個半小時時間裏肯定發生了一些事情,出乎兇手意料的事情。孫蕊應該就是在這個時間裏試圖逃走的。”


    “出乎意料的事情?”


    “兇手原打算把被害人帶到某個地方,結果臨時改變了注意,把車掉頭開迴來,開到了農貿市場。之後棄車逃走。”


    王樹林說:“先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兇手的身份能不能進一步確定?”


    羅炎麟沒有看任何人,沉默片刻才緩慢開口,好像在自言自語。“兇手,男性,相貌出眾。年齡在25歲至35歲之間。穿戴整齊,有固定工作。當過司機,或者在汽車配件修理商店工作過。住所在市內,市中心以東,五裏地範圍。單身。女友……”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分析與自己頭腦中已經存在的那個形象相去甚遠。


    所有人都在看他,不知道他心裏的矛盾。


    他盡量排除腦海中已然存在的假設,完全按照心理畫像的程序客觀機械的分析下去。“他交往女人,但是沒有固定的女朋友,沒有要好的朋友。他收入不高。社會地位不高。對自己現狀不滿,懷有深深的自卑心理。他很可能來自農村家庭。他很可能就在北海道餐廳工作。或者……跟餐廳內部的人關係密切。”


    王樹林忍不住問:“根據是什麽?”


    “孫蕊是北海道餐廳數一數二的高收入藝伎,性格孤傲,自視甚高。若非社會地位很高或者相貌出眾的男人,她是不會與之交往的。她能夠毫不防備對方,至少說明她對對方並不反感,那個人至少應該符合其中一條。但因為留在死者車裏的男性衣料為普普通通的尼龍。這不符合有錢人的特征。通過與前三起案件對比分析出,兇手性格長期壓抑,外表極端整潔。而低收入的工作與社會地位偏低也會是他產生自卑心理的原因,甚至他的童年有可能遭受過某些創傷。往往這樣的人一旦爆發,手段就會異常殘忍。譬如,他把內庫蒙在死者臉上,這樣做了是為了使死者非個性化,強調對她的侮茹意圖……他把女性視為一個渴望又憎恨的群體……”


    “……他犯案隨機性很大,同時具有冒險性,恰好說明他的獨身特點。他對北海道餐廳周圍的環境十分了解,甚至跟餐廳內部的工作人員也熟悉。說明他很可能在餐廳工作,至少,跟餐廳裏麵的工作人員相當熟悉,他才能有機會經常去餐廳。”


    “那你怎麽確定他是農村人?”有人問。


    “通常農村人會比城裏人更渴望改變自身的境遇。他所承受的壓力也比城市裏長大的人大得多。而且,”羅炎麟頓了頓。“路況監視器顯示qq車最初朝東行事。那是遠離市中心的方向。他會去哪兒?我估計,他租住在城裏,但是在城外農村裏還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不可能是他為了作案租下的,他沒有那個經濟實力。很可能,他每次綁架被害人都會帶到那裏處置。這一次,因為意外情況他不得不改變了主意,故意把車開到城市以東遠離他在城市的住所,以此擾亂我們的偵破方向。”


    “等一下,”王樹林打斷。“你剛才所說有一處矛盾。”


    “哪裏?”


    “兇手的作案地點如果遠在農村。那他是如何把被害人從城裏帶過去的?總不能每一次作案都搶車吧。何況,前三名被害人也不是能買得起車的有錢人。”


    “他一定自己開車。”


    “自己開車?!可你剛才說他收入微薄……”


    “那也許是一台二手車,甚至報廢車。經過改裝後勉強可以使用。不過,還有一種可能,他本身就是司機。”


    所有人眼前一亮。


    兇手的身份無形中又被縮小了。


    王樹林說:“你剛才說,他有可能住在市中心以東……”


    “他把車停在農貿市場,這個位置距離他現在的住房不會太近,同時又不會太遠。棄車後,他即便繞遠,也應該能在一個小時之內趕迴家。”


    肢解者畫像:


    男性,y市農村人,相貌出眾。年齡在25歲至35歲之間。內向,穿戴整齊,有固定工作,與北海道餐廳有密切關係。可能是司機,或者在汽車配件修理商店工作過。住所在市內,市中心以東,五裏地範圍。單身。


    17:13


    王樹林把市區地圖鋪在辦公桌上。北海道餐廳裏低薪的男性工人名單放在旁邊。名單上標注了每個人的基本履曆,包括現在的家庭住址。


    所有專案組的成員都把腦袋湊過來,看著他瞪著血紅的眼睛用紅筆在地圖上畫圈。一個圈代表一個人名。


    不知道最終哪個家夥最倒黴。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


    18:01


    北海道餐廳。露天停車場。


    萬春山坐在小貨車裏瑟瑟發抖。車窗外天又黑了。他抖得越來越厲害。


    不是因為冷,而是害怕。


    人害怕到極點感覺跟快要凍死差不多。


    張可欣今天下班早,穿著那套鬆鬆垮垮的外套遠遠的消失在街道上。他對她已經沒有了欲望,他現在正在用全部的力量抵禦恐懼。


    一小時前他接到一個電話。


    “你被警察盯上了。他們很快就來找你。好自為之。”


    電話掛斷,他的心沉下。


    他知道警察來找他幹什麽。


    孫蕊死了。


    昨天他原本是想跟蹤張可欣的,為什麽鬼使神差又去找孫蕊?


    這個昨天還神氣活現的女人現在變成了一灘爛肉


    她活著時貪得無厭,抓住他的把柄步步緊逼。現在她死了,卻依然沒有放過他。


    他仔細聆聽著車窗外麵的聲響,也許遠處正有唿嘯的警笛飛馳而來。


    我該怎麽辦?


    他按照剛才撥來的電話號碼打迴去。無人接。


    我該什麽辦?


    被警察抓住,他有辦法說服他們嗎?像推理電影的劇情那樣,給自己找一堆不在場證明?


    張可欣會不會向警方告發自己,就像孫蕊昨天說的?


    肢解三個女人的兇手,再加上一個孫蕊。這樣的罪名他有幾顆腦袋都不夠槍崩的。


    他想不出還有什麽退路。


    隻要落入警方手裏就是死路一條。


    夜空裏似乎劃過一聲尖銳的唿嘯。


    他哆嗦了一下。


    一咬牙,轉動發動機鑰匙,用力往油門上踩下。


    寫著“北海道”字樣的小貨車以賽車的速度躥出了停車場。似乎撞掉了一輛雪福來的後視鏡。


    嘿嘿,活該。


    恐懼到極限就會瘋狂,瘋狂就會不顧一切。


    他感覺到無比亢奮。


    就像他躲在女廁所裏,聽著張可欣撒尿的聲音,幻想著她一絲、不掛的模樣。


    不,比那更刺激。


    他開車衝上馬路,一路馳騁,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就是這種處於速度中的快感,令他完全鬆弛,不再恐懼。


    可欣,可欣……


    他快樂的喊著張可欣的名字,猛踩油門。


    經過一個十字路口,一輛卡車斜刺裏擋在前麵。


    他還沒有瘋狂到不在乎死活的地步。


    他猛踩刹車。


    刹車失靈了。


    小貨車朝卡車直衝過去。


    他來不及多想,猛打方向盤,車頭擦著卡車車身滑過,衝上人行道。


    前麵已經沒有路了。


    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出現在車前方。


    一瞬間,他心中閃念邪惡。


    一條命換兩條。劃算。


    太劃算了。


    他隔著擋風玻璃看見女人驚恐萬狀的眼神。童車裏的小寶貝依舊安然熟睡……


    貨車衝過去——


    車頭撞在辦公樓的外牆上,完全凹陷,擋風玻璃散成顆顆碎粒,在他臉上割出道道血口,方向盤與儀表盤壓向他的胸口,他被夾成了餡兒餅狀,內髒從口腔裏擠出。那一刻,他眼球暴突,意識卻還清晰……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在最後一刻又打了一次方向盤。女人可能被嚇哭,嬰兒可能被驚醒。沒有人會為他人生最後小小的善念而感動。


    人到底怎樣活才算值得?


    *—*—*—*—*—*—*—*


    司機停車,路人駐足,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的觀望著車禍現場。


    成百上千人同時停止各自的動作,仿佛時間驟停,仿佛世界末日不期而至……


    這也是一種奇觀。


    膽子小的躲在遠處,膽子大的湊到車頭看裏麵的人死得多慘。有道德的打電話叫急救車。沒道德的用手機拍照發到微博上。


    一輛銀色寶馬從肇事車旁邊緩緩駛過。


    開車的年輕女人側臉,仔細瞧了一眼,說:“死翹翹了。”


    坐在副駕駛的男人歎息。“是你找人在他車上做了手腳吧。”


    “……”


    “別告訴我說不是你。”


    “是有怎樣?”


    “你做的太過分了。”


    女人冷哼。“我還不是為了你?如果他真讓警察抓起來,你還想脫幹係嗎?”


    男人沒說話。


    女人接著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的那些事兒?”


    他一驚。“我幹什麽了?”


    “那還要我一一說明嗎,但丁先生?”女人霍然甩臉,目光直直盯在他臉上。“我在你的手機裏看到了這個名字,還有一個人叫佐川一政……”


    女人對麵那張漂亮的臉頓時僵硬。


    *—*—*—*—*—*—*—*


    12月3日,星期六。10:06


    y市公安局刑警隊辦公室。


    法醫科、物證科的分析材料統統擺在辦公桌上。


    專案組每個人的表情都不相同。


    昨天傍晚,他們兵分兩路,一路去萬春山家,一路去北海道餐廳。


    萬春山是餐廳的運貨司機,兼裝卸工人。昨天晚上他是晚班。


    去萬春山家的那一組刑警撲了空。


    去北海道餐廳的那一組晚到一步。他們趕到餐廳時萬春山的車禍剛好發生。


    萬春山的體貌和性格特征與羅炎麟的“畫像”驚人相似。由於他是單身,性格孤僻,又沒有固定的女朋友,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詳細背景。隻知道他是農村人,而且原名不叫萬春山,所以一時間找不到他的老家。到底是在什麽地方囚、禁殺害的前三名被害人暫時成了謎。


    但他的作案手段已然水落石出。


    他平時主要負責為餐廳拉運食品原料,常常跟廚房打交道。可以隨意弄到大型砍刀和肉鉤,以及那些專門給藝伎吃的dh全效營養素。他綁架那些女人,利用小貨車運迴農村老家,先囚禁數日,再將她們殺死,割肉,肢解,包裝。之後,開車將包裝好的屍塊拉到城市各處丟棄。然後給警方打電話,指示棄屍地點。


    王樹林用力一錘桌子。“媽的。就讓他這麽輕而易舉的死掉,太便宜他了!”


    不管怎麽說,案件偵破圓滿成功,幹警們個個麵帶喜色。


    唯有羅炎麟獨自沉吟。


    他還有心結沒有解開。


    第一,前三名被害女人都是被靜脈注射空氣致死。一個高中文化的萬春山有這種技術嗎?


    第二,三名死者被往複式開顱鋸切割。萬春山又是從哪裏弄到這種工具呢?


    第三,也是最讓他難以釋懷的心結。佐川一政是什麽迴事?是萬春山給自己起的名字嗎?他為什麽要給自己取這個名字?他為什麽與當年佐川一政殺人後的割肉方式如出一轍?


    第四,真正的佐川一政恰好在這個時候來到這座小城。就住在北海道餐廳上麵的明珠酒店,僅僅是巧合嗎?


    第五,混小子慕容雨川辦案辦到現在還不迴來,是不是真打算帶著美奈子繼續逃亡?


    *—*—*—*—*—*—*—*


    專案組全體警員下午放假,羅炎麟迴到毛平家。毛平早就得知了案件告破的消息,特意讓女友燒了幾道好菜,擺酒慶祝。


    毛平說:“你小子天生就是露臉的命。現在整個y市的公安係統都在談論“心理畫像”。把你說的神乎其神。”


    羅炎麟一笑置之。眉宇間卻沒有高興的表情。


    喝了兩杯,他問毛平。“樓上那位姓歐的醫生這兩天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毛平不解。“通常都是女人願意打聽他。就像我那位,吃著碗裏的望著鍋裏的。也是經常有事沒事跟我提起那家夥呢。”


    女友在桌子底下狠狠擰了他一把。


    東北丫頭手勁非比尋常,毛平一邊嘶嘶的抽著冷氣,一邊說:“我好幾天都沒看見他了。不過也是常有的事兒。我經常早出晚歸。跟他的作息時間不一致。你問這個幹什麽?”


    羅炎麟沒迴答。


    吃過飯,他給張可欣打了一個電話。


    張可欣開心的不得了,說我還以為你隻有處理案件時才會想到我呢。你現在在哪兒,我立刻趕到。


    這女孩從來沒有跟男人交往的經驗。不曉得欲擒故縱的道理。


    時間還是下午,羅炎麟帶著她到市中心一家餐館吃了一頓飯。羅炎麟主要是為她點菜。女孩不知道為什麽變得矜持起來,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羅炎麟問:“不合胃口?”


    張可欣不好意思的說:“你給我打電話時我正在甜品店裏吃呢。我現在吃下的熱量足夠我繞著住宅樓跑三十圈的。我要是再吃。非得跑吐了血不可。”


    羅炎麟說:“放心吧,我給你找了一份消耗體能的差事。”


    “咦?”


    “你上次不是要找藍香琴的女兒嗎?我一會兒帶你去。”


    “真的?”張可欣一臉驚喜。


    事實上,羅炎麟並不急於帶張可欣去見月月,他一直等到將近傍晚,才領著張可欣迴到住宅樓。


    毛平住一樓,藍香琴住三樓,歐青仁住五樓。


    他首先來到藍香琴家敲門。敲了很久,門內才傳出響動。又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探出頭,緊張的打量著他和張可欣。


    張可欣蹲到她麵前,說:“你還認不認識小姨呀,月月?”


    女孩瞅著她,摳著嘴。沒反應。


    “她跟你不親呀。”羅炎麟說。


    “我有辦法。”


    張可欣把手伸進肥大的衣服裏,變戲法兒似的掏出一顆綠色的糖塊兒。又掏出一顆紅色的糖塊。一手握一塊。在月月麵前來迴晃。晃得小女孩兒眼花繚亂。


    然後,她把一隻手掌攤開,掌心放著綠糖塊。她把另外一隻手攤開。什麽也沒有。


    她學著小孩子的聲音細聲細氣的說:“咦,我的糖哪裏去了呢?”


    月月驚奇的瞪大眼睛。瞅瞅張可欣的手,瞅瞅張可欣的臉。


    “你想不想知道糖塊去了哪裏呀?”張可欣問。


    月月忙點頭。


    “唔……出來了……”張可欣用那隻空手飛快的在月月臉蛋兒上劃過。


    紅糖塊出現在掌心。


    “原來它自己跑到月月身上了呀。既然它願意去,就給月月吧。”


    女孩兒歡喜的接過糖。


    羅炎麟稱著張可欣逗月月玩時,走進房間。歐青仁不在。


    他想了想,直接上樓來到歐青仁家。他已經想好了說辭,名義上是張可欣想撫養月月,跟歐青仁打聲招唿。


    按了很長時間門鈴,沒人開門。


    他走到樓外,看見歐青仁家的窗子黑著燈。


    現在是晚飯時間,他能去哪裏?


    他迴到藍香琴家,看見張可欣正在廚房裏刮土豆皮。


    他問幹什麽。張可欣難得生氣,氣唿唿說,看來一定要把月月帶走。表姐那個鄰居昨天晚上就沒迴來,孩子餓了快兩天了,管都不管。


    “他兩天都沒迴家?”羅炎麟問


    張可欣抬起頭。“你認識那個人?”


    “歐青仁。你也應該見過他。”


    “是他?”


    “有印象吧?”


    “記不住了。”張可欣低下頭繼續削土豆。


    羅炎麟對歐青仁這個人越來越感到困惑。如果要讓他對這個人“畫像”。這個人是很模糊的。


    他不具有鮮明的個性。除了擁有一張漂亮的臉龐,他的為人隻能用乏味來形容。然而羅炎麟透過他的眼神,卻又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掙紮與不安。


    這種感覺幾乎從羅炎麟第一眼看見他就產生了。


    而這個人的糾結又似乎與藍香琴這個女人緊密相連。


    到底因為什麽?


    這個男人心底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


    他與這起碎屍食人案之間若有若無的關聯是否另有深意?


    張可欣做菜很香。嘴饞的人廚藝都不錯。


    彈簧蛋、嗆土豆絲、拌黃瓜,雖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吃起來口感居然很好。


    三人圍坐一張桌。飯菜熱氣騰騰。假如此時有人誤入房間,會以為是一個溫馨的小家庭。


    羅炎麟總是在給別人“畫像”,想象別人的生活情景。他卻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如果結婚生子會是什麽樣的。


    如果他隻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小職員,有一個漂亮善良的老婆,一個可愛懵懂的孩子,一對兒嘮嘮叨叨的父母,他的生活會不會比現在更幸福?


    張可欣隻顧給月月夾菜,沒注意到羅炎麟正在望著她出神。


    吃完飯張可欣就要拉著月月走,月月卻執拗起來。


    張可欣不高興了,掰著手指頭開始數落。“你媽媽不管你,那個男的也不給你飯吃。你幹嘛還要呆在這裏?”


    月月垂頭,腳尖不停蹭地。她小聲嘟噥。“媽媽管,媽媽會迴來。等媽媽迴來……”


    張可欣氣得在原地轉了三圈。羅炎麟以為她會把女孩扛起來就走。到最後,張可欣無可奈何的癟癟嘴。“好吧,那我留下。”


    不過,她接著提出一個近乎無理的要求——要羅炎麟也搬過來住。


    饒是羅炎麟一貫從容,也禁不住吃了一驚。“為什麽?”


    張可欣趕忙解釋。“你別誤會。我就是一個人住在這裏害怕。”


    “害怕?”羅炎麟不解。


    這裏隻有一個小女孩,又不是一隻小怪物。


    “我在陌生人家睡覺就會害怕。”張可欣扭扭捏捏。“你就當做做善事好不好?反正也幫過我,也不在乎多幫一次。”


    羅炎麟也不知道她這是在央求,還是耍小無賴。


    他轉念一想,如果歐青仁迴來,一定會來這裏看望月月。於是就同意了。


    冥冥之中帶著某種聯係。


    這裏曾經住過一位身價最高的女體盛藝伎。那名藝伎失蹤了。


    現在又住進一位身價最高的女體盛藝伎。她目前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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