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一個精神病跟一個邏輯高手的混合體……”慕容雨川說。


    “你比喻的有趣。”羅炎麟笑了笑。“根據這個特征,我假設有一種解釋。”


    “嗯?”


    “雙重人格。”


    “雙重人格?”


    “我想在電影小說裏你也有看到過這樣的角色吧。在現實中最著名的患者是美國的威廉·米利根。年幼時遭受繼父的折磨和性虐待,9歲時他身上就逐漸產生其它的人格。他一生中總共產生過24種人格。每個人格都具有不同的年齡,社會背景和處事方式。但其實這類人在現實中並不會很常見,即使有也未必會對別人造成傷害。對這類罪犯我們幾乎沒有相關的檔案資料以供參考。”


    慕容雨川心想,你說這麽多不是等於白說了。


    關於這一點,慕容雨川則是站在刑偵分析的角度看。在刑偵學看來,永遠不存在完美的犯罪。除非你不能發現罪犯的痕跡。


    刑偵學中有一條重要定律——


    羅卡德的交換法則。


    兩個人隻要有過接觸,一定會傳遞一些東西到對方身上。這東西有時很明顯,有時很細微,而且絕大部分是在當事人並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的。


    慕容雨川心裏在想象,等待他的那具屍體又會是什麽樣的。


    ***************


    15:07c市醫大實驗樓。解剖間。


    慕容雨川一邊穿戴防護服,陸小棠一邊給他描述屍體發現現場。


    屍體是今天中午在西京商貿大廈的地下停車場被發現的。屍體呈緊密的蜷縮狀被塞進了一個紙殼箱裏。由於滲出的血水從箱子上不停滴下,被一個在附近停車的姓張的男子發現,隨即報案。負責停車場的清潔工一口咬定,昨天晚上離開時並沒有看見那個紙箱。


    “有沒有監控錄像呢?”慕容雨川問。


    陸小棠說:“不走運。監控攝像早就失靈了。”


    “你看到過屍體了?”


    陸小棠露出厭惡的表情。


    “這麽說比我想象得還要好。”慕容雨川說。


    屍體裝在黑色的斂屍袋中。李涵和美奈子站在解剖間裏,全副武裝的等待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把斂屍袋的拉鎖拉開一段。暴露出鮮紅的眼輪匝肌,兩顆凸鼓的眼球凝視著他,沒有嘴唇遮蓋的牙床微微張開,似乎在發出歎息。


    慕容雨川迴頭看了一眼美奈子。“你到x光間去整理那些照片。”


    美奈子的聲音從口罩後麵噥噥傳出。“沒關係了。我已經吐過了。”


    慕容雨川和李涵把屍體抬上解剖台。慕容雨川一手捧著流出的腸子,避免拖到上。屍僵已經消失。被剝掉皮膚的軀體成了一坨軟塌塌的肉,血水不停往下滴。李涵看見那顆沒有皮的頭往下一墜,頸椎骨發出咯咯的響聲。胃裏的東西立刻湧到了嗓子眼,手一軟,屍體滑到了解剖台上。


    慕容雨川打量著眼前筋絡畢現的屍體。比上一具新鮮很多。連切割的痕跡都能看清楚。


    慕容雨川問李涵。“你在現場檢測過屍體體溫了?”


    李涵露出了窘迫。他當時給嚇忘了。


    “我測過了,”美奈子這時說。“22.5攝氏度。”


    “環境溫度呢?”


    “跟直腸溫度一致。”


    慕容雨川點點頭,看了看死者的眼睛,按按死者小腹,然後對陸小棠說:“死亡超過24小時,直腸溫度基本與環境溫度平衡。估計死亡時間距現在大約48小時左右。”


    “嗯。”


    “眼球晶狀體高度渾濁,看不見瞳孔,這需要48小時或者超過48小時時間。屍體的腐敗程度輕微,*門,蔭*沒有發生鬆弛脫墜,體表更沒有膨脹。考慮到現在的季節,死亡時間也不可能太久。至多不會超過53個小時。”


    慕容雨川拿過一塊幹淨的毛巾,在屍體表麵反複擦拭。然後放進一個塑料袋。“貼上標簽,美奈子。”


    “哈伊。”美奈子卻不知道慕容雨川幹什麽用。


    李涵拿著相機按照慕容雨川的吩咐,給一些特殊部位拍照。


    “死者生出兩對磨牙。第二對磨牙剛剛萌出。x光照片顯示,四肢的軟骨組織基本都出現了骨化中心,但是骨垢沒有愈合。死者年齡在13到15歲左右。”


    又是一個孩子。


    盡管意料之中,在場每一個人臉上仍然掩飾不住驚駭。


    “雨川,這是什麽?”陸小棠忽然問。


    慕容雨川轉頭,順著她手指的地方,看見死者左腿膝蓋的地方有一塊白顏色的東西隱約露出。


    慕容雨川拿過解剖刀挑開肌肉。說:“是鋼板。死者不久前做過半月板手術。通過這個我們應該能很容易確認她的身份。”


    他和陸小棠對望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不久前失蹤的那名女初中生。


    慕容雨川用刀、鋸打開死者的胸腔後,忽然愣住了。死者的內髒比他預想的好很多,甚至還沒有開始發生腐敗。


    他沉默的看著完全暴露在無影燈下的內髒器官,鮮血無聲無息的流淌到不鏽鋼解剖台上。濃重的血腥氣彌漫開來。


    美奈子倒退了好幾步。


    “有什麽問題?”陸小棠問。


    “很大的問題。”慕容雨川說。“怎麽還有這麽多血?”


    陸小棠沒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雨川說:“死者的皮膚都已經被剝光了。又被兇手從案發地轉移到停車場裏。她身上的血應該早就流光了。即便有也不應該剩這麽多。”


    “那是怎麽迴事呢?”陸小棠追問。


    “我一時也想不明白。”


    慕容雨川側臉問美奈子。“你們在商貿大廈停車場裏看見死者時,死者是什麽狀態的。”


    美奈子絞擰著眉頭,露出悚栗的神情,結結巴巴說:“她,她渾身都緊緊蜷縮在一起……很痛苦的樣子。”


    慕容雨川更顯疑惑。“如果兇手要剝掉她的皮膚,一定會把她的身體平展。她又怎麽可能是那個姿勢呢?”


    陸小棠說:“當然是兇手為了把她塞進紙箱裏,故意把她折疊成那個形狀的。”


    美奈子這時忽然插話。“屍體當時蜷縮的很緊,紙箱裏還空餘出很大的空間呢。”


    慕容玉川明白美奈子的意思,僅僅是為了把屍體塞進紙箱裏,也用不著把屍體折疊的那麽緊。


    陸小棠忽然想起了什麽。“我記得第一具屍體發現時,似乎也是蜷縮著身體。”。


    “你倒提醒了我。”慕容雨川點頭。“上一具屍體因為腐爛太嚴重,我疏忽了這一點。想想看,這兩具屍體居然都有這樣奇怪的特征。”


    那姿勢好像是在子宮裏的胎兒。陸小棠這樣一想,忽然感覺到惡心。


    慕容雨川一時想不出究竟,隻好按照屍檢程序繼續。


    他有目的的首先切開死者的肺葉。幾乎立刻就得出結論。“跟上一個被害人一樣。溺水死亡。僅從從肺葉的狀況就可以判斷。死者氣管和支氣管內充滿滲血的泡沫液體。肺部表麵有血斑,肺葉體積膨脹異常,呈水性肺氣腫。符合非典型溺死的基本症狀。兇手應該先將被害人的手腳捆綁起來,把她的頭侵入盛滿水的桶裏或者水池,將被害人溺死後,開始剝皮。”


    “這個不可饒恕的畜生!”陸小棠咬牙切齒。


    慕容雨川倒是很平靜。他拿起擴宮器,插進死者蔭*。然後說:“美奈子,把紫外線燈遞給我。李涵關燈。”


    在黑暗中,慕容雨川手裏的紫外線燈發出鬼火般瘮人的幽光。他尋找著發出熒光的東西。


    過了好半天,他叫李涵開燈。臉上的表情更加困惑。


    “居然沒有發現經液,連唾液都沒有。”他說。


    “也就是說,死者沒有遭到性/侵犯……”陸小棠說。


    “事實上,連她的處女/膜都是完好的。口腔和直腸裏也沒有經液的痕跡。沒道理啊,罪犯可以殺人,可以耐心的剝掉被害人從頭到腳的皮,卻對她沒有任何性/欲。媽的,他是和尚嗎?”


    陸小棠在筆記本上飛快的記下疑點。說:“想不出來先放一邊,接下來呢?”


    “我們來看看他這一次是怎麽剝人皮的吧。”慕容雨川戴上了眼罩式放大鏡。“因為屍體保存良好,我可以很容易看清楚肌肉上的刀痕。”


    “罪犯首先……很有選擇的用刀在被害人身體的某個部分刺入,劃開大小適宜的刀口……然後,手指捏住皮膚邊緣掀起,用刀刃把連接皮膚與肌肉脂肪的筋膜劃破,一點一點剝離,很有耐心。打個比方,就像燉豬肉前剃豬皮那樣。”


    陸小棠,美奈子和李涵的臉色都已經發白。陸小棠嗔道:“別說沒用的。他用什麽樣的刀能看出來嗎?”


    “可以。”慕容玉川用鑷子輕輕撥開屍體肩膀的一個傷口,用尺子比量著。“這是一處刺傷,創角一邊尖銳,另一邊鈍圓……嗯,一把長約18厘米,寬3厘米的單刃刀具。刀尖狹窄,刀背光滑,刀身沒有弧度。沒有刀顎。這應該是一把標準的剔骨刀。很容易能夠找到型號。”


    一個小時之後,慕容雨川把屍體周身的刀痕仔細的檢查完畢。他摘下了眼罩放大鏡,兩個分明的紅眼圈配上凝眉思索的神態,像一隻不苟言笑的熊貓。


    陸小棠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這家夥的技術明顯提高了。”慕容雨川說。


    “什麽?”


    “他剝皮的手法越來越嫻熟了。脖頸,肩膀,腋下,手腕,大腿根,膝蓋,腳腕,這些地方都是對稱式的環形刀口。連麵皮,手指,腳趾,內外*唇,剛門括約肌,這些皮膚容易破損的地方,他也相當細致的割下。看來他想要一張完整的人皮。”


    毛骨悚然的感覺慢慢爬進每一個人心裏。


    “他,他為什麽要那麽做?”美奈子顫聲問。


    “我不知道。”慕容雨川說。


    “不過麽,我在想另外一個問題,”慕容雨川說。“他的剝皮手法是自己琢磨出來,還是跟別人學的?”


    “像你說的,大不了買豬肉,或者買隻狗,在動物身上練習。”陸小棠說。


    “這倒是一種可能。”慕容雨川說。“不過想完整的剝掉人皮,尤其是還沒有開始腐爛的人皮,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他在屍體上選擇下刀的部位都很合理。似乎之前經過了周密的計算。而最讓我感興趣的地方,是他剝頭皮的功夫。”


    慕容雨川摸著屍體頭頂的創口,發出讚賞似的聲音。“要知道人的麵部皮膚是人體最為複雜的部分。若非經過嚴格的訓練,想要如此完整的把整個頭部皮膚剝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而這個人明顯沒有經過像我這種專業的訓練。”


    陸小棠湊到慕容雨川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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