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沒有敢直接迴答肅文帝的話。


    因為無論她如何解釋都是錯,而肅文帝欣賞魏青岩的除卻是他的才能,還有他的真實。


    林夕落不願滿口胡話來打破肅文帝的認知,可說實話,她是不想要這顆腦袋。


    所以林夕落悶頭不語,一個字都不說,反倒是小肉滾兒在那裏“依依呀呀”個沒完,拽著肅文帝又去揪了他的胡子。


    肅文帝被如此分散了注意力,索性也不追著那個話題逼迫林夕落迴答,看著小肉滾兒胖乎乎的圓臉,口中道:


    “你這個女人,雖然懂點兒奇淫技巧的雕字,為軍中創了一種新的傳信方式,可這功績不是你的,你也不是個能幫助忠郡王成大業的女人。”


    肅文帝見林夕落依舊不開口,便繼續道:


    “朕在一天,你們就莫離開幽州城去擾亂他,至於他是否有心救你們出去……”肅文帝的神情變得格外複雜,“就看他是否能有成就天下的野心了!朕雖舍不得這小家夥兒,但卻更希望他將你換掉,朕一直都不喜歡你,因為你這個女人難以讓人看透,著實讓朕難以心安啊!”


    林夕落一驚,顧不得禮規直視肅文帝,而肅文帝那一雙眼睛也在看著她,其中泛露出的光芒格外刺目,好似尖銳無比的釘子,直刺林夕落的心!


    肅文帝居然會說出這等話?


    難道他是在縱容眾人爭位?也將魏青岩劃歸其中之一嗎?


    林夕落心中連連搖頭,可麵對著高高在上、君臨天下的寶座,誰人能不動心?肅文帝之意林夕落很是明白,她與小肉滾兒母子就是一根導火索,開啟魏青岩野心的導火索。


    如若燃燒,她們的生命便化為灰燼,完全可以被當做政治的工具,成為征伐的借口,但這其中也蘊含了一個問題。


    那便是魏青岩肯為她們母子放棄這懸空高位。那他所麵臨的也是一場巨大的非難。


    太子、齊獻王、福陵王的爭鬥之中,他必須要擇一而歸,盡管他最大的可能性是選擇福陵王,可自己與小肉滾兒在幽州城內的境況會不容他這般做。


    肅文帝在給魏青岩出難題。而這道難題便是“情分”二字。


    父子之情要顧,夫妻之情難言……


    林夕落神色多變自然被肅文帝看在眼中,或許是正合他意,肅文帝臉上的笑容很深邃,撫摸著小肉滾兒的頭,喃喃道:“朕也是最後一次看他了,走吧。朕要歇了。”


    太監將小肉滾兒抱開,林夕落則連忙接入懷中。


    小家夥兒不懂這些,可他忽然被抱開,不由得朝著床上看去……


    林夕落隨同他一起看去,心中卻道:


    一個暮靄滄桑的年邁之人,一個陰狠喜歡將所有人玩弄於手掌中的帝王,你到底要的是什麽?


    ***


    林夕落帶著小肉滾兒離開皇宮向宣陽侯府而歸,而皇後與德貴妃各自聽著布置在宮中的眼線迴稟今日的情況。而後便悄無聲息的潛著,隻等著那計時的燃香在不斷燃燒,好似掉落的香灰便是肅文帝的生命。而她們,全都在等待著終結的那一刻。


    日起月落,晨明暮垂,轉眼便是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幽州城內依舊是那番熱絡的景象。


    林夕落則一直都在宣陽侯府中靜靜的過著日子,沒有再朝外出門。


    看著手中的書信,乃是林政辛與父親母親各自送來的,林政辛已經帶著家眷奔西北而行,胡氏與林政孝夫妻已經在西北安居下來,院落乃是魏青岩早已安排好的。而聶靈素大婚也已落成。


    貌似過的暢快輕鬆,但林夕落卻覺得這日子安靜的可怕。


    薛一幾次查探,盯著林夕落的人都已經撤離不在,可越是如此,林夕落反而越不敢出門。


    壓抑、沉悶,連天色都暗降下來。好像扣上了一個灰蒙蒙的罩子,讓人心中憋的透不過氣來。


    林夕落長舒了一口氣,門外則有了響動,本以為是冬荷帶著小肉滾兒玩樂迴來孰知卻是三夫人薑氏匆匆趕來。


    “三嫂,怎麽了?這般焦急?”林夕落迎上前,薑氏連忙道:


    “侯爺出事了!”


    “怎麽迴事?”林夕落也驚了,宣陽侯一直中風癡癱在床,怎麽會突然出了問題。


    薑氏顧不得多說,連忙拽著林夕落往外走,“快去看看吧,豁然清醒了一樣,隻是還沉著誰都不理,侯夫人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守著,被他問的幾個問題嚇的昏過去幾次,花媽媽則尋了三爺,侯爺稱要大家全都過去,我聽了消息則連忙過來找你。”


    林夕落跟著簇簇跑了幾步連忙掙脫開薑氏的手,停駐腳步。


    “怎麽?弟妹不去?”薑氏有些驚愕,林夕落道:“我帶著孩子!”


    薑氏一拍腦門,站腳等著林夕落去抱了肉滾兒出來,二人先後上了轎便吩咐著往宣陽侯的書房而去,這一路上林夕落都在琢磨著事情的奇異,可為何本是煩躁不安的心沉了下來,而且還等待著輕鬆的來臨?


    宣陽侯已骨瘦如柴。


    原本的雄壯偉岸的身材早已不在,除卻那一雙睜開的眼睛能看出之前留下的鋒銳之外,再看如今的宣陽侯根本不敢相認。


    病是最大的敵人,無人能夠抗拒它的折磨,何況,宣陽侯所遭受的更多是心病,徹底的掏空了他的一切。


    眾人齊齊聚來,而侯夫人此時也已經醒來,看到林夕落抱著小肉滾兒往書房中跑,侯夫人微怔一刻,則推開眾人,坐在宣陽侯的床旁。


    一雙銅鈴銳眸在所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終停留在林夕落與小肉滾兒的身上許久。


    “青、岩,戰……”


    宣陽侯艱難的吐出了三個字,魏青羽即刻上前,“父親,您醒來之前剛有戰報入宮,五弟成功的將烏梁國全部征下,已經納入大周國之領土,戰功顯赫,無人能敵!”


    魏青羽見到林夕落神色的震驚,補言道:“也是剛剛送來的消息,弟妹且看。”


    林夕落看著魏青羽遞過來的戰報,其上字跡潦草,卻是魏青岩親自手書,林夕落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她所想的根本不是什麽戰功顯赫,而是他何時能夠迴來?


    宣陽侯聽得此消息,臉上毫無表情,又呆呆的看向穹頂,眼睛豁然發直。


    可他沒有閉上眼,也沒有讓眾人離開,故而所有人全都等候在此,侯夫人便在一旁汩汩落淚,不敢發出聲音。


    忽然……


    一陣悶沉的鍾聲響起,卻好似衝開陰霾天氣的勁風,讓所有人都不由得豎耳聽候!


    這……這是宮中所傳的喪鍾嗎?


    林夕落的心偷停一下,隨即便心跳加速,第一個衝到外麵,吩咐侍衛立即去打探消息,而她的話還未等開口,薛一已經跑來,湊其耳邊道:


    “皇帝駕崩!”


    皇上駕崩了!


    林夕落踉蹌一步,冬荷連忙上前扶住,魏青羽匆匆走出來,看向薛一道:“可打探了是怎麽迴事?”


    薛一看了一眼林夕落,隨即如實迴報:


    “是郡王的捷報傳入宮中,皇上聽後便開懷暢笑,可孰料笑聲不止,嘔吐鮮血,就……”


    林夕落聽後抱緊懷中的小肉滾兒,魏青羽的眉頭則皺了起來,而屋中響起一陣歇斯底裏的咆哮,卻是宣陽侯發出!


    “死了!終於死了,我解脫了,解脫了,哈哈哈哈哈!”


    宣陽侯的聲音沙啞,話語混沌不清,侯夫人嚇的連忙上前扶著,卻被宣陽侯瞪著血紅的雙眼,一手掐住她的脖子道:“賤女人,你個賤女人,你居然背叛本侯誕下逆子,更害得本侯日夜膽戰心驚,被皇上記恨,被孩子怨恨,被人侮辱我靠命博得的爵位,我恨你,我殺了你……”


    “侯爺,我是您的夫人,不是,咳咳不是那個賤人……”侯夫人大唿小叫的朝著眾人擺手,震驚之餘,她已經不停的朝著宣陽侯打去,可她越是還擊,宣陽侯的暴躁瘋狂越盛,瘦骨嶙峋的雙手狠狠的掐住侯夫人的脖子將其摁在床上,而花媽媽上前阻攔,早已被宣陽侯踹開!


    魏青羽眼見此狀,心知這乃宣陽侯瘋癲已經六親不認,上前阻攔欲推,卻根本無法讓宣陽侯鬆手!


    林夕落嚇壞了,即刻吩咐薑氏將屋中的孩子全都帶走,行至門口吩咐侍衛道:


    “快進去幫三爺!”


    侍衛進門,宣陽侯的胡言之聲比比吼出,薑氏恐懼之餘不停的看向林夕落,若依照侯爺所說,那魏青岩豈不是……


    林夕落格外鎮定。


    宣陽侯壓抑多年的這股怨氣在肅文帝駕崩之時忽然爆發,可理智早已不在,他……他徹底的瘋了!


    聲音逐漸的落去,書房之內雜亂的聲音陸續傳出,孩子們有嚇的哭的,有膽怯心驚呆傻的,林夕落則抱著也流下眼淚的小肉滾兒直直的看著書房門口,她要等著事情的最終結果!


    魏青羽從屋中出來……


    他的臉上多了幾道血痕,看去乃是阻攔宣陽侯與侯夫人之時被傷,薑氏即刻上前幫著擦拭,隨即吩咐丫鬟們去拿藥。


    魏青羽目光複雜的看著林夕落,口中道:


    “侯爺歿了,侯夫人……跟隨離去,夫妻爭鬥了一輩子,合葬吧。”


    林夕落聽到此消息,豁然腿腳一鬆,抱著小肉滾兒便跌落雪地之上,這個債,要所有用命來還,冤孽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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