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翠拿過來的物件乃是林夕落當初送給陸公公的那一串佛珠。


    這等物什能被陸公公拿出來,顯然是有急事。


    林夕落心驚之餘不敢有太多的耽擱,即刻叫過秋翠道:


    “你跟著這個小叫花子過去看陸公公在何處,然後帶其去景蘇苑的後院,我會在那裏等他。”


    秋翠應下後便即刻離去,而林夕落仍然專心的送林政辛出城,隻當做是偶遇一件小事,打發了丫鬟去處置一般。


    林政辛也見林夕落的臉色不是很好,故而沒有耽擱太久便張羅著一家人出了城,因有林家和宣陽侯府、忠郡王的三塊牌子,故而林政辛的馬車隊伍很快便通過了城檢離去。


    林夕落上了馬車便吩咐侍衛往景蘇苑而去,更告知侍衛前去侯府迴稟一聲:


    “今兒送走了林家人,我迴娘家一晚,晚間或許不會迴去了,去告訴三爺、三夫人一聲。”


    侍衛應下之後便離開,林夕落即刻奔向景蘇苑,陸公公豁然找她顯然不是小事,她的這顆心好似一隻小鹿亂蹦一樣開始慌亂不寧。


    不會是魏青岩有什麽重要的事吧?


    林夕落急急忙忙趕到景蘇苑,也顧不得先去與父親與母親打招唿,直接找到秋翠,而秋翠便帶著林夕落朝向後院行去。


    一個身著便衣的老邁男子正在後院中緩緩的行步賞著牆角的梅花。


    花枝上還沾有幾縷雪痕,陽光普照下的盈白卻更襯托梅花的豔麗,顯得格外美妙。


    林夕落看到那略微駝背的身影便知是陸公公,可見他閑庭信步的背影,林夕落的心豁然緩了下來,自己這是慌什麽呢?還不知具體為何事就如此失魂落魄的……


    站在院子門口深吸幾口氣,林夕落才快步趕來,“陸公公,您這種方式欲見我,可實在嚇到我了。”


    林夕落話語說出。陸公公則轉過身來看著她。可這一轉身又讓林夕落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兒,即刻上前道:“公公,您這是怎麽了?才多久未見,這臉色怎如此蒼白?”


    麵黃肌瘦、臉色泛青,那骨瘦如柴的手在不停的顫抖著……


    “是誰?是誰要害您?”林夕落有些急,也抑製不住心底的火當即便喊了出來。


    陸公公的神色很平淡。見林夕落如此慌張則安撫著道:“沒有人要害咱家,這都是咱家自找的……”


    “公公,您這是怎麽了?”林夕落即刻要拽陸公公進屋去談,“外麵太涼了。您這身子可不成,秋翠,快去屋中燒上炭盆,點上暖爐給陸公公。”


    “郡王妃不必這般惦記咱家啦,咱家無礙的。”陸公公架不住林夕落的拖拽,隻得跟著她進了屋,讓冬荷倒上了熱水。陸公公端起抿了一口才感慨一聲,開口道:


    “咱家今日前來卻不知往後是否還有機會與郡王妃見麵了,這心裏放不下些事,特意尋個由頭來與郡王妃說一說,不敢呆太久便要迴,郡王妃好生的聽咱家把事情說完,不必再為咱家忙東忙西,您的恩德咱家都在心裏了。”


    林夕落聽他這話心裏豁然湧起一股酸楚,盡管有許多事要講。可陸公公已然不願讓她多問,便隻得閉上嘴,與陸公公道:


    “我不插嘴,您說。”


    陸公公微微點頭,聲音格外平淡,可講出的事情卻引人震驚。


    “咱家恐怕不能再繼續侍奉皇上了,已經得皇上與皇後之命,過幾日送福陵王的大婚之禮前去西北,可咱家知道自己是走不出這幽州城的。”


    陸公公說到此見林夕落欲開口問。則連忙抬手製止。笑著道:“郡王妃,宮中的事您插不得手。咱家今日前來隻告訴您,一定要轉告郡王爺,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要迴幽州城來,皇上……皇上撐不了太久了。”


    林夕落瞪大的眼睛中湧起了濕潤,“陸公公,這話怎講?我不問您仔細說。”


    “郡王爺的身世想必郡王妃已經聽到傳聞,咱家可以告訴您這謠言卻是真的,他……他真乃皇上之子,可惜皇上之前並不知曉。”陸公公看著林夕落,卻沒有看到她吃驚的神情反而驚訝,“難不成……難不成您已經知道了?”


    “此事是郡王與我說過,沒想到如今還能聽得您開口講起。”林夕落對此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可如今這好似也不是秘密了。”


    “郡王如何得知的?”陸公公很驚愕。


    “他也是自己猜的。”林夕落說完,陸公公長歎口氣,“如此說來咱家更放心了,忠郡王居然連此事都能講給您,咱家放心了……”


    “公公,您為何稱自己走不出幽州城?”林夕落忍不住探問,陸公公可是魏青岩與她在皇上身邊聯係最緊密的人,何況陸公公也稱皇上的身子撐不了多久,這又是怎麽迴事?


    陸公公頓了下,則開口道:“之前知曉忠郡王身世之人除卻宣陽侯與皇上之外,隻有咱家一人,如今宣陽侯身患重病儼如廢人,咱家……咱家也該閉上這張嘴了。”


    林夕落道:“皇上向來重視您的……”


    “如今皇上身子不佳,喜怒無常,而這一次他居然聽了皇後的建言,讓咱家離開幽州城去西北為福陵王大婚慶禮,可咱家離開,皇上的身邊必定要換上其他的太監,而就在剛剛咱家離宮趕來之前,皇後已經把咱家為皇上安頓好的小太監給杖斃了,換上了兩個新人,而這二人咱家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


    陸公公說到此則看向林夕落,“皇上功高偉業,乃是大周國曆來最英名的君主,可英名一世或許會敗於一時,皇上向來最抱怨的便是他的皇子之中沒有一人能夠承繼他的偉業,直至忠郡王的出現。”


    “可忠郡王的身份畢竟不能表露出來,而皇上又格外在意他被文官史人填上肮髒的一筆重墨,所以……所以他盡管籌劃許久卻不敢認忠郡王,可他的心中卻對忠郡王格外看重。”


    “但皇上畢竟不止這一個兒子,而皇後與太子近來在宮中的動作頻繁,咱家曾有提示,皇上卻絲毫不在意,直至如今咱家這一條命恐怕都難以保全,這才不得不尋個機會出宮與忠郡王妃相見,隻求您千萬要告知忠郡王莫迴幽州城,而你們……也能走盡快的離去吧。”


    林夕落被這一係列的訊息撞擊的腦子混亂,“那您稍後還要迴宮中去?”


    “迴,必須迴。”陸公公斬釘截鐵,“咱家領了前去為福陵王送大婚之禮的命就要將此事做完,即便不知何時會丟了這條命……”


    “我可以即刻派人送您走,不要再迴去。”林夕落想到薛一,想到魏青岩的暗衛,她雖然不清楚可她知道有這樣一批人的存在,藏起個人來恐怕並不難。


    陸公公搖頭,“動一發而引全身,咱家這條命不值得讓您如此費心。”


    “陸公公您這是用刀子戳我的心,我一定保您平安無事!”林夕落一把抓住了他,卻反被陸公公推開:


    “此事都不過是咱家的推斷,做不得準,如若推斷有誤那是咱家多心,如若推斷正確,那是咱家的命,咱家生來便是服侍皇上,死也要死在皇上跟前不願苟且偷生。”


    “活著比什麽不強?”林夕落眼中滿是乞求,陸公公淡笑道:


    “那不是咱家所願,咱家即便是死,也要死個亮亮堂堂,也要有人叩拜,有碑墓入土,至地下再等著侍奉皇上,何況咱家問郡王妃,宣陽侯有如今的下場,您以為隻是宣陽侯自己造成的嗎?”


    林夕落倒吸一口涼氣,“您是說……”


    “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都是皇上賞的,皇上是最明白的人,他要走了,想帶著誰走,誰都留不下這條命的……”陸公公說著便站起了身,緩緩的離開了門外,口中道:


    “咱家隻願大周祥安,莫毀了糟粕手中,莫汙了皇上的叱吒偉業,否則咱家入土難眠啊!”


    陸公公的腳步沒有半點兒遲疑,表示著他來來此見林夕落是真為魏青岩所著想,林夕落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由得酸楚蒙心,很想衝上前去將陸公公拽迴,可她知道,她必須尊重陸公公自己的選擇。


    因為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如她一般隻想活著……


    陸公公走後,林夕落則呆坐在屋中半晌,她對陸公公所言很有迷茫之感。


    這個時代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即便覺得撞死朝堂以求皇上收兵不戰是荒唐,即便覺得陸公公想著堂堂正正的死去,也要等著侍奉皇上是愚忠,可這些確是他們做出的選擇。


    引以自傲、引以為榮的選擇!


    是苟且偷生?還是榮譽的死去?這個時代的人或許選擇後者的更多。


    名譽就真的那麽重要嗎?比命還重要嗎?林夕落之前會斬釘截鐵的去選擇活著,可如今她迷茫了,她覺得自己的意識不能強加於身邊之人,那魏青岩會選擇哪一個?


    林夕落就這樣的呆呆坐著,坐了許久許久……(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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