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一怔,心中頗有點兒奇怪,皇後則心中更驚,皇上來此一句話都不多說就要看這孩子?


    這……


    陸公公從皇上身邊親自下來行至林夕落身旁,笑著道:“夫人,賞咱家個顏麵,由咱家抱小公爺,可好?”


    林夕落已見過陸公公多次,而每次魏青岩對他也甚有交情,這自沒什麽不放心的。


    將小肉滾兒放置陸公公懷中,林夕落輕聲囑咐道:“這小子脾氣渾……”


    “夫人盡可放心。”陸公公沒有多說,而是捧著小肉滾兒就往正位上去,肅文帝看到那繈褓中的小腦袋不免臉上笑意甚濃,待看到那雙大眼睛正滴溜滴溜的看著他,那股威嚴的氣勢漸弱,好似一嗬護孩童的年邁老人。


    皇後眼見如此,不免多探視了幾眼林夕落,見她跪在地上還未起身,也將目光看向小家夥兒。


    肉滾兒餓,肉滾兒很餓。


    本是應該到了吃奶的時辰,可卻一群陌生的臉孔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臉上不免多了幾分不耐煩,小手揮來揮去,嗓門嗷嗷的亂嚷,這一副小模樣倒是把皇上逗樂了:“這小子脾氣還挺厲害,才滿月的功夫就跟朕喊上了!”


    林夕落心裏驚悚不已,隻聽陸公公則道:“小公爺這也是跟皇上親,在喊皇上萬歲……”


    “哈哈,給朕抱抱。”皇上欲伸手接孩子。卻是把皇後嚇了一大跳,“皇上?”他可是連自己的孫子都沒抱過幾迴……


    肅文帝不理,陸公公隻得緩緩的將孩子放在皇上的手中,小肉滾兒又被換了地兒,小手一伸,正拽了肅文帝的胡子,肅文帝卻是在笑。伸手碰碰他正撅起的小嘴兒,小肉滾兒拿他的手當成了吃的,小嘴吧嗒吧嗒舔個不停。


    皇後的心裏很複雜。可看著肅文帝心情如此好,卻也不敢說太多出言破壞這氣氛,隻得道:“皇上。讓臣妾也看看這孩子?”


    肅文帝點了點頭,“可他不放開朕的手了。”


    皇後的心中不是滋味兒……小肉滾兒舔半天卻依舊沒吃的,不由得扯嗓門兒大嚎幾聲,小身子拚命的扭,倒是讓肅文帝有些手忙腳亂,卻依舊老懷欣慰。


    皇後連忙將孩子接過,可肅文帝沒鬆手,她這一拽,卻直接將外麵包裹的被子給扯掉,小家夥兒好似認準了皇上的胡子。一把拽了好幾根!


    肅文帝“哎呦”一聲,陸公公連忙上前去抱,可肅文帝沒鬆手,正把小家夥兒的衣裳扯開。


    陸公公心中一驚,隻見肅文帝的笑容消失。因為他正看到了小肉滾兒鎖骨處的那一顆黑痣。


    皇後眼見如此,則立即心慌,即刻跪地道:“皇上,孩子年幼難免失禮,請皇上不要怪罪……”


    林夕落也嚇了一跳,她就跪在這裏等著的功夫。這小子又幹什麽壞事了?


    耳聽皇後如此說,林夕落也顧不得什麽規禮,隻抬頭看著,卻正見皇上舉著小家夥兒在盯著看,這一副模樣險些讓林夕落的心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即刻道:“皇上恕罪!”


    “都起來吧,有什麽錯。”肅文帝將孩子遞給了陸公公,口中道:“……這孩子合朕的心意,朕很喜歡他。”


    皇後心中冰冷,心思雜亂,肅文帝看向林夕落已有些顫抖,則緩緩言道:“起來吧,聽說伱喜好玩雕刀一類的物件,前些時日福陵王送了朕一件‘吉祥如意’的鎮紙,說是伱親手所做,朕很是喜歡。”


    林夕落沒想到肅文帝會忽然提及雕藝,則連忙道:“臣妾罪過,也正在修習教習禮規,德言容功,行衍公寬容大度,容得臣妾做這等違禮之習……”


    林夕落這一番話卻讓肅文帝笑了,“行了行了,不必把教條禮規擺上來,魏青岩的性子朕最清楚,遵規守禮的宅門雋女他不見得喜歡,伱縱使再跋扈潑辣,不守教理,但伱為他誕下個好兒子,這就是天大的功勞!”


    “謝皇上體諒。”林夕落這一說,皇後則插話道:“伱倒是會順杆爬的……”


    林夕落一怔,連忙道:“謝皇後體恤。”


    皇後一怔,算是無奈無語,皇上逗了逗小文擎,便是道:“帶著孩子去吧,恐怕魏青岩在宮門外等了近兩個時辰了,也等煩了,如若再不放伱母子出去,他要闖進宮來向朕要人了。”


    肅文帝這話一出,卻讓皇後嚇了一跳,難不成……難不成皇上是特意來“祈仁宮”的?


    不理皇後臉上的驚慌,肅文帝則擺手讓陸公公送他們母子二人離去,林夕落可算心中鬆了口氣,抱著小文擎向肅文帝與皇後謝恩之後便即刻離去。


    皇後隻覺得心中有話要解釋一番,孰料還未等開口,肅文帝則道:“皇後,伱與朕許久沒對坐著吃上一頓飯了,伱今兒陪一陪朕,朕老了,不知還能喜樂多久,隻想多笑一笑,不想再理那些煩躁的事。”


    “皇上身體康健,長命百歲,能陪伴皇上乃是臣妾的福氣。”皇後心中是驚、喜、複雜,即刻吩咐人去籌備午膳,心中不免感歎,要叮囑周青揚要好生拉攏魏青岩了……


    林夕落抱著小文擎離開“祈仁宮”,陸公公則一直送其母子到宮門口,在小轎上林夕落便已喂了小文擎,而下了小轎之時,小肉滾兒已經睡了過去。


    魏青岩在宮門外等的焦急難耐,已經不知問過魏海多少遍時辰,心中已經打好主意,如若在午時還不出來,他則要尋一個理由進宮去找。


    正在如此盤算之餘,宮門打開,眼見陸公公出來,魏青岩則即刻衝了上去,毫無寒暄之詞,即刻道:“公公,夫人和孩子可好?”


    “哎呦,行衍公您輕點兒,咱家的老骨頭要被您晃悠散了。”陸公公這一說,魏青岩則連忙放手致歉,一旁的小轎撩起了簾子,魏青岩則看到林夕落抱著小文擎出來,這一顆心豁然鬆下,卻是讓陸公公撿了笑:“剛剛皇上還說若再不放行衍公夫人和小公爺離去,您就要闖進宮要人了,皇上果然慧眼如炬……”


    “嗯?”魏青岩沒反應過來,“皇上?”


    林夕落走過來,魏青岩則接過小肉滾兒,林夕落笑著給陸公公行了禮,隨即道:“皇上正在皇後宮中,都見到了小肉滾兒。”


    魏青岩的臉色有些複雜,陸公公則道:“小公爺這脾氣可真是厲害,還拔掉了皇上兩根胡子,將來定是一員大將,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行衍公好福氣啊!”


    陸公公的話讓魏青岩明白其意,即刻道謝,而陸公公也不再多敘,隻道迴去侍奉便已離去。


    林夕落也是剛剛聽陸公公說起才知道這小子拔了皇上的胡子,登時眼睛碩大,連忙拍著胸脯道:“這小子,就沒個不闖禍的時候!”


    魏青岩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複雜,“累壞伱了。”


    “不累。”林夕落瞧出他神色上的不對,則是道:“青岩,伱怎麽了?”


    魏青岩沉歎口氣,擁她入懷,“我們上了馬車再說。”


    林夕落點頭答應,可在宮中等了許久又跪了許久,她這兩條腿已經有些浮腫,豁然一邁步險些摔了。


    魏青岩即刻扶住,更是心疼,直接大手一揮,將她扛了身上,往馬車處走去。


    “快放下……這麽多人!”


    林夕落餘光看著皇宮側門處的皇衛和侯府的侍衛全都在笑,一張臉如紫茄子一般。


    魏青岩的手更緊,直接將她們母子二人全都送上了馬車,才吩咐道:“出城,去玄花穀。”


    ***


    玄花穀是幽州城外的一處景致優美之地,因四麵環山,山上翠鬆綠林,每逢春季四月,整個山穀之中會開滿淡紫色的玄花,故而命名為玄花穀。


    魏青岩的生母便葬在此地。


    這一路上,魏青岩都沉默無語、心事重重,林夕落隻覺得這幾日的事情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今日得見皇上與皇後更是奇怪,但她沒有開口去問,隻等著魏青岩自己來說。


    因他是一個心事很重的人,若不想說,怎麽問他都不會開口。


    在馬車上用了點兒糕點和暖飲,魏青岩才抱著二人下了馬車,讓魏海率侍衛在外圍守護,他則帶著林夕落母子往山穀中的墓地而去。


    團花叢中豎起一個高大的墓碑,其上名諱沒有出身,隻有“母:董氏”題字,落款為“子:青岩”,而卒日乃是魏青岩的生辰之日……


    林夕落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略有些顫抖,隨後跪地磕了三個頭,口中道:“娘,我帶著媳婦兒和兒子來看您了,兒子不孝,不能為您正名,您……您不要怪兒子。”


    魏青岩的話讓林夕落格外吃驚,不能正名?這是什麽意思?這不是宣陽侯的姨娘麽?還有什麽正名之事?


    林夕落納罕之餘,魏青岩則迴身道:“夕落,帶著孩子磕頭吧。”


    林夕落沒有多問,抱著小文擎跪地磕了三個頭,更是用帕子掃去墓碑上的塵土,撒上花瓣兒,而魏青岩一直跪在墓碑之前,半晌才道:“伱一直很奇怪為何我與宣陽侯之間無父子之情,我現在就告訴伱,因為我的生母便是他親手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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