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這一日下起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林夕落清晨睜眼便在“景蘇苑”中一通踩踏遊玩,胡氏連忙讓人將路上的雪鏟走,拉著林夕落迴到屋中斥道:“這丫頭,越發的沒了拘束,連雪都能當成玩樂之物,你可不怕涼著?”林夕落隻笑而不語,聽著胡氏嘮叨責怪,宋媽媽打了一桶熱水來讓其燙腳。


    心中舒坦……林夕落隻有此感。


    如今賭場讓金四兒接了手,他也不是傻子,將賭場接過,雷厲風行果斷處事,之前坑他的、害他的、打過他的他全都借機報了仇,閑暇之餘倒也想明白這是他自個兒跳進了林夕落挖的坑,但金四兒倒沒記恨,而是來給林夕落深深的鞠了躬。


    林夕落也不再提,更是把肖金傑扔去金四兒手底下當雜役,金四兒整日裏看場子、偶爾耍兩把玩樂玩樂,有銀子huā著、姑娘們圍著,這日子比他之前過的更舒坦。


    糧行由方一柱管轄,嚴老頭也不負眾望,將曾跟隨宣陽侯與魏大人征戰歸來的殘兵都聚攏起來,依著特長分工做事,倒是井然有序,事情的進度也在提升之中,林夕落最為頭疼的事解決了,她心中自然舒坦,隻剩一錦錢莊還在重新修葺當中。


    錢十道未再尋來,幽州城尹也沒了消息,雖不知他是否還有什麽惡事打算著,但他不動、林夕落便不動。


    當初一把火燒了錢莊,無非是不願錢十道借著魏青岩不在時拿捏她,如今將其趕出錢莊,林夕落也自詡小有成績,看著窗外飄落的雪,她心中不免在想:魏青岩怎麽樣了?


    腦中正合計著,春桃從外進來,和著手,帶幾分調侃的笑,口中道:“林姑娘,有您的一封信。”


    “誰的?”林夕落讓宋媽媽又往桶裏倒了熱水,1小腳燙的通紅,格外舒服。


    春桃從懷中拿出,林夕落單看字跡便咬了下唇,這鋒銳之字一看便是魏青岩所寫,打開一看,隻七個字:不許你見林豎賢!


    “先生迴來了?”林夕落瞧其這霸道之語,恨不得將信撕碎。


    胡氏怔愣,隨即道:“誰?豎賢嗎?”林夕落點了頭“信是魏大人送來的。”好氏麵色複雜,魏大人提起林豎賢?這是作何?沒等母女多敘,門外便有人進來“夫人,林老爺傳了信來,有晚輩迴至幽州與其相聚,晌午不歸府用飯了。


    晚輩?這不會是林豎賢吧?


    胡氏與林夕落的心思不約而同將二人聯想至一起,林夕落問道:“那人可是來過府裏?”


    “一早見過林老爺,林老爺便蘋其離開了。”


    林夕落瞪了眼,顯然是魏青岩遇見了林豎賢,並且讓其帶信歸來,他明知林豎賢為人正直,不會私自拆信偷看,卻還在信中寫如此內容,他,………,他這做法實在霸道無理,邪惡至極!


    盡管如此想,林夕落心中卻無氣惱,這些時日的忙碌,她並未忘記林豎賢,可師生之情更為清晰,不再似之前那般模糊不定是因為他嗎?林夕落想起魏青岩那張冷漠、霸氣、無理、蠻橫的臉,盡管抱怨貶詞甚多,可她卻有掛念。


    林夕落拚命搖頭,想他作甚?心中雜亂,連帶著腳都跟隨著胡亂踢水,知女莫過母,胡氏瞧她這副模樣,沒有勸解,倒來一句挖苦:“你隻在與魏大人有關的事上才露點兒嬌羞怨懟,1小女兒情懷,像個姑娘,旁日裏一副死板的臉,連魏海都躲你遠遠。”


    林夕落瞪眼“與他有何幹係?”


    胡氏笑著不提,讓人拿來熱茶,林夕落擦過小腳穿戴整齊,便接過熱茶入口,撤嬌的道:“娘,過年了,這一個年莫迴林府吧?”“迴什麽?”胡氏道:“你父親已說了,這個年他不迴林府,也不陪咱娘倆過了,邊境戰事緊,他顧不上什麽年不年的。”


    “父親在躲。”林夕落直接戳破,胡氏也不隱瞞“他不願這般說,咱們何必多提?讓他適應一下,你父親也不容易。”


    林夕落點了頭,不再對此多說,母女二人用過飯,她正打算在胡氏的屋子裏睡一會兒,門外侍衛來報:“林姑娘,鹽行的管事求見。”孫浩淳?林夕落的心裏“咯噔”一下,他能主動找上門來能有何好事?


    “隻他自己一人?”林夕落不得不細問,侍衛答:“還有隨身小


    廝。”“前堂迎候吧。”林夕落起了身,胡氏瞧其帶幾分警色,不免問道:“來的何人?”


    “鹽行的管事。”林夕落即刻安撫:“母親莫擔憂,我去去就迴。”胡氏也知不必再多問,隻得吩咐春桃,讓其叫上魏海緊緊護著,’林夕落腦中不斷盤算他來此地的目的,連乘轎輦之事都險些忘了,如若不是春桃將其拽上去,她已經快走出胡氏院門口。


    慌了!林夕落拍著胸口鎮定的長舒幾口氣,隨即上了轎輦便往前堂而去。


    孫浩淳等候在比,心中也在嘀嘀咕咕,這林丫頭都不再對鹽行之事插手了,侯府的二夫人偏偏要他找上門,這不是自找麻煩?


    可心中抱怨,孫浩淳當麵是一句反駁之言都不敢說,別看二夫人稱其一聲兄長,可他在其眼中不過是一大奴才般對待,誰讓人家是嫡出?


    而他隻一遠房的庶兄?


    等候之時不免心思亂飛,門口有了動靜兒,孫浩淳便正坐端好,將腦中雜事拋去。


    林夕落從內走出,看向孫浩淳道:“孫大管事今兒來不知有何事?倒是稀客。”“林姑娘此地乃是魏大人禁地,無事怎敢隨意叨擾?”孫浩淳挖苦一句,即刻接道:“年終了,來為林姑娘報賬,另外侯府二夫人那方的紅利,也要您親自送去。”要她送去?林夕落的目光不離孫浩淳的臉,其眼光中帶幾分納罕,明顯這不是規矩,而是二夫人要見她,卻又不能當麵派人來叫,便尋了孫浩淳這由頭,讓林夕落主動去侯府求見。


    想起魏青煥,林夕落的心底陰沉,他與魏青岩能刀刃相見、手足相殘,這位二夫人又能好哪裏去?麻煩又上門了!


    林夕落並未馬上答應,也未即刻迴駁,而是讓孫浩淳將這一年的賬目說一說,孫浩淳則直接將賬目遞給林夕落,與往年虧錢倒不一樣,有盈利,隻可惜這利錢少的可憐……


    未等林夕落開口責問,孫浩淳便道:“這年頭可不好過,今年能不虧本已是不易,林姑娘剛剛接管,並不了解這其中的彎彎繞,瞧著盈利不少,可去掉各項開銷,可就沒幾兩剩餘了。”


    林夕落冷笑,魏青岩出征,糧行被她收拾妥當、錢莊鬧出了偌大的事,她借機也把賭場瞧不順眼的全趕走,放上自個兒人,隻剩鹽行一事未動,孫浩淳定怕她插手其中,便將今年的帳做成盈利,雖所得少,可總好過往年虧本?


    看向孫浩淳,林夕落道:“既是此事我都不明,還是由孫大管事親自去侯府與二夫人說上一說,免得婁話語說錯,再得罪了二夫人。”“這怎能行!”孫浩淳話語出口才覺過於唐突,連忙道:“您接管了魏大人的幹股,您就是東家,眼瞅著便要過年,在一起相聚豈不正好?何況我隻是個管事的,參與不到其中。”


    “如若我被您看成東家,所占的幹股又被侯府二爺、二夫人多一成,我為何要去向二夫人迴事?”林夕落笑看孫浩淳“這事兒好似說不通吧?”“堂堂宣陽侯嫡子二夫人怎可來見您?您終歸沒個名分,林姑娘,做人可要識抬舉。”孫浩淳話語說完,讓小廝奉上年底的紅利,連帶著賬冊也留在此地,起身拱手告辭,林夕落沒挽留,而是在鼻堂靜靜的坐了半晌。


    要她去見侯府的二夫人…


    林夕落承認她略有擔憂膽怯。


    與魏青岩相處時間已不短,他從軍營歸來,隻是剛剛傷的那幾日她隨其迴侯府,除卻齊呈和一兩個侍衛,未有人看過他,自那以後他便賴在“景蘇苑”不走,明擺著對侯府毫無情意。


    魏青岩若真有心娶她,她早晚都要入侯府的門,可兩種身份入侯府,卻是兩種待遇,如今她一無名分、二無地位,貿然去求見侯府的二夫人,如若真往她身上潑點兒汙水,豈不是自找苦吃?


    魏青岩為其從太後處所求的撣子,那不過是保命的,可不是保名聲、保無人坑害,她怎敢聽這孫浩淳一句就冠冕堂皇的去侯府求見?


    說是侯府的二夫人欲見她,如若那時她不肯認,說是林夕落自己巴結上門,她又能如何?她若不去,二夫人對外可稱其無規矩,不知禮數,連請她都不肯前去拜見,這依舊是林夕落的錯。


    這把無柄的雙刃劍無論她如何握都要傷了手……


    坐在屋中不停的想,林夕落不知自問多少遍怎麽辦卻都無〖答〗案,正在焦慮之時,門外突然有聲音傳來,春桃在旁迴道:“大姑娘,老爺與先生歸來了。”


    先生?林夕落投目過去,正看到一文生入門,依舊那副翩翩蕭逸般灑脫,不正是林豎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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