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迴到林府,林政辛就在門口等她。


    二人對視,林政辛即刻低下了頭,顯然他已知曉老太爺對四房的心思為何。


    林夕落吩咐迴“宗秀園”,林政辛上前阻攔,“這事怎麽辦?”


    “空一晚,看是否有變,”林夕落頓了下,“不過是往亂墳崗子扔個人,沒什麽難的。”


    林政辛的手一顫,鬆開轎簾子,林夕落吩咐轎起,這一路她都未再開口。


    林夕落承認自己非良善人,可四房這下場,她不知為何高興不起來,是因為非她所為沒有報複的快感?因心中慈悲而忘記仇怨舊恨?苦笑搖頭,林夕落不願細想,怨恨越想越深,不妨思忖如何將此事了解。


    進了宗秀園的屋子,林夕落尋到林政孝,將四房的事說了,也將老太爺的話傳了,林夕落道:“父親,我欲尋師兄幫忙,但此事您知曉便罷,不欲插手。”


    “夕落……”林政孝拳骨重捶手掌,眉頭緊皺:“為父去尋老太爺說清楚,這不是一姑娘家能做的事!”


    林夕落止住:“父親,我問您,老太爺為何破天荒的讓我一庶嫡的姑娘出麵管府事?”


    林政孝道:“此事你我已談過,因你蠻橫跋扈,不守規禮,可拿你當了話題由子,再尋時機出仕。”


    “不對。”林夕落嘴角輕動,口出言道:“因我是一好靶子,也適合當靶子,母親可不提,你的官職攥了三伯父手中,二姨太太這一房如今惹了老太爺,也知低頭藏隱,大房如今慘不忍睹,即便有心爭權也無人撐得起,我能成貴妾之選,二房,四房逃不了幹係,大房也遭我恨,讓我掌權,要麽鬧開了,吵亂了,要麽府中井井有條,但誰出了差錯都可算我頭上,他從不將子孫當子孫後輩當晚輩看,而是當棋子走。”


    “說是大局為重,不過隱藏私心,林家為重?比不過他二品官銜兒,但他不再被任用,林家也會逐漸衰落……”林夕落搖頭苦笑,“父親,如若我現在鬆了手,誰不來趁機踩上兩腳?閑散度日?奢望!”


    林政孝思忖之餘,更感慨林夕落心思如此縝密,“夕落,你……你長大了。”


    “父親。”林夕落拿出一支筆杆,“女兒之心,請父親收下。”


    林政孝接過,拇指粗的一根黃花梨木鏤空雕“孝”字筆杆,精致,極美,但其上字意更讓林政孝心中顫動,連連讚道:“好,好!”


    父女二人相視一笑,未再對此事多言,林夕落二日一早便帶丫鬟小廝出府,直奔“麒麟樓”尋李泊言。


    小轎停在“麒麟樓”對麵的茶樓之下,李泊言公事辦完,臨近午時才趕到,二人未去茶樓,隻在路邊敘起正事,李泊言聽她說起欲將十幾個丫鬟婆子轉賣出都城,不免眉頭皺緊,“這事倒不難,但此事為何?”


    “家醜,不外揚。”林夕落道:“師兄,能否幫襯妹妹?”


    李泊言點了頭,“師妹開口,自無問題,用了飯再走?”李泊言覺此略有唐突,補言道:“候此多時,怕你勞累。”


    林夕落沉刻,點了頭,掛上麵紗下轎,二人則同往茶樓一旁的館子行去。


    雅間用飯,李泊言規矩守禮,與林夕落間隔一桌,林夕落苦笑用飯,食不言寢不語,這如若說話還得抻脖了喊?飯菜倒是精細,林夕落也不顧斯文規矩,大快朵頤吃了個飽,李泊言時而探目過來,不多言一句。


    直至館子的夥計撤掉盤碗送上茶,林夕落才有意問起鍾家,“師兄可知鍾家近日在忙何事?”


    “你惦記鍾家作何?”李泊言麵有不悅,“鍾家已然與你無關。”


    “與林府有關,我便要問。”林夕落道:“貴妾之事是心病,早晚要了了。”


    李泊言沉默半晌,走出門口打探一番,才迴屋道:“朝上之事自不用提,鍾奈良得齊獻王的吩咐,專心籌備大婚,此事不結,不允其作他事,故而你不必擔憂。”


    “如此即好。”林夕落起了身,“明晚便將人為你送來?”


    “讓你們府上的十三爺送,你一姑娘家拋頭露麵不合適。”李泊言堅持,“必須他送。”“依你。”林夕落說完,則又掛上麵紗,李泊言鬆了口氣,這好似她初次如此順從聽話?出外叫了丫鬟婆子們來,前護後擁,送林夕落上了轎,直至送到林府正門,李泊言才上馬折迴。


    迴到“麒麟樓”,李泊言便被挖苦一通,魏海拽其胳膊便開始問何時大婚,候著喜酒,李泊言苦笑搖頭,“師妹乃有事求我,否則怎會如此?”


    “何事?”魏青岩在一旁問。


    李泊言未隱瞞:“要送十幾個丫鬟婆子離開此地,家醜。”


    “帶去城外雲沉寺旁的宅子。”魏青岩直接下令,“順便問問是何醜事。”


    李泊言略有躊躇,但仍應下,魏青岩沉默半晌問道:“離林家老頭子的花甲之壽還有多少天?”


    魏海動動手指,“應還有二十四天。”


    魏青岩不再多問,閉目養神,可腦海中總會浮現剛剛從窗探去時所見那少女的身影,好似發髻上所插還乃他的那一木條簪?這丫頭,倒是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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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奈良去齊獻王府,進門便氣急敗壞,“王爺,這仇不報,我咽不下氣!”


    “大婚之事都辦妥當了?”齊獻王口中飲酒,身邊兩個小倌陪著嬉笑,鍾奈良目中厭煩,指著那倆小館道:“都走,滾遠點兒!”


    小倌兒略有不滿,但見齊獻王沒有阻意,隻得起身離去,齊獻王笑道:“這氣兒撒到我這兒了?”


    “王爺……”鍾奈良跪其榻前,“這也可試探試探林忠德那老東西到底有何打算?那日事情一出,林政齊和林政武二人再未上門,連朝上都悶聲不語跟死人一般,占了好位子,奪來豈不正好?”


    “你想怎麽試探?搶個女人?”齊獻王挑眉捏住他的下顎,“你還想要女人?”


    “我沒有!”鍾奈良即刻搖頭,可惜下顎被捏的生疼,即刻補言:“這也是為了王爺著想,林家始終不肯歸順您,不妨就此端了,林家家族的空殼子也著實給對方抬不少分量。”


    齊獻王撒手一撇,鍾奈良隻覺嘴都發麻,半晌才聽他道:“那你就去試探試探,那女子總是魏爺手下的人,他可是個護犢子的,你要不來怎麽辦?”


    鍾奈良陰狠道:“……您就等著瞧吧。”


    一連十日過去,林府風平浪靜,未再出任何差錯,雖然閑談之時無人提及四房,但許多人都知道四房出了事,可具體是何事,無人問,也無人敢問。


    林政辛自那日送了人給李泊言之後,便覺在林夕落麵前低矮一頭,為何如此他也說不清楚,再無閑聊半句,隻有商議府事才會見麵相談。


    老太爺的六十花甲之壽已籌備的差不離,林夕落這些時日早出晚歸,卻也將百壽字繡好,唯獨還差幾個百壽雕字未能雕出,但最好的那一幅字林夕落一直都未動手,並非有意擱置,而是她總覺心不夠寧靜。


    每每看到林豎賢後補的那一幅字,林夕落總覺其中略有缺憾,拿起最初被燒的那一塊雕木,無論如何相比都有無法彌補之感。


    遺失無法尋迴才會被人遐想成美好,可如若握於手中或許並非如此……林夕落隨即放置一旁,不再多想。


    吩咐好管事的差,林夕落正準備迴“宗秀園”去將未完的字雕出,林大總管此時舉了帖子來迴稟:“九姑娘,這些帖子都需要前去探訪,十三爺忙不過來了,老奴去身份不夠,您瞧瞧可否請七是幫襯著?”


    林夕落拿過一一翻看,都乃壽宴,喜宴的帖,還有一張喪殯……


    “三老爺和六老爺都不在府?”林夕落問,林大總管答:“都忙的脫不開身,連大老爺那裏都已問過,可……”林大總管未答,“七老爺如若也無空,就隻能您幫襯著了。”


    “我一姑娘去,不合適。”林夕落隻得接過帖子,吩咐人迴“宗秀園”,可這轎子未等抬起,遠處一小廝匆匆忙忙跑了來,跑至此處粗喘,“九姑娘,九姑娘鍾家,鍾家又來人了!”


    “誰?”林夕落問。


    “鍾公子,他,就是他來了!”小廝驚慌,“他正在門口候著,說讓您親自去迎。”


    林夕落與林大總管麵麵相視,俱都意外,前些時日問起李泊言,他不是在忙大婚之事?今兒怎麽又來此地?所為何事?


    “要不老奴先去探問探問?”林大總管有意出在,林夕落搖頭:“您去通稟祖父,鍾家的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隨即吩咐小廝,“你去迴他,讓他在門口等著,讓我親迎?本姑娘忙,沒空,愛進來就進,不進來就等!”


    小廝嚇了一跳,可見林夕落那副模樣也知自家這位主子就這硬脾氣,喘兩口粗氣又往門口跑。


    林大總管往祠堂趕去,林夕落坐在小轎之中,問春桃道:“肖金傑為可還在四房守著?”


    春桃點了頭,“還在,昨兒奴婢去看過。”


    林夕落沉口氣,囑咐道:“告訴他守住了,四房要是出一點差錯,他就等著吃板子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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