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德兩日未歸,府內鬧成了一鍋粥。


    林政武迴到“紫苑”,大夫人未等將心中嘮叨訴出,就瞧見他一身傷,林政武也未顧臉麵丟盡,直接叫人去查鍾奈良不能人道之事。


    大夫人聽見,驚的險些暈過去,林綺蘭哭成淚人,直接吊了白綾尋死。


    “紫苑”亂成一團,大夫人慌亂間無意小產,林政武氣急敗壞,直接去找二姨太太算賬……


    二姨太太也未能得了好,這事鬧出簡直就是荒唐那日雖知魏大人前來尋老太爺,她也隻得了下人迴稟,但並未上心,這位魏大人乃宣陽侯府的爺、又是皇上極為賞識之人,雖其與鍾家略有過節,但總不會壞了禮規吧?


    二姨太太隻讓小廝跟著,卻未想到她派去的小廝早被魏海等人圈住不允亂動,故而二姨太太未能知曉他們那一行人在“書閑庭”。


    計劃周密之事,被突然攪亂,再想起老太爺之前要葬她於亂墳崗的警告之詞,二姨太太的心裏好似有把鉸刀不停的剜,剜的她胸口憋悶透不過氣,劉媽媽急忙傳人去請大夫卻被林政武堵住,一頓雞飛狗跳的吵鬧動手,連林政肅的臉都掛了花……


    四姨太太那一房沒有半絲聲響,閉門不出,那院子好似死宅,連絲響動都未有。


    林夕落除卻詢問冬荷院子裏的事,便一如既往的去雜屋雕“百壽圖”,林政孝與胡氏心中忐忑,商議不出此事該如何辦才妥,胡氏欲離開林府,林政孝心中感傷,也覺如此甚好,這二日便在外尋租賃宅院。


    這一早,眾人剛剛起身,就聽到外傳老太爺歸來之聞,林政孝本欲出門繼續尋宅,但耳聽如此消息腳步略有躊躇,正值此時,門外有人引林大總管進門,林政孝心中不祥預感燃起,林大總管拱手道:“七老爺,老太爺請您去一趟。”


    “他……老太爺這二日如何?”林政孝忍不住問,林大總管乃老太爺的貼身跟隨,多少能知些詳情。


    林大總管搖了頭,“老奴此次未允跟隨並無所知……但好似是進過宮,正房與鍾家結親的事也不成了。”


    此話說出,林政孝的心如沉穀底,林夕落從雜屋行出:“祖父可知曉這二日府內雞飛狗跳?”


    “已經知道。”林大總管臉上哀苦,“老奴來時,十三爺正在跟他說著。”


    林夕落繼續追問:“祖父有何反應?有惱?有氣?亦或渾然不知?”


    林大總管怔愣,思忖一二卻搖頭,“氣惱自不用提,暫未對此事有何處置。”


    “父親。”林夕落看向林政孝:“外麵尋宅的事先莫與祖父提起,女兒隨您一同去見祖父。”


    “夕落,這不妥。”林政孝又要“禮規”二字出口,孰料話至嘴邊,他都無法開口,如此家宅還何談“規矩”?


    林夕落看著林大總管,他麵色也有遲疑,顯然不知如何開口阻攔,林夕落道:“老太爺我今兒一定要見,府裏頭一哭二鬧三上吊,我最受委屈的還不能去尋祖父哭兩嗓子求份安慰?好歹我也是其孫女,縱使沾個女字,我也姓這雙木‘林’,林大總管若覺我說的對,便帶路吧。”


    這二日她不聲不響,等的就是老太爺歸來……


    “九姑娘說的是,您隨七老爺一同走好。”林大總管側身引請,林政孝看向胡氏,示意她安穩候此,帶著林夕落便往“孝義閣”去。


    林政辛此時正與林忠德將此事原原本本的說著,待說到那鍾奈良不能人道之事,他特意的朝外呸了兩口唾沫,“連個棍兒都不直的醃臢東西,還要娶媳婦兒?還一妻一妾我呸”


    林忠德這顆心本就忐忑煎熬,再聽林政辛所講府內雜亂,他恨不得一口氣把自己憋死林府輔佐三代帝王、百年名號,如若於他這一代徹底損毀,他何顏去見列祖列宗啊?


    與此同時,林大總管進了門,迴稟道:“老太爺、十三爺,七老爺到了……九姑娘也跟隨而來。”


    林政辛一怔,隨口道:“她來的正好,不來也要去找她,好好一姑娘家,可不能隨意被糟蹋了”


    林大總管低頭不語,林忠德唉聲歎氣,擺了擺手,讓林大總管去傳。


    林政孝與林夕落二人行進,林夕落初次正式麵見林忠德,先是跪地行禮,隨即站於一旁,林忠德隻作未見,先與林政孝道:3樓“聽說你這二日在外尋租賃宅院?可有此事?”


    林政孝略有遲疑,餘光看向林夕落,憶起她剛剛提醒,卻又覺對林忠德隱瞞此事不妥,便是點頭道:“確有此事。”


    “混賬”林忠德猛拍桌案,“這府裏已經破散一攤,你欲落井下石?這是往我心口上戳刀子啊你”


    林政孝麵色漲紅,卻說不出反駁之言,林政辛也愣了,剛剛的確乃他說起林政孝在外尋宅,卻未成想被老爺子叩了帽子?


    林夕落心中苦奈,她就知憑借林政孝的性子,有一說一,不會遮掩……


    “祖父。”林夕落邁出一步,行一大禮,林忠德冷瞧她一眼,別過頭去,卻又覺如此不妥,出言道:“你有何事?”


    “祖父莫聽眾人胡言亂語,何來破散一說?孫女敢言,府中無事。”林夕落如此話語說出,卻讓所有人都愣了,林政辛瞪大眼睛呆在原地,無事?他這說破了嘴皮子成了胡言亂語?這九侄女瘋了吧?


    林政辛欲出口,卻被林夕落狠瞪迴去,林大總管即刻出了正堂,守於門外,不允任何人靠近。


    林忠德眉頭擰成一道深溝,思忖片刻,一指林夕落,“你繼續說。”


    “孫女與五姐姐的及笄之禮,來往賓客眾多,二姨祖母為給孫女與五姐姐將此禮辦的好,增大了排場,這番勞累著實辛苦,她身子突然出了變故臥床不起,與鍾府定親之事根本未有,即便鍾府有意,也與長房無關,都乃外人誤解了,否則長房之事非大夫人做主,怎會讓個姨太太出麵?那也不合規矩?”


    此事拋開長房,自可收迴幾分顏麵,那日雖說商議定親議程,可還未等商議就散了,不如一口否了,也借此把二房踢出局……


    林忠德審度問:“依著你這麽做,這就無事了?”


    “若說府中無事,倒也有一事乃祖父應當勞心,大伯母身子虛弱欲靜養、二姨祖母病臥不起,三伯母與六伯母要近身伺候,如今這府內少了管事的人,林府偌大的內宅,可少不了個主心骨。”林夕落這般說完,所有人都沉默無語了。


    不提魏青岩插簪,將鍾家的婚事否了,以二姨太太生病為遮羞布,把此事完全的蓋起來……


    林忠德思忖這二日進宮之事,再比對此法是否可行,可還需一掌內宅之事的人,那左右算去,這院子裏豈不就剩林政孝之妻胡氏了?


    林忠德正過身子,仔細打量著林夕落,這一剛剛及笄的丫頭,哪兒來如此多的心眼兒?


    林政孝對夕落說出這一番話語驚愕難信,他本以為夕落跟隨至此欲流淚訴苦,找老太爺訴訴委屈博份同情,他之所以帶其一同來到“孝義閣”,也是怕老太爺問起出外賃宅,夕落為一丫頭,掉兩滴眼淚,興許老太爺心一軟也就點頭了可……可林政孝沒想到,自家這閨女莫說眼淚未掉,反倒替老太爺出上了主意?她不會是希望胡氏出麵當撐管內宅之人吧?


    林政辛心中仔細想想,也覺林夕落此舉乃合適之策,剛剛老太爺不也說起鍾家被賜婚,綺蘭不會嫁過去,這事牽連太大,在為林府尋遮掩臉麵的由頭?但胡氏當家,那位賢良嫂嫂,可做得了?


    林夕落站在一旁不多言,任由三人仔細思忖,半晌,林忠德才喘口氣,“那依著你的意思?該由誰來做這內宅的主心骨?”話語道出,目光帶著審度鄙夷,無非是來爭這府裏的管事權,卻說的那番慷慨大度。


    “祖父問孫女?”林夕落歪頭看他。


    林忠德答:“問你不得?你欲要何,不必再繞彎子,直接說出既可,與老夫鬥那份心眼兒,你還太嫩”


    林政孝的臉瞬間漲紅,林夕落攤了手,“孫女不知祖父此言何意,孫女未想為母親爭這掌權的位子,因她為人太過良善,做不得整天打人板子、抽人嘴巴子的醃臢狠活兒,孫女本人還在為您六十花甲之壽雕百壽圖,也無這空閑功夫。”


    此言一出,卻是讓三人都瞪眼?不是胡氏?還成了誰做此事誰狠了?這讓人如何安置?


    林政孝瞧出林夕落賣關子的模樣,也知老太爺已忍至底線,催促道:“童言無忌,夕落,你有何主意不妨與你祖父直說,年幼言輕,他老人家不會怪你。”


    林忠德冷哼瞪著林政孝,這話說出,他縱使想怪也怪不得?否則不成心胸狹隘之人?林忠德臉上已有不耐,林政辛連忙為其沏茶倒水,嘴上催促林夕落道:“九侄女,你快說,莫再為此賣關子。”


    林夕落也知此時不宜再拖,停頓一刻,言語道:“林家少一拿得起、放得下的主事人,祖父續弦,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林忠德一口茶水噴出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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