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迴稟的小廝名為吉祥。


    自天詡三歲開始識字時,吉祥就隨身侍候,有幾分狡猾但對天詡嗬護照料的極其入微,故而林政孝也允他陪著識字讀書,並非半字不識的盲奴。


    即便這次天詡去了林府族學,林政孝也未再尋找陪讀,隻讓吉祥跟著,這才有他匆匆跑迴扯脖子喊嚷的一幕出現。


    可他這一喊嚷,讓胡氏剛靜幾時的心“怦”的跳到嗓子眼兒,起身、腦袋一暈,沒站穩險些摔倒,林夕落連忙上前扶住,胡氏也顧不得慌亂間弄灑的茶沫茶汁,急躁上前指著吉祥便問:


    “怎麽迴事?你倒是快說啊!”


    吉祥一直從族學跑迴,已是唿唿氣喘,嗓子幹涸,心中也急,硬擠著沙啞嗓子磕巴道:“少爺,被,被先生打了!”


    “哎呦!”胡氏氣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拍著胸口指著吉祥訓斥道:


    “被先生打了,那是書沒習好,你這匆匆跑迴,還以為他挨了旁人欺負,你想嚇死誰!”


    林夕落撫著胡氏的後背,她自個兒剛剛也急,眼睛瞪的都發酸,白了那趴在地上粗喘的吉祥一眼,問道:“他為何挨打?”


    “背書沒背好。”吉祥說完這句接著道:“夫人,大姑娘,您二位不知道,如若尋常打少爺手板子,那老爺也時常有,可這位先生,兩戒尺下去,少爺的手都出了血淋子,而且不止是這兩尺,是要罰十尺!”


    “那你怎麽不在跟前兒看著?這會兒跑迴來,尺子早罰完了!”胡氏站在地上左轉右焦,吉祥忙道:


    “夫人,要是如此奴才怎能這樣的跑迴來,那先生說了,今兒背不上的文罰寫十遍,明兒交上,如若交不上,可要罰二十戒尺,少爺的手都被打成了那副模樣,怎還握得了筆?”


    胡氏聽完嚇的險些從椅子上滑落,林夕落連忙拽住她,喊著宋媽媽:“快去取傷藥來,別耽擱著。”


    “我得去看看。”胡氏心急、念叨,心底卻守著規矩不敢邁出“宗秀園”去那族學。


    老太爺早有言在先,族學休習的子弟即便被先生罰的斷了氣,那也不允這些太太、夫人、姑奶奶們邁去半步,否則攆出族學,攆出林家門。如今那族學門口還有一偌大的匾額上題著“禁”字,胡氏不得不猶豫思忖,被攆出族學、攆出林家,這可不是小事!


    可自己的兒子被打,胡氏來迴踱步間把自己的手揉搓捶打的已是通紅,宋媽媽拿了傷藥過來,“夫人,得給小少爺說說情!”


    胡氏把藥接過來,咬牙跺腳的要往外走,林夕落拽住她,“娘,您先別去。”


    “老奴說句逾越的,大姑娘,那可是您的親弟弟,才六歲。”宋媽媽在旁插話,林夕落沒搭理,接過胡氏傷藥,“您別去,我去。”


    “你怎麽能去?還是娘去,大不了去求一求老太爺,娘豁得出去這張臉。”胡氏堅決不肯讓,林夕落則攔下她,“娘,女兒自有辦法,老太爺可吩咐女兒要去族學學規矩,今兒先去瞧瞧也無妨。”說罷,她則吩咐吉祥,“父親在何處?快去遣人知會一聲。”


    吩咐春桃取來衣裳,林夕落沒單獨讓春桃陪同,也帶了冬荷、冬柳二人,胡氏有些擔憂,“這能行嗎?”


    “成不成的,也就厚著這臉皮了。”林夕落看著宋媽媽,臉上沒有半絲紋動,話音極冷:“管好你那張嘴,明知逾越的話還硬說出口,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念在你陪同母親多年的份兒上饒過你,往後如若再多嘴半句,別怪本姑娘不留情麵。”


    話畢轉身而去,宋媽媽瞪眼踉蹌了兩步,目光直盯著胡氏。


    胡氏這會兒哪有心思搭理她?站在這宗秀園的堂屋中滿臉都掛著焦慮擔憂,宋媽媽心裏不安,上前道:“夫人,老奴這可是為了少爺。”


    “行了行了,往後你也少說兩句,這兒不是福陵縣,這兒是林府。”胡氏滿心不耐,宋媽媽也閉上了嘴,心中卻在腹誹:縱使林家庶嫡的身份也不可小瞧,旁日不覺,迴了林府,連這位不聲不語的姑娘都變了味兒了……


    ***


    林夕落出了“宗秀園”並未馬上行去族學。


    冬柳顯然得了冬荷的告誡,看林夕落的目光都帶著窺探,何況她還跟著七夫人迴過一趟“香賦園”未見成二姨太太……


    “冬柳。”林夕落這一聲輕喚,著實嚇了冬柳一跳。


    “九姑娘。”冬柳的聲帶著顫,冬荷傳來的那些話,她一直心中略有猶豫,這位九姑娘就那麽大的膽子,敢跟二姨太太送來的丫鬟講條件?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你去二姨太太那裏,就說七老爺的兒子在族學被先生罰了,戒尺打的濺出了血。”林夕落說完這一句,自也看出冬柳被嚇到的模樣,“怕什麽?本不就是讓你們來盯著的?去吧。”


    冬柳嚇的有些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翕著嘴僵在原地,林夕落上了小轎,冬荷低頭在一旁跟著往族學方向行去,冬柳看著那小轎離去的影子,呆了片刻的功夫,即刻往“香賦園”的方向跑去。


    春桃心裏納悶,冬荷卻是驚愕。


    林夕落叫她與冬柳陪同之時,她下意識的便想到是否要遣她們往二姨太太那裏送信兒,本以為會挑選她,孰料卻是冬柳?冬柳所知的話可是她通傳的,這位九姑娘為何選她去?對冬柳就這麽放心?還是……冬荷不敢多想,小碎步的緊緊跟在青轎後麵。


    林夕落並非是太過自信,她習慣於將最無保障的人事置於前,那日她與冬荷相談,從與冬荷的交談來看,冬荷是害怕林夕落送她們迴去,也從心底應了林夕落所提的要求。


    而那個冬柳……二人來“宗秀園”這些時日的表現,冬荷是膽怯,而她更多是隱忍,何況她比冬荷在這府裏頭更多點兒分量,畢竟其父母健在,林天詡被先生責罰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冬柳如若真有心給二姨太太迴些糙言誑語,定不會放過如此機會。


    貪人惡鏡己……憑胡氏口中所知二姨太太的為人,恐怕她會比尋常人更討厭貪嗔之人,所以不用林夕落去打探,單看這冬柳是否還能迴來“宗秀園”便知她是什麽表現。


    行到族學院門之前,林夕落吩咐停了轎,也沒使喚人到門口通傳求見,在一旁等候去尋林政孝的吉祥趕過來。


    吉祥應是真的急了,林夕落沒等過兩刻鍾,便遠遠瞧見林政孝與吉祥二人匆匆趕來。


    林政孝不停的撫著額頭上的汗,吉祥跑幾步停著喘上幾口,再跑幾步跟上,忽然抬頭,看到林夕落等人在族學門口,臉上掛了喜色,連忙道:“老爺,您慢點兒,大姑娘還沒進去,您不用急了!”


    林政孝忽聽此話,下意識的抬了頭,沒成想腳步行速太快,這忽然一停腿酸發軟,跌了個屁墩兒還坐了石子兒上,疼的林政孝“哎呦”的跳起來,口中忙道:“聖人恕我,聖人恕我……”隨即又撣了撣灰土,抹抹額頭的汗珠,朝著林夕落這方快步走來。


    林夕落轉過身翻著白眼,指望這位爹去壞林府族學的規矩,她恐怕還得耗唾沫星子……


    果真,林政孝行到此處最先開口一句話便是:“快隨父親歸去,這族學的規矩可是林家老祖定下的,絕不能破!”說話間拽著林夕落就往轎子裏推去。


    林夕落坐進去又起身出來,與他言道:


    “女兒怎會壞規矩?祖父之前吩咐女兒要來族學上學,如今女兒先來見一見欲從學的老師可行?”


    “胡鬧!誰能不知你是來見天詡?”林政孝急斥,林夕落反駁,“知道又能怎樣?女兒可未壞規矩!”


    “你啊!”林政孝心中也著實懊悔,想著天詡,坦言道:“不該讓天詡隨同讀論語,理應在幼學入讀,大意了,貪功冒進,悔矣!”


    父女二人爭執半晌,林政孝畢竟也非厲父苛性,林夕落這尋了個由頭,他也在心中思忖斟酌,莫非就以這理由去見一見那位族學先生?好歹說上兩句,總比讓天詡這六歲孩童被打完還要罰字強?


    《百家姓》、《千字文》雖讀好,但從《論語》開始便是另一番天地,他六歲恐難懂、直硬背,一日兩日可行,時間長久下去弊大於利啊!


    林政孝越想越後悔,越思越自責,看著林夕落滿臉焦急,他隻得歎氣咬牙道:“豁出這張臉麵了,哪怕為此被攆出去,也得與這位先生談一次,六歲的孩子怎能如十歲般教習?不妥,著實不妥!”


    這心思定下,林政孝急著就往族學院內走,腳步都比尋常快了幾分,林夕落對他這心血來潮的脾氣著實無奈,上前攔住林政孝,“父親,再等一等。”


    “等?還等什麽?為父不需借口,如若那位先生能將此事講通,為父夜不閉目,看著天詡將罰字寫完,否則他必要為這戒尺留個說法。”林政孝氣上心頭也快,倒是拋開那族規祖訓,要與教書的先生好好討辯一番?


    林夕落心底感歎,嘴上卻不能多說,隻得道:“父親等一等,再容一刻鍾的功夫可行?”


    “你要作甚?”林政孝問。


    林夕落答:“等二姨太太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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