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坐在離開的火車上,車窗穿過層層山林,河流,藍天,白雲,然後進入隧道。


    好像是人經曆過一生的片段,起起落落過眼雲煙。


    這一次離開他坐的不是最慢的綠皮火車,而是動車。


    來的時候他是漫無目的沒有終點,但這次好像他確定了目的地,他要迴去。


    也許是奶奶的離世讓他明白了,人是會死的,這一世就是我們說的下一世。


    他可能想到了有些事需要麵對,所以想迴去。


    離家越來越近,他的心就越來越緊張。


    他走了很久,久到自己都不知道多長時間了。


    他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那個時候他真的很混蛋。


    人生需要成長的,在經曆過一些事情之後他真的成長了。


    下了火車,站在站台的那一刻,他才成了真正的自己。


    那個童心又迴來了。


    |


    同樣的藍天同樣的城市,可不同的是他。


    童心迴到了之前的家,一切都沒變,熟悉的破爛不堪,堆滿雜物堆樓道。


    這是他成長的地方,他曾經發過誓不再迴來的地方。


    可是離開了這麽久,他想要迴來的居然是這裏。


    噔噔噔~


    門開了,那曾經最厭惡的臉,讓他動容。


    童媽的皺紋多了,兩鬢斑白的看著他,表情詫異有點誇張。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她不敢相信找了那麽久的人出現在她的麵前。


    “兒……兒子?”


    童媽的眼眶濕潤,這眼淚是真的,半點都不虛假。


    童爸從屋裏走出來,步履蹣跚的來到門口。


    他的眼神也寫滿著驚訝,那個時候他的兒子真的迴來了。


    童爸童媽一輩子做過太多壞事,但對童心的愛確是真心實意的。


    他們愛這個兒子,無人不知。


    眼前的父母都老了,褪去了之前的戾氣。


    童心看著他們:“爸,媽,我迴來了。”


    迴來了,真的迴來了。


    童媽抱著他哭了,那是多少日夜終於盼迴來的人。


    “兒子,你可迴來了,爸媽都想死你了。”


    童媽哭著說,童爸站在後麵也偷偷的抹了淚。


    有狠心子女沒有狠心的爹媽,也許他會選擇一輩子不迴來,但始終放不下的應該是他的父母。


    童心的心一瞬間軟了,這也許是奶奶說的放下執念才是解脫。


    人和事都過去了,那些公平的不公平的沒有人記得。


    人是健忘的,人們常常忽略細節。


    童心並沒有告訴他們自己的身世,這一世他就是他們的兒子。


    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這句話是奶奶告訴他的。


    她說的對,如果不是父母也許他早就死了,所以他在逃離什麽?


    小的時候他常常躺在媽媽的腿上,童媽一邊做手工賺錢,一邊哄他睡覺。


    天熱的時候媽媽每晚都會給他扇扇子,為了不影響他,從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你說這恩情怎麽報?


    他在逃離的到底是什麽,是這破敗的原生家庭還是他內心的忘恩負義?


    不是親生的也勝似親生,他不能將自己的不堪和自私強加在父母身上,他們老了,他們何罪之有。


    曾經他認為父母不講理,社會底層的渣子,可是他呢?


    他不就是他們養大的嗎?


    他有什麽資格嫌棄他們?


    他迴到了自己的房間,和之前一模一樣,這就是他曾經最想逃離的地方,現在卻感覺非常溫暖。


    “兒子,吃飯了嗎?”


    童媽推開門,小心翼翼的問著他。


    以前的童心真的不喜歡聽她囉嗦,甚至像這樣的關心都讓他厭煩。


    童媽不敢多說一句話,因為她記得他不喜歡被打擾。


    他能迴來她不知道有多高興,所以現在看兒子的臉色也是應該的。


    父母老了,從她的小心翼翼上就能體現的出來。


    她不再趾高氣昂,不再囂張跋扈,而是像個平常的母親在關心自己的兒子。


    童心那一刻有點心酸:


    “媽,不用了,吃過了。”


    他的態度變了,不再像之前那樣不耐煩,而是用非常平和的語氣去對話。


    他的變化讓童媽也感到意外,可能是在外麵吃了很多苦,她的心也酸了。


    她退了出去緩緩的關上了門,在關門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兒子瘦了,也黑了。和之前那個威風凜凜的他截然不同。


    他經曆了什麽,她不敢問。


    童爸和童媽一直都是小人物,沒有能力沒有擔當,沒有社會地位,他們不能給予他幫助,哪怕他遇到任何困難都會跟他們說。


    她知道,他習慣堅強,是因為這個家並不能為他遮風擋雨,所以她內疚她心疼。


    “吃了嗎?”


    “吃了。”


    童爸端著一碗麵條,打算給童心的,可他們誰都不敢送進去。


    就像他們說的,父母從開始怕我們開始,就老了。


    半夜起來找水,童心看到了桌子上放著的一碗麵條,已經坨了。


    這是為他準備的,這是他最愛吃的榨菜肉絲麵。


    那一瞬間他的眼眶濕潤了,如果這是無條件的,那麽愛就不廉價。


    父母愛過他,一直愛著。


    隻是他選擇屏蔽了一些東西,讓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這個家原本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破敗不堪,是外麵花花世界迷了眼,所以他討厭這個家。


    |


    第二天清晨,父母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準備好了早飯。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他做飯,而且是為他們做飯。


    簡單的一頓早餐卻成了父母心中的無價之寶。


    童心從廚房拿出三個碗,看見他們愣在原地:


    “爸,媽,吃飯吧。”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叫過爸了,童爸欣喜若狂:


    “哎,哎。”


    他拽了一下童媽,示意她趕快坐下。


    現在的童心很反常,和之前的他完全不同,父母不知發生了什麽,所以更加不敢相信。


    童心幫他們盛了粥,然後遞給他們筷子,童爸畢恭畢敬的接過去,一切看起來都那麽違和。


    童心坐下,看了看他們:


    “爸,媽,之前是我不對,我做了很多錯事,但我想變好,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原諒我。”


    原諒?


    可是他們從來都沒有怪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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