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斯年加大了人手去找她,但這個世界太大了。


    後來他也認為她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可是鄰居的最後一句話震驚到了她:


    “你父親去世的時候,他來過。”


    殷婉淑差一點哭出了聲,最終他們還是沒有在一起。


    慎斯年是愛她的,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手裏還攥著她的照片。


    那張照片鑲在他的懷表裏,當子彈穿過心髒的那一刻,他看著她的笑臉閉上了眼睛。


    慎斯年死了,顧欣冉在最後一刻和他死在了一起。


    戰爭是殘忍的,完全不講情麵。


    除了他,慎家軍也全部被殲滅,這就是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


    老奶奶看著天色漸漸變暗,她拄著拐杖去了門外。


    童心還沒有迴來,她有點擔心。


    他說給她找一些筍子,迴來炒臘肉給她吃。


    這個男孩在她這裏住了很久,從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肯定遇到了什麽難事,或者是過不去的事。


    人生漫漫,當走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是虛空。


    她沒有問關於他的過往,因為願意留在這的人都有故事。


    或悲或喜,但總不會圓滿。


    她經曆的無非是人生中的一小部分,在漫長的等待裏,漸漸的她學會了放下,也學會了釋懷。


    過去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都快了忘了。


    夕陽西下,一個身影從林子裏走出來。


    童心看見了奶奶的身影,她站在夕陽餘暉的灑下的地方,那是等待著他迴家的畫麵。


    “奶奶。”


    老奶奶笑了笑,淡淡的憂傷。


    童心大步跑過來,脫下背簍:


    “看,今天的筍子又新鮮又嫩,走迴家給你炒了吃。”


    童心穿的衣服都濕了,在山裏行走並沒那麽容易,上山下山也十分艱難。


    剛剛下過雨,又濕又滑,奶奶伸手拍拍他身上的雨水:


    “可把你累壞了吧?快歇一會,這是我給你煮的茶水。”


    老奶奶沒有子女,但她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孫子疼愛。


    她孤單了一輩子,他是第一個出現在她麵前的人,也是第一個願意照顧她的人。


    童心長的帥氣,看上去又積極又有愛心,是個好孩子。


    比起之前憂鬱的他,現在的他真的像重生了一樣。


    他戒掉了憂鬱,逃離了之前的陰霾,是這個地方治愈了他,還是麵前的老奶奶治愈了他,都不好說。


    “不累奶奶,您先歇著,我去做飯。”


    童心從不吝嗇自己的笑,現在的他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愛笑了,更多是發自內心的笑,他看著滿頭白發的老奶奶,似乎就覺得有一種家的溫暖。


    其實他是缺愛的,大多數的愛都是有附加條件的,隻有在這,他是簡單的自由的,不需要任何條條框框的。


    沒有人告訴他你該做這個,你該做那個。


    反而他更覺得現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太陽落下,月亮就慢慢爬上來,月光透過層層阻礙來到了他們的世界。


    漫天的繁星,既溫柔又浪漫,像是一首詩又像是一幅畫。


    “奶奶,吃飯了。”


    童心每一次都會把菜做的爛一些,這樣更適合老年人消化。


    老奶奶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走過來,桌子上擺好了幾碟小菜,每一盤都是她的口味。


    她知道童心這孩子有孝心,但畢竟自己老了也吃不掉那麽多東西。


    “孩子,以後不用故意做奶奶的口味,還是按照你自己的習慣吧。”


    聽口音他應該不是本地的,所以他應該吃不慣這大山裏的口味。


    對啊,一南一北確實差距很大。


    “奶奶,我吃的慣。”


    他是個好孩子,每一次講話都和顏悅色的。


    他和年輕的慎斯年很像,一樣的身高,一樣的眉清目秀。


    他讓她想起了過去,但那都是很長很長時間的事了。


    她在這裏等了一輩子,最終也沒能等到他。


    她看了看他,童心微笑迴應:


    “奶奶,你怎麽了?”


    奶奶的神色有點凝重,但他永遠都不知道為什麽。


    老奶奶迴了迴神:


    “你家在什麽地方?”


    這是第一次她談起了他的的過往,他的家,他來自哪?


    童心的笑頓住了,想起了他的家,好像並不陌生。


    他的表情變化逃不過老奶奶的眼睛,也許那是一段不想被提起的過去。


    不被提起,並不代表沒有發生。


    他曾經習慣逃避,也擅長遇到事情不去解決。


    他認為自己做不到更好,所以不做就好。


    可是現在,他覺得沒有什麽不能提起的:


    “我是來自北方的一個城市,麗都您聽說過嗎?”


    麗都?


    當然她沒聽說過,實際上外麵世界什麽樣她並不知道,她在這個鎮子上一待就是一輩子。


    這個鎮子是連天然氣都沒有的地方,她怎麽可能了解外麵的世界?


    可外麵的世界豐富多彩,也不代表她不知道。


    每個人都有故事,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不是她而已。


    “你為什麽到這來?”


    為什麽?


    童心都快忘了,他原本不屬於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純淨,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童心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沒有什麽不可放下的。


    說吧,也許這是他唯一可以懺悔的機會。


    童心淡淡的神情變成了一絲憂傷,他邊吃邊說著,像是嘮家常:


    “話有點長,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是他第一次願意主動聊起關於他的事,奶奶靜靜的聽著。


    “我做了錯事,一件不被原諒的錯事,人人都在指責,但沒有人願意站在我這一邊。”


    做錯事的人不隻他一個,就像當年的她也是做了錯事,也承受了天大的懲罰。


    想起那些往事,她的心還在內疚。


    其實做錯事的人都在自責,他們希望得到理解和原諒,就像是鑽進一個迷宮,沒有人指引隻能越來越迷失方向。


    當時的殷婉淑和現在的童心都是一類人,他們之所以能遇見,之所以命運安排到了一起,也許就是這個原因。


    奶奶夾了一片臘肉放在了的碗裏,也許這就是原諒,也許這就是安慰。


    她知道,他一定很為難過,她知道,他一定不是個壞孩子。


    童心看了看碗裏的肉:


    “我辜負了兩個女孩,一個是愛我的,一個是我愛的,我沒有能力給任何人幸福,包括我的家人,都沒有能力維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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