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厲澤陽的話,病房裏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倪初夏看著病床上的人淡定的模樣,直接想挖坑把自己埋了算事。


    傅正堯目光在他和倪初夏身上流轉,清嗓說道:「這種情況也不是沒可能,讓厲先生休息吧。」


    聽了他的話,專家才把打量和疑惑的眼神收了迴去,三倆成群離開病房。


    「咳,那什麽表哥,傷成這樣就好好養傷,凡事悠著點。」穆雲軒說完,轉身離開,離開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倪初夏。


    病房隻剩下兩人,倪初夏垂頭看著地麵,厲澤陽則看著她。


    她的耳廓有些發紅,嘴唇被牙齒磕住,有點小糾結,倒是和平時嬌俏的模樣大不相同。


    「過來。」厲澤陽輕聲喊道。


    倪初夏抬起眼,眸中帶著埋怨,小步地走了過來。隻是,在離床邊還有一步遠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厲澤陽無奈地笑了,「我這樣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還真是說到做到,連說話都離他這麽遠,讓他覺得自己真的禽獸不如。


    「你先保證不許耍流氓,不然我不過去。」


    話落,床上的人沒有迴答,倒是惹得剛進來的厲澤川笑了,他沒有顧忌地走進來,含笑地開口,「你哥今天去厲氏找我,抽時間給他打電話,他應該挺著急。」


    厲澤川帶來這個消息,令倪初夏驚愣住。


    來之前隻是交代了公司的事情,還真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去向,這麽一想,她從包裏掏出手機,看到未接來電的個數,頭皮都發麻了。


    「我出去迴電話。」


    倪初夏看了眼厲澤陽,快步離開病房。


    「澤陽,爺爺問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和岑曼曼通話後,他給裴勇打了電話,告知了厲澤陽目前的情況,之後電話由厲建國接,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總體意思就是讓他多勸勸厲澤陽盡快退出來。


    他這個弟弟從小就獨立,路都是他自己的選的,如果是聽別人勸的主,也不至於現在躺在病床上。


    厲澤陽視線落在門外,深邃的眼底帶了點令人看不透的意味,嗓音低沉夾雜啞意,「手頭上沒任務,會休假。」


    「然後等傷養好了,還繼續?」厲澤川語氣有些不好,「澤陽,你今年三十歲了,不是二十歲的毛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可以去揮霍,你不為自己考慮你也要為初夏考慮。」


    厲澤陽薄唇緊抿起來,沉默不語。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搞清楚,至少得弄明白是誰要置他於死地。


    「這些天她為你做的我都看在眼裏,公司大把的事情拋開,坐兩天兩夜的車去那種艱苦的地方,不眠不休地照顧你,你倒好,還惦記工作,真不知道你到底再想些什麽?」


    男人的眼眸微閃,有些動容,「你放心,這次迴珠城,我會聽從爺爺的安排。」


    乍一聽他應下來,厲澤川還有些不相信,在對上他的眼神時,鬆了一口氣,「你能這麽想就對了。」


    病房外,倪初夏走到醫院過道盡頭,才撥通了倪明昱的電話。


    無故消失一個星期,她已經做好被他罵的準備,所以接通電話的時候態度很好。


    「大哥,你找啊?」


    倪明昱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坐在辦公室裏。


    他的目光落及電腦前那盆多肉上,因為沒見陽光的緣故,葉子都有些幹癟。


    「你現在在哪?」沒了以往的漫不經心,話語中是難得的嚴肅。


    「呃……我在,我在西部的省市。」倪初夏小心翼翼地解釋:「大哥,我來這裏是因為……」


    「因為厲澤陽?」倪明昱替她說完了後麵的話,深感自己的妹妹太過大膽,那邊恐怖分子猖獗,前幾天還圍剿了一批。


    「大哥,我今天才到有信號區,就立刻給你打了電話,我現在很好,不用擔心。」倪初夏大致把這些天的事情告知,當然,中間省略了厲澤陽傷勢和自己所遭的罪。


    倪明昱抬手揉了揉眉心,「你不是小孩子了,那邊一直在動亂,一聲不吭就走了,我能不擔心嗎?」


    「對不起。」倪初夏自知理虧,小聲地說:「可是我非來不可的,他受傷了,我在珠城得不到他的消息會瞎想,隻有看到他才能放心。」


    別人所說的,她統統都不會相信,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如果這次她沒有過來,即使厲澤陽在不久之後安全健康地站在她麵前,她以後會為了這件事遺憾終生。


    倪明昱摘下了平光眼鏡,問道:「你和他才認識幾個月,值得你這樣?」


    他向來是理智的,或許是因為男女性別差異,也或許是因為他的職業要求,所以並不理解倪初夏的行為,也不贊同她這麽做。


    在他看來,她和厲澤陽也不過才認識短短四個月,能有多深的感情?


    「大哥,你還是不贊同我和他在一起嗎?」倪初夏輕聲問。


    「我要是不贊同你就會離開他?」


    倪初夏堅決開口,「不會。」


    「那我有必要讓你不開心嗎?」倪明昱沉默片刻說道:「我隻是讓你理智的看待感情,你可以為了她拋下一切,那你捫心自問,他會為了你拋下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嗎?」


    隻是覺得丫頭太傻,就這麽一頭紮進去,九頭牛都拉不迴來。


    「大哥,我不需要他為我放下什麽,你的擔心我都明白,真到了那天我不還有你嗎,你可是我親大哥呀。」倪初夏說到後麵有些撒嬌的意味。


    倪明昱拿她沒辦法,又叮囑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站在窗戶前,倪初夏垂頭滑動手機,發現除倪明昱以外,雲辰、嚴瑾都給她打了電話,在看到未接來電中夾雜聯繫人『爸』的時候,愣了一下。


    倪德康其實很少給她打電話,以前她上學住校的時候,基本都是倪程凱來電,讓她去校門口,大榕樹下停著家裏的車子,後座坐著他。


    天冷了他會叮囑多穿衣服,天熱了也會讓她別貪涼總吃冷飲,有時候說著說著他會看著她發呆,她其實知道,他是想起了母親。


    近一年,公司的事情,還有她畢業的瑣事,父女倆生疏了很多,再加上前幾次他打電話來都是別有目的,讓她看到未接來電裏有他,難免會想多。


    點開了微信,給雲辰和嚴瑾發了消息,便把手機塞進口袋,轉身向著病房走去。


    接下來的幾天,因為身體恢復良好,神經外科主任並未要求手術,和一眾醫生離開,隻留下了骨科主任。


    厲澤川和穆雲軒負責送他們離開,並承諾經過帝都的時候,一定做東聚一聚。


    裴炎和秦颯前兩天也從西部軍區趕迴來,還帶來了一遝資料。


    每當他們兩人留在病房的時候,倪初夏都會避開,雖然厲澤陽並未刻意讓她走,但她始終覺得兩人雖是夫妻,但是該有的私人空間還是要有,更何況他處理的那些事情的確屬於軍事機密。


    可能是身體素質差的緣故,在轉院第六天,她感覺頭昏腦漲、渾身乏力,好像把十幾天前的透支惡果全部補上了。


    裴炎和秦颯從病房裏出來,就看見倪初夏耷拉腦袋靠坐在走道座椅上,精神不佳。


    「夫人,晚上想吃點什麽?」裴炎走過來,低聲問。


    倪初夏一陣陣躺著冷汗,抬頭都覺得困難,她呶動嘴唇,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秦颯最先注意到她的異樣,伸手覆上她的額頭,感覺到驚人的燙,眼中略微一怔,「她在發燒。」


    「我去告訴頭兒。」


    裴炎話落,剛要轉身,衣角被倪初夏死死拽著,「別、別和他說,讓他好好休息。」


    「可是您……」


    「搭把手扶我去急診掛水。」這個點醫生都已經下班,隻有急診有醫生。


    到了急診,等了一個小時才掛上水。


    急診室挺大,很多人坐在椅子上,手上都掛著水,或有人陪伴,或獨自一人,像倪初夏這樣帶著兩『保鏢』的,很少見。


    因為不時有人過來,看到倪初夏身邊有位置自然想坐,但看到裴炎審視,秦颯略顯煩躁的臉之後,全部躲得很遠。


    倪初夏調侃,「你們倆別這麽緊張,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混黑社會的呢。」


    裴炎看著她麵色蒼白,麵上還帶著淺笑,有些不忍地別開了眼。


    秦颯倒是看著她,問道:「好點沒有?」見她點頭,又問:「我去買點吃的,想吃什麽?」


    「隨便吧,能飽肚子就好。」


    秦颯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轉身離開急診室。


    他離開,裴炎就格外注意周邊的環境,後來也覺得自己太誇張,坐在了倪初夏身邊。


    「秦颯好像變了很多,沒以前臭屁了。」


    裴炎點頭,驕傲地說:「跟著頭兒的人,沒有不服他的,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倪初夏晃著雙腿,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天,直到口袋中的手機響起,看著是厲澤陽打來的,她果斷調了靜音放到一邊。


    「夫人,你不接電話,頭兒肯定會打給我。」到時候他就犯難了。


    果然,她的手機消停沒有一會兒,裴炎的手機響起。


    看著他為難的樣子,倪初夏歪頭說:「和他說我困了,你已經送我迴賓館休息。」


    裴炎起身到外麵接了電話,約莫五分鍾才磨蹭迴來。


    倪初夏問:「搞定了?」


    裴炎點頭,心想:搞砸了。


    秦颯迴來,給裴炎帶了卷餅,把手裏的混沌遞給倪初夏,自己坐到一邊啃著餅。


    三個人默默地吃飯,倒是沒有再說話。


    因為手上紮了針,倪初夏隻能側著身,把一次性飯盒放在座椅把手上,一隻手用勺子舀混沌,姿勢怪異。


    吃到第五個的時候,身側兩人咀嚼食物的聲音戛然而止,就連急診室裏都安靜下來。


    倪初夏不明所以地抬眼,入目的是穿著病號服的男人,眸光深邃透亮,鼻樑高高挺起,薄唇輕抿略顯涼薄,他的肩膀上搭著軍大衣,即使是坐在輪椅上,還是那般耀眼。


    『啪嗒』一聲,被咬了一口的混沌掉進飯盒裏,濺起湯汁。


    兩個人隻有三步遠的距離,但他卻停在了那裏,沒有上前的意思。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裴炎,他把卷餅扔到一邊,起身走到他身後,推著輪椅來到倪初夏跟前。


    秦颯喊了一聲『頭兒』之後,低頭繼續和自己的卷餅奮戰,並沒有注意到這兩個病號之間的異樣。


    倪初夏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第一句話該說些什麽。


    厲澤陽也沒打算說話,抬手端起飯盒,拿了她手裏的塑料勺子,重新舀了混沌,餵到她嘴邊,極其平淡地說:「張嘴,吃。」


    依舊是簡潔的話,卻帶著不容置疑。


    倪初夏懷疑,如果她拒絕,他的後話會是,『不吃,死』。


    在眾人錯愕、恍然到最後原來如此的表情下,倪初夏吃完了那碗混沌,期間,兩人並沒有言語上的交流。


    裴炎借著扔垃圾為由,拉著秦颯離開。


    倪初夏瞅著頭頂上那瓶藥水,然後看著厲澤陽,舔了舔唇問道:「你晚上吃了嗎?」


    「沒有。」在倪初夏驚訝準備要問原因時,他緩聲說道:「氣飽了。」


    呃!


    倪初夏無辜地眨巴眼睛,討好地說:「別生氣好不好?我現在都好了,特別是吃了你餵得混沌。」


    說完,她伸出沒紮針的手,戳了戳他的手心,見他沒反應,又撓了幾下,緊緊握住了。


    厲澤陽好笑地看著她,「不是說要離我遠點?」


    「你還記得呢?我那都是為了你好。」倪初夏笑盈盈地看著他,漂亮的眼睛彎下來,「今天醫生說了,你恢復得很好,靜臥十天差不多了。」


    「所以呢?」


    「所以……你不想親嬌俏漂亮的老婆嗎?」她的聲音刻意放低,周圍的嘈雜聲足夠蓋,但厲澤陽足以聽到她的話。


    男人的眸光有些暗沉,似有星火燎原之勢。


    就在他考慮的時候,就見她抽迴了自己的手,緊接著說道:「不行不行,我現在生病了,萬一傳染給你怎麽辦?還是要離你遠點。」


    話落,她用手捂住嘴唇,那雙大眼中還帶著驚慌。


    厲澤陽眉宇緊蹙,臉色瞬間黑下來。


    撩完就跑、點火不滅這樣的事情,做的真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不教訓以後豈不是要更過分!


    「今天爸打電話來了。」厲澤陽看似不在意地換了話題。


    倪初夏瞬間忘了前麵的事情,擰眉問:「說了什麽嗎?」


    「嗯。」厲澤陽點頭。


    看著他嘴巴一張一合,硬是沒聽到聲音,略顯煩躁地環顧了四周,詢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在男人開口時,她的身體下意識向前傾,歪頭剛要湊近,就感覺他的大手扣住自己的後腦勺,在她驚訝之際封住她的唇。


    撬開她的牙關進去,這樣的攻勢比前些天的暴風雪還要猛烈,倪初夏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僅僅是錯愕幾秒鍾,她單手環抱他的脖頸,主動迎合。


    兩人似乎較上勁,誰都不肯退讓。


    倪初夏主動地迎合,無疑是取悅了厲澤陽,他眸光炙熱,沒忘了固定她那隻紮了針的手。


    氣氛曖昧,倪初夏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渾身軟綿綿地掛在他身上。


    唇瓣被他含著,輾轉很久,都能感覺到麻意疼痛,他才緩緩放開,微喘著說:「等會一起迴賓館,嗯?」


    暗啞性感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令倪初夏無力拒絕,緩和良久她才開口,「還是留在醫院吧,來迴奔波不利於恢復。」


    厲澤陽垂頭親著她的額頭,露骨直白地說:「去賓館,我想要你。」


    倪初夏咽了口水,半天沒能找到言語,最後找了理由,「你……你,你腿傷還沒有好。」


    「嗯。」親吻從額頭轉移到眼睛,在順著鼻樑重新迴到嘴唇,他輕咬唇角說道:「所以今晚你要辛苦一點,你來動。」


    「……」


    倪初夏盯著他,情動似乎並未從他眼眸中退散,怎麽看都覺得他這樣好色情,與以往在床上無異。


    她偷偷瞄了眼周圍,發現有幾個人看向這邊,她用力拉下他,「快點恢復正常!你這樣我現在就想撲倒你。」


    媽的,表情太誘人,笑得太蕩漾,受不了啊!


    「乖,再忍一忍。」厲澤陽薄唇挽起,摸了摸她的臉。


    隨後,他抬頭掃視四周,目光陡然變冷,觸目之際溫度似乎都降了下來,周圍看著兩人的人瞬間別開眼,不敢再看過來。


    最終,厲澤陽提出的要求並未實現,厲澤川來到醫院,並告知晚點西部軍區的將領要過來探病,顯然都是看在厲建國的麵子上。


    厲澤陽不忍她太辛苦,讓穆雲軒和秦颯送她去賓館,留下厲澤川和裴炎應對這群突然趕來的將領。


    翌日清晨。


    身體並未完全恢復,卻比昨天的狀態要好,便和秦颯一起迴到醫院。


    病房裏,出現了幾道熟悉的身影。


    唐風看到倪初夏眼睛發亮,咋咋唿唿地開口,「嫂子,聽裴炎說你生病了,有沒有好點?」


    「好多了。」倪初夏朝她笑了笑,轉而看向病房其他人。


    來的還有楊勝和葉飛揚,夏嵐並不在,不知是沒有來,還是暫時不在。


    唐風湊到她跟前,大大咧咧攬住她的肩膀,說道:「夏嵐不在,勝哥沒讓她跟著。」


    倪初夏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唐風。


    她不喜夏嵐是因為那個女人對厲澤陽抱有別樣的想法,照理說唐風和她算是搭檔,應該不會到這種地步。


    「你不知道,先前有一次任務就是她自作主張,害得飛揚受傷了。」唐風憤懣不平,即使已經過去很久,卻還是不能釋懷,「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時候。」


    倪初夏點頭表示了解,雖然她對夏嵐並未深入了解,但是僅憑和她的接觸也能知道,她那個人很高傲,不聽指揮擅自做主發生在她身上不意外。


    葉飛揚聽到兩人的探討話題,輕聲說:「都過去了,大家都是夥伴,別在意了。」


    唐風甩了甩馬尾,一巴掌拍在葉飛揚肩膀上,「你老好人我可不是,反正別想讓我好好和她相處!」


    她從訓練的時候就和葉飛揚在一起,自然知道他體能有多差,要不是因為有一技之長,早就被剔出基地,所以不論在平常的訓練還是出任務,她都會有意的照顧他,可以說已經把他當做自己的所有物。


    這蠢蛋被夏嵐牽連受傷,不怒不怨恨,但是她不行。


    唐風陷入以往的迴憶中,攬著倪初夏的手不自覺用勁,捏得她生疼又不好開口。


    厲澤陽原本在和楊勝說話,視線無意落在她身上,眉頭一皺,開嗓警告,「唐風,把手放開。」


    ------題外話------


    編輯大大求放過……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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