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珠城邊界的小鎮上逐漸甦醒。犬吠聲在小巷中迴蕩,早點攤也擺出來。


    岑曼曼退了民宿,背著旅行包沿著出鎮的路走去。


    約莫走了半個小時,才到了鎮上的汽車站。說是站,也就是用棚子搭建的簡陋場所。


    昨天,她從厲澤川家出來,迴到公寓隨便收拾就坐車來到這裏,雖然隻有一個下午的時間,但這裏的環境和外麵完全不一樣,雖然小溪不再是倪初夏形容的清澈,但她所住的民宿還是在的。


    如果不是那通電話,今天她也應該會在這裏。


    買了車票,坐在候車室等著。


    鎮上往珠城市區開的汽車是循環發車,沒一會就上了車。


    路程並不遠,一個小時就能到市區。


    昨晚並沒怎麽睡,坐上車迷迷糊糊就睡著了,直到到達終點站,司機出聲提醒,才轉醒。


    背著包下了車,一股寒意襲來。


    也不過是早上八點鍾左右,太陽並未升起,外麵還籠罩一層薄霧。


    她穿著軍綠色韓版棉襖,直接將帽子扣在頭上,大毛領遮住半張臉,雖然不美,但好在暖和。


    這個點是上班高峰期,路上車輛很多,也就放棄打車的念頭,就這麽沿著街道往前走,漫無目的。


    待停下腳步的時候,已經走到了厲氏。


    商場一般九點開門,此時櫃檯導購、經理已經陸續到來,做著開門前的準備。


    已經走到這裏,岑曼曼漫步迴到公寓。


    得知許嬌沒醒,倒是鬆了一口氣,進了房,把旅行包裏的東西收拾出來,脫了衣服躺在床上。


    最後,是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


    手機屏幕上顯示一串數字,隻清楚是座機的號碼,猶豫後還是接通了。


    「餵?」


    「……」


    「你找誰?」


    「……」


    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都沒人迴答,岑曼曼眼中劃過疑惑,剛準備掛電話,就聽見手機裏傳來怯生生的聲音,「曼曼姐姐,是我。」


    「亦航?」岑曼曼眉頭略微一皺,「你用什麽給我打的電話?」


    她記得華憶公寓裏,並沒有座機。


    「我用的公共電話,爹地的手機打不通,我就出來了。」


    此時,厲亦航墊著腳,努力握著電話趴在玻璃櫃檯上。


    「老闆……你爹地呢?他就讓你一個人出來了?!」岑曼曼從床上坐起來,有些焦急地問。


    「爹地他……他一直在睡覺,我喊他,他也不理我……嗚嗚嗚,曼曼姐姐,我爹地怎麽了,他會不會死呀?」


    六歲的孩子,對死這個概念很模糊,隻知道如果一個人去世了,那麽就再也見不到了。想到見不到爹地,厲亦航哭得更傷心。


    岑曼曼聽著他的哭聲,連忙出聲安慰,「不會的,亦航不哭,我馬上過去……」


    電話沒有掛斷,岑曼曼歪頭夾著手機,快速穿了衣服,拿著包出了公寓。


    直到坐上計程車,心裏還是很慌亂。


    「曼曼姐姐……」


    岑曼曼應下,「我在,亦航不要害怕,電話要是斷了,你就原路返迴迴家,知道嗎?」


    幾分鍾後,電話突然中斷了。


    岑曼曼咬著唇,輕拍司機的肩膀,「師傅,麻煩您開快點。」


    「小姑娘,安全很重要,我們幹這一行的不求快要穩。」司機依舊不換不忙,說話還很悠閑。


    「我真的有急事,您開快點吧。」岑曼曼急得眼眶都有些泛紅,她已經後悔,為什麽要把厲澤川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司機見她快哭了,猜想她真的有事,速度才開始帶快。


    約莫十分鍾,到達了華憶公寓。


    岑曼曼把錢丟給司機,推開車門往公寓內走。


    華憶公寓進出門都需要通行卡,岑曼曼沒有,隻能說服門衛給她開門,遊說失敗後,她沿著公寓的圍欄走,在看到有一處有缺口,先把背包扔了進去,然後費力地鑽進來。


    周圍有不少遛彎的人,在看到長得乖巧白淨的小姑娘學公寓有些頑皮的小孩鑽圍欄,倒是都驚了一下。


    岑曼曼理了有些亂的頭髮,憑著印象小跑到了厲澤川所在單元。


    按下門鈴,過了良久,才聽到裏麵傳來聲響。


    門從裏麵被打開,岑曼曼在看到開門的是厲澤川,愣在了原地。


    厲澤川揉了揉太陽穴,微眯雙眼問道:「旅遊迴來了?」


    然後側身,讓她進來。


    岑曼曼呆愣地點頭,進來後沒見到厲亦航,擔心地問:「亦航呢?他在電話裏一直在哭,說你……他在哪?」


    厲澤川拖著步伐走到客廳,靠著沙發上,下巴微抬指向房間,「哭睡著了。」


    岑曼曼鬆了一口氣,覺得雙腿都已經發軟打顫。


    和厲亦航接觸這麽久,還從未聽他哭得那麽傷心,當時腦袋就空白了,等恢復過來就想著他不能出事,老闆也不能有事。


    好在,兩人都好好的。


    「我,我去看看他。」岑曼曼說著,輕步推開門,看到厲亦航睡在床上,唇角勾起。


    她走過去,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輕聲呢喃,「剛才真把我嚇壞了。」


    特別是他說怎麽叫厲澤川都不醒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他真的……岑曼曼驀然站起來,重新迴到客廳。


    男人穿著家居服,修長的腿伸直,交疊著,左手扶著額頭,整個人慵懶地靠在沙發上,雙眼緊閉。


    注意到他臉上異樣的紅,岑曼曼踱步走過去,小聲問:「老闆,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厲澤川的嗓音偏啞,不似從前那般聲線清晰。


    岑曼曼把包放在沙發一角,小心地坐在他身邊,伸手握住覆上他的臉,是不正常的燙。


    驀地,厲澤川睜開眼,直射向她,眼中是複雜又摻和了其他令她看不懂的神色。


    「老闆,你在發燒,家裏有藥嗎?」岑曼曼下意識看向電視機櫃檯下,想找家裏常用的備用藥箱。


    「在我房裏。」厲澤川迴答。


    在她要起身時,他快速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將她拉到自己懷中,「岑曼曼,我不吃藥。」


    岑曼曼心髒跳的很快,她掙紮著起來,但卻忽略了,男人就算是生病了,力氣也是不容小覷的。


    隻能盡量不壓在他身上,勸說著,「生病了就要吃藥,再說,吃藥也好得快一點。」


    厲澤川鬆開鉗住她的手,語調放輕,「曼曼,隻有女朋友才能管我,你要管嗎?」


    「那、隨便你吧。」


    岑曼曼坐好,還刻意挪了兩個位置,離他遠遠的。


    厲澤川深深看了她一眼,從茶幾拿了煙,點著抽起來。


    客廳陷入一片安靜當中,誰都沒有說話。


    岑曼曼用餘光偷偷看了他幾眼,好想提醒生病還是別抽菸了,但又怕他用那句話堵她,硬生生憋了迴去。


    「既然亦航沒事,我就先走了。」岑曼曼拿了包,起身往玄關處走。


    剛準備彎腰換鞋,就聽見客廳裏傳來咳嗽聲,一聲比一聲嚴重,像是隨時都能把肺咳出來。


    岑曼曼閉了閉眼,暗自罵道,遲早被自己多管閑事的毛病害死!


    她衝到厲澤川跟前,伸手奪過他手裏的煙,毫不猶豫地按在菸灰缸裏,「不準抽了。」


    「我說過隻有……」


    岑曼曼打斷他的話,「老闆,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和亦航一樣幼稚?!」


    「……」


    「我去拿藥,你要想睡覺迴房睡,在這容易睡病情會加重。」岑曼曼不給說話的機會,氣唿唿地跑去房裏。


    或許隻有她知道,她隻是在氣自己。


    厲澤川看著她進了房,目光落在被按滅的半截菸蒂上,垂頭笑起來。


    咳嗽了兩聲,起身走進房裏。


    她正坐在床尾仔細看著藥的說明書,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射進來,打在她身上,讓人覺得溫暖。


    知道他進來,岑曼曼把藥箱收起來,揚了揚手中的藥,「吃這種,吃完睡一覺。」


    厲澤川走過來,從她手上拿了藥,掰了兩粒塞進嘴裏,生吞下去。


    「你……一次隻能吃一粒的。」岑曼曼急得蹦起來,伸手就要去阻止,在看到他喉結滾動,有些無奈地說:「你能把藥摳出來了。」


    「死不掉。」厲澤川說著,跨步走到床頭,掀開被子躺進去。


    看著他已經閉上眼睛,岑曼曼略微抿唇,把藥箱擺好,走出了房。沒一會兒,端了熱水進來,放在床頭,小聲說:「水給你放著了。」


    厲澤川緩緩睜開眼,可能真的是燒的挺嚴重,眼白布滿了紅血絲。


    他半撐著身子起來,將半杯水喝下去,伸手握住她,有些執拗地說:「你不許走。」


    「等你醒我再走,我去客廳。」岑曼曼轉身要走,突然覺得天旋地轉,待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拽到了床上。


    「厲澤川!」岑曼曼叫出來,又驚又惱。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剛剛在沙發這麽做,她可以理解為他真的不想吃藥,那麽現在呢?


    厲澤川的手搭在她腰間,稍許用力她便隔著被子緊貼上來,鼻尖縈繞著並不屬於這個房間的氣味,馨香撲鼻,聞久了竟然覺得醉人。


    「你陪我一起睡。」


    厲澤川大手一掀,大床那半邊的被子直接裹在她身上,僅僅幾秒鍾的時間,她到了他剛剛躺下的位置,而男人在她身邊,手並未鬆開她的腰。


    「我不要。」岑曼曼臉頰已經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一男一女,工作上還是上下級的關係,現在躺在一張床上像什麽樣子?!


    厲澤川隻是鉗住她的腰,就再也沒做其他過分的行為,「你已經在我床上。」


    「你!」岑曼曼瞪著他,好像是第一次這麽生氣,最後氣不過淚水都在眼眶裏打轉。


    憑什麽要這麽對她?


    她都已經不去招惹他,避得遠遠的,卻總有事情將她綁在他身邊。


    雖然那天岑南熙的話很難聽,可有一點他說的中了,厲澤川結過婚,雖然現在離婚了,可他和前妻有個兒子,這種關係是永遠無法隔斷的。


    那麽,她現在這樣算什麽?


    算上杆子給厲亦航當後媽嗎?哄好小的還要受大的欺負。


    厲澤川沒料到隻是開玩笑,怎麽就把人弄哭了,一時不敢再說話,隻是用手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男人寬厚溫熱的手掌貼在臉上,亦如那次在小吃街一樣,隻是片刻,便離開了。


    「真的隻是想讓你陪我睡一會,單純的睡覺。」厲澤川目光落在她臉上,溫聲說:「對不起。」


    話落,他的手慢慢鬆開。


    岑曼曼別開眼,不去看她,然後掀開被子,慌張逃離房內。


    坐迴沙發上,她那顆狂跳的心才慢慢恢復正常。


    她的手覆在胸口,緩緩閉上眼,這種迷茫、慌亂以前都不曾有過,她到底該怎麽辦?


    掏出手機,點開了微信,手指略過聯繫人,卻不知道該找誰訴說最近的事情,初夏那麽聰明,就怕剛開口,就讓她猜到是因為她大哥。


    可除了她,還能找誰?


    最終,點開了雲辰的微信,問他『在嗎』。


    那端迴復的很快,一個表情發過來。


    岑曼曼阻止語言,編輯道:「你們男人在生病的時候行為都會很奇怪嗎?」


    雲辰:「本少爺身體很棒,從來不生病。不過奇怪的行為是指什麽?」


    岑曼曼迴想剛剛厲澤川的表現,「比如說說一些以前不會說的話。」


    「可能吧,畢竟是生病,病糊塗說出來的話和醉酒一樣,都是吐真言。」每隔一會,雲辰又發了一條,「小老婆,老實告訴本少爺,哪個男人對你使用苦肉計了?對你說了什麽話,是親了你還是抱了你?」


    岑曼曼看到,一臉尷尬,迴道:「我一個女同事問的,想著你是男人比較有話語權。」


    雲辰發了條語音過來,「嗬嗬,有本事你和少爺我發語音,讓我聽聽你的聲音,騙人都不打草稿!」


    岑曼曼將帽子戴在頭上,整張臉燙的不像樣,緩了一會後,按下語音,「我……我、我沒騙人。」


    「沒騙人你結巴什麽?」雲辰這次是迴的文字,「小老婆,你要是找到能照顧你、愛護你的男人,我和大寶貝都會替你開心,你願意找我說其實內心已經在動搖,完全可以試著和他相處,覺得行就更進一步發展,不行就分了唄,反正又不是讓你少塊肉。」


    岑曼曼看到這段文字,眼眸略微閃動,迴道:「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他的身份比較特殊。」


    雲辰看到這條消息樂嗬了,發了個不屑的表情,「還能有岑南熙身份特殊?兄妹禁忌你都敢,還怕什麽?」


    岑曼曼被氣笑了,無奈地迴:「雲辰!不許亂說話。」


    「遵命。」雲辰立刻迴了一個,接著問:「那個男人身份到底有多特殊?快說快說,好奇死本少爺了。」


    「今天和你說的暫時別告訴初夏,行嘛?」岑曼曼沒迴答他的問題,打算結束對話。


    雲辰快速發了條威脅的語音,「保密可以啊,滿足少爺我的好奇心,不然我立刻就去告訴她。」


    「……」


    岑曼曼靠在沙發上,無語望天,就知道是這樣。


    「你要是告訴她,以後都別想我替你做任何事情。」


    同樣是威脅,她卻更勝一籌。


    雲辰看到這句話,糾結半天,還是決定保密。


    結束對話後,岑曼曼又將聊天記錄看了一遍,最後決定順其自然吧。


    時間快到中午,她把手機放進包裏,走近廚房看看有什麽可以用來做午飯。所有廚具都是嶄新的,油鹽醬醋倒是齊全,但除了地上有一袋沒有拆開的米,就沒有其他。冰箱裏也隻有幾個雞蛋和鮮牛奶。


    最後,她隻能用米煮了粥,取出冰箱裏的雞蛋煎了三個。


    等一切忙完,先進了厲亦航的房裏,輕聲叫醒他。小傢夥醒來還有些不相信,硬是抱著她不撒手。


    洗漱好之後,岑曼曼開口說:「亦航,去房裏叫你爹地起來。」


    厲亦航頓時癟著嘴,一副要哭的表情,「我不要,爹地萬一又起不來怎麽辦?曼曼姐姐……」


    「乖啊,別哭,你在沙發上坐好,我去叫他。」


    岑曼曼沒辦法,哄好他之後,不情不願地走向厲澤川的房間。


    ------題外話------


    晚上會有二更


    厲大哥霸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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