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麻衣的小女孩,如小仙女一般,懶散靜坐階梯之上。


    在她身下,一層層階梯席位內,分列著如寒妃、第二煞魔般的兇戾魂靈,粗略一看,已有數千之多。


    瞧不見真容的小女孩,露在外麵的一截白皙手臂,釋放著曜人的光澤。


    虞淵眼中,她似乎也僅僅,隻凝煉出兩條臂膀。


    剩下的軀身,玉足,都尚且沒煉化出來。


    “請主人賜名。”


    小女孩在階梯之上,忽正襟危坐,一副認真的形態,“我因主人幫助,堪堪凝出一道魂影。也因主人,緩緩重聚記憶殘魂。我正式踏上了複蘇覺醒之路,您是我新主,請為我再次命名。”


    李玉蟾若是在此,定然不敢相信這位小女孩形態的鼎魂,會是這般神色。


    麵對她時,鼎魂展現出來的冷酷無情,如執掌此方天地邪惡神靈的氣焰,都讓李玉蟾輕易不敢再涉足於此。


    可在虞淵麵前,鼎魂溫順乖巧地,宛如小家碧玉,鄰家稚嫩少女。


    滿是天真爛漫的清麗嬌憨氣質。


    “賜名?”


    落入鼎內小天地的虞淵,需要仰著頭,方能瞧見她不太明顯的魂影,“原來的你,應該有名字的吧?”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小女孩抿嘴輕輕一笑,“新生後的我,和以前不完全一樣的。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以前的不再是了。主人,煩請你給我起個名字,我隻有一個小小要求。”


    虞淵喃喃自語:“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我又何嚐不是?


    前世乃洪奇,今生是虞淵,當真就完全一樣嗎?


    是應該謹記,我乃藥神宗的藥神洪奇?還是淡忘上一世的身份,著重認可今生的自己?


    現在的我,是虞淵,我該以此生的虞淵,一步步往走下去!


    鼎魂無意的話,醍醐灌頂一般,直擊他的心靈,令他頓時解開了一層,困擾他許久的情緒迷茫。


    心神微震,虞淵眼眸驟然一亮,咧開嘴,燦然大笑:“你說的沒錯,現在的你,隨我之後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好,你說說看,你有什麽要求?”


    “我要和虞蛛那般,有個主人的虞姓。”


    雖沒有真實的容顏凝煉,虞淵卻能感覺出,她提出這個要求時,在甜甜地笑著,滿心的歡喜和期待.


    “虞姓,虞……”


    虞淵搓揉著眉心,皺眉自言自語,“你是此鼎的鼎魂,處處都依著我,那麽,你就叫虞依依吧!”


    “依依,謝過主人賜名,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呢。”


    鼎內小天地,四麵八方都傳蕩出,她“咯咯”的歡笑聲。


    此方空間,在忽然間,充滿了一種歡愉欣然的味道。


    “好了,主人你可以去外麵咧。”虞依依輕笑著,“埋伏的家夥,忍不住露麵了,也不是什麽厲害的角色。”


    “哦。”虞淵點頭。


    心念一動,他瞬間到了鼎外,然後舉目一看,就見到了不久前,那位站在玄天宗曹嘉澤背後,魂魄皆是陰冷氣息的寒陰宗老者。


    青褐色的陰山前,身形消瘦,麵色陰鷙的寒陰宗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又見麵了。”


    老者左側,漂浮著一杆淡綠色幡旗。


    幡旗獵獵作響,內有一頭鬼物,形如寒蛟,瞪著暗紅眼眸,冷冷看向煞魔鼎。


    “一尊沒有封號的幽鬼,該是寒淵鬼王的麾下。”李玉蟾悄聲提醒。


    但凡有封號的幽鬼,便是希望繼續前行,去競奪鬼王的。


    這類的幽鬼,都有自己的轄區天地,不肯歸順鬼王,不願以麾下自居,都會盡可能保持獨立性。


    還有一部分,自知畢生無望衝擊鬼王,為了自身安全和利益,便選擇投誠鬼王。


    眼前那位縮在一杆幡旗的幽鬼,就是這麽一位沒封號,由寒蛟進階而成的幽鬼。


    連那幡旗,都是寒淵鬼王賜予的。


    “我乃寒陰宗宋文恆,魂遊境初期修為,奉命來恐絕之地,輔助寒淵鬼王,去進階鬼神之道,我……”


    報出姓名的,這位寒陰宗的來人,低低怪笑,“虞淵,我對你太熟悉了。整個寒陰宗,近五年以來,都反複在提你的名字。”


    “真是倍感榮幸啊。”虞淵啞然一笑,心中明白,寒陰宗之所以不斷提起他,當然和藺竹筠有關,“我隻想問一句,你領著一位寒淵鬼王的麾下,悄然過來找我,那玄天宗的曹嘉澤可知情?”


    “不知情,我隻是覺得,我……”宋文恆道。


    “知道這麽一個結果就行。”點了點頭,虞淵都懶得和他浪費口舌,示意李玉蟾別離開煞魔鼎,道:“出來,送他們上路!”


    “虞淵,哈哈哈!”宋文恆指著他,“你連陰神境都沒有邁入,你送我上路?你是在和我說笑話嗎?”


    下一刻,宋文恆忽然發現,李玉蟾看他的眼神,如看一具死物。


    宋文恆心生不妙。


    唿!唿唿唿!


    寒妃,第二煞魔,相繼從鼎內飆射出來。


    在兩位強大的煞魔之後,兩千多密集的煞魔,如湧動著的靈魂狂潮,掀起讓宋文恆幾欲崩潰的巨浪,一股股暴戾、嗜殺、恐懼的負麵情緒海,頓時淹沒了宋文恆。


    咻!


    那杆幡旗內,由一頭寒蛟進階而成的幽鬼,一見情形不妙,趕緊逃離。


    隻可惜,逃的太遲了。


    這頭寒蛟,在寒妃露麵的那一霎,感受出九幽寒淵的極寒氣味,再看了一眼寒妃的形態,瞬間就嚇的魂飛魄散。


    此寒蛟,也從九幽寒淵孕育而出,它聽過寒淵深處,蟄伏著一尊外域天魔。


    寒妃一顯現,如出一轍的氣息,獨特的造型,讓它一下子對上號了。


    寒妃在各方麵,都淩駕於它,寒力死死的壓製著它,讓它知道一點機會都沒,隻好趕緊逃。“偏要送死。”李玉蟾嘀咕一句。


    片刻後。


    被寒陰宗的宋文恆說動,一並來此設伏的那頭寒蛟,就被寒妃追上,變成了寒妃的盤中餐,煉化為一道極寒冰流,融入到自身。


    虞依依的魂念,適時響起:“那頭寒蛟,屬性氣息和寒妃一致,隻能被用作采補。這是一頭自甘墮落,沒了韌性豪氣,也沒偏執仇恨的魂靈。庸碌無為的魂靈,無法凝為煞。”


    “我知道的。”虞淵點頭。


    講話間,就發現寒陰宗的宋文恆,被“魂裂”大陣籠罩著,一位魂遊境強者的陰神,在那裂開魂魄的陣法內,慢慢被碾碎,煙消雲散。


    唿!


    被寒蛟視為容身地的幡旗,飄揚著,被虞淵一把抓住,“此物……”


    一句話還沒說完,幡旗裏頭,驟現一張模糊的麵容,它爆吼一聲,陡然向虞淵眉心射來。


    “寒淵鬼王!”虞淵色變。


    都沒看清形態,他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隕月斬!”


    劍鞘輕揚,一束束緋紅劍芒,透出斬滅眾生的恐怖氣勢,接連刺去,不僅碎滅了寒淵鬼王的一道魂念,將那幡旗也給刺出無數窟窿。


    蓬地一聲,幡旗四分五裂,化作點點飛絮。


    “小子!我寒淵,記住你了!”


    寒淵鬼王的冰冷聲,從那炸裂的幡旗內,尖利地響起。


    虞淵冷哼一聲,神色不為所動。


    ……


    同一時刻,恐絕之地深處,冰石墓碑內,寒淵鬼王氣急敗壞地怪嘯著。


    不遠處的半空,那座天宮印化作的巍峨宮殿內,曹嘉澤眉頭一皺,道:“寒淵,發生了什麽?”


    冰石墓碑的寒淵鬼王,被他如此稱唿,顯得有些不滿,但卻沒發作。


    因為對方是曹嘉澤,是下一任玄天宗的宗主,是這枚天宮印的主人。


    而且,對方是為了協助他,才特意來此。


    “寒陰宗的那位,說服了我的一個麾下,去尋虞淵的黴頭。”寒淵鬼王怒道。


    “死了?”曹嘉澤一點不意外,雲淡風輕地說道:“就那宋文恆的魂遊境初期修為,在恐絕之地,也敢去挑釁虞淵。”


    他輕輕搖頭,“自己要尋死,真怨不得別人。”


    “宋文恆要死,就去死,還帶上了我麾下一個幽鬼!”寒淵鬼王非常心痛,“如那頭寒蛟一樣,修成了幽鬼,還願意聽命於我的,可沒有幾個啊。”


    “宋文恆死了,寒陰宗暫沒別人,後麵就你我兩個對接吧。”曹嘉澤從容不迫,“寒淵,你覺得呢?”


    寒淵鬼王一愣,“你是故意讓宋文恆死?”


    “別胡說,我可什麽都沒做。”曹嘉澤麵無表情地,望向宮殿內,別的宗派的陰神來客,“你們從頭到尾和我一道兒,以後寒陰宗如果說起這件事,你們可要為我作證。”


    “當然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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