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寧驥低下頭,緊盯著虞璨,疑惑道:“什麽血蟲?”


    “我爺爺不是高燒昏迷,而是被赤黿血蟲吸附著,正被剝離匯聚於地魂的,零碎的記憶。”虞淵抬手,點向老爺子眉心,指著那條發絲般細長的血線,“你看,這條瞧著像血線的,就是赤黿血蟲了!”


    寧驥怔然,道:“赤黿血蟲是什麽?還有,你為何如此確信?又是怎麽知道的?”


    對於眼前的虞淵,他內心實在有太多困惑了,地魂、天魂覺醒的這位虞家小少年,諸多表現太不合常理了。


    醒來的虞淵,和他以前見過、聽說過的那個,有天壤之別,著實不像一個人。


    “赤黿血蟲,大多都出自寂滅大陸北部的彩雲瘴海,這種毒蟲纖細如血絲,一旦吸附在生靈眉心,就有抽離地魂之記憶的功效。”虞淵寒著臉,冷聲說道:“按照你之前所說,那殷絕想要挖出我爺爺的記憶,其實依仗的並非自身境界,而是赤黿血蟲!”


    “出自彩雲瘴海?”寧驥駭然。


    寂滅大陸的北部,乃世間最為恐怖兇狂之地,至邪至惡的魔宮和妖殿,都坐落於此。


    即便是天源大陸上宗的強大修行者,也不會輕易涉足此地,以免惹怒魔宮和妖殿。


    整個浩漭天地,三塊大陸,諸多夾縫偏僻地域,公認寂滅大陸北部的彩雲瘴海,便是世間一切奇毒異蟲的根源之地。


    一聽說赤黿血蟲,居然來源於彩雲瘴海,寧驥就知道老友恐怕要兇多吉少。


    “嗯,赤黿血蟲就是那邊的一種毒蟲,還是煉製攝魂丹的主材。真正的攝魂丹,不但能完整剝離出匯聚於地魂的全部記憶,還能保全其性命不死。而赤黿血蟲,由於未經過後天煉製,隻能抽取較為零碎的記憶,而且此蟲異常燥熱,會導致吸附者中熱毒而亡。”


    “至於能獲取多少記憶,完全就看被其吸附者,能堅持多久不死。”


    話到後來,虞淵因怒火中燒,而致身形微顫。


    上一世的他,在生命的後期,因遲遲無法以正常的途徑,將閉塞經脈破開,曾一度浸沒於煉毒之道。


    攝魂丹,就是毒丹的一種,此丹丸能攫取陰神不成的修行者記憶,挖掘潛藏秘密。


    修行者,地魂蛻變為陰神之後,便不受攝魂丹影響,還能以陰神出竅,潛入攝魂丹的丹丸內部,抹殺丹丸內所有經過強化的赤黿血蟲,並以赤黿血蟲來滋養陰神,壯大自身,增進修為。


    而陰神境以下的,通脈、蘊靈、黃庭、破玄、入微五個境界者,如果沒有特殊庇護地魂的秘術、靈器防身,很難掙脫攝魂丹的邪惡藥效,往往會被攫取一切隱藏秘密,如渾身赤裸,曝光所有隱私。


    “此毒蟲,如何滅殺?”寧驥輕喝。


    他暫時不去多想,為何虞淵會知曉,連他都不知道的赤黿血蟲秘密,隻希望如今一身疑點的虞淵,能解決困擾老友的麻煩。


    赤黿血蟲,分明還在抽離老友的地魂記憶,熱毒也還在持續著。


    繼續下去,老友終究會堅持不住,因熱毒而亡。


    “你信我嗎?”虞淵突然問。


    寧驥望著他,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地魂、天魂覺醒的你,有些古怪。不過,我相信你不會謀害你爺爺。畢竟,他這些年所遭受的諸多厄難,都是因你而起。”


    虞淵心中一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那好,既然你信我,就幫我準備一些東西。我不止是要保證爺爺安然無恙,還要借助赤黿血蟲,給那施法者一個血的教訓!”


    “施法者,不就是殷絕嗎?”


    “不是。”


    “不是他,會是誰?”


    “應該是寒陰宗的某人。”


    “啊?!”


    ……


    暗月城,城外山林。


    一座寸草不生的光禿禿矮山,背光的陰暗山腹處,被鑿出一個僅能容納三四人的山洞,洞口則被嶙峋石塊遮掩大半。


    山洞內寒氣森幽。


    背靠石壁端坐著,靜靜修行的呂岄,每每在吞吐一周天的間隙,就會瞥一眼雙膝前的拳大玉石。


    晶瑩透亮的青色玉石內部,有一條赤紅血線,血線若是放大百倍,就能清晰看到有一縷縷流光,正從各方匯聚於內。


    赤紅血線,便是那條赤黿血蟲的精魂投影,由其一點精血凝煉而成,縷縷流光,正是虞璨被抽離的記憶光點。


    “殷絕叩見呂上師!”


    洞口外,突有輕唿聲響起。


    呂岄眉頭一皺,睜開眼淡然道:“進來吧。”


    殷絕迅速入內,蜷縮著身子,似生怕占據了太多空間,惹她不喜。


    “暗月城內,有令我都忌憚的修行者,即便是我,也要謹慎一點,以免被盯上。”呂岄有些不滿,“吩咐你的事情,你照著做就行了,沒有什麽意外,不要頻繁來見我。你境界還低,很容易被盯上,導致我也跟著暴露。”


    “上師,若非出了意外,我豈敢叨擾您。”殷絕忙道。


    “什麽意外?”呂岄奇道。


    “虞淵沒死。不但沒有死,他還真正醒過來了。”殷絕垂著頭,小聲地說道:“他不傻了,居然還能開口講話了。上師,您教給我的那法子,是不是有什麽問題?還是,您不小心弄錯了?”


    “你竟敢質疑我?”


    靜坐的呂岄,裹住身子的深灰色長袍表麵,驟然浮現出一圈圈的銀白光環。


    仔細看起,赫然是數十條明晃晃的銀白毒蟒,在其衣袍上遊蕩著。


    “嘶嘶!”


    條條銀白毒蟒,尾部似連接著呂岄,而猙獰兇惡的蟒頭,則是高高昂起。


    毒蟒頸部白鱗如銀片,泛出冰冷的金屬光澤,蟒眼油綠,令人不寒而栗。


    “咻!”


    其中一條銀白毒蟒,寒電般竄出,如藤蔓瞬間纏繞住殷絕脖頸,並迅速勒緊。


    “上,上師饒命!”


    昨夜在虞家老宅,兇戾非常的殷絕,冷汗直冒,當場就跪拜下來,不斷懇求,“定然是我的問題,還請上師恕罪啊!上師再給我幾日時間,我保證砍下虞淵的腦袋,讓他再沒有一絲還魂的可能!”


    “你這種廢物,我看還是死了算了。”呂岄目無表情,眼看著那條銀白毒蟒,越勒越緊,一點點蠶食著殷絕的生機,“放心,你死了以後,藺家會安排新的家奴,來供我差遣。”


    “求,求……”


    殷絕的哀求聲,已斷斷續續。


    便在此時。


    “蓬!”


    擺放在呂岄膝前的青色玉石,內部那條赤紅血線,突詭異至極的燃燒起來。


    “喀喀!”


    青色玉石,隨著赤紅血線的燃燒,一點點碎裂,內部似被墨汁充盈,由先前的晶瑩透亮,迅速變得青黑而又渾濁。


    “是誰?!”


    正準備當場格殺殷絕的呂岄,突發出惡鬼般的兇厲尖叫,被她放入中丹田玄門的,另外一點赤黿血蟲的精血,也隨之莫名燃燒。


    那一點精血,燃燒時,竟如鋒銳利劍,刺的她玄門如要撕裂。


    修行者的下丹田黃庭,乃聚湧天地靈氣,凝聚提煉,從而能在精純之後,流淌全身。


    而所謂玄門,則是中丹田,乃儲備氣血能量,治愈傷勢,再次淬磨血肉筋骨的寶地,能直接溝通心髒。


    上丹田,為三魂所在,靈識匯集之地。


    下丹田聚天地靈氣,中丹田養氣血生命能量,上丹田則是魂識根本。


    三大丹田,任何一個遭受重創,都會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中丹田玄門,被那一點精血痛擊的的呂岄,氣血紊亂,刺痛下,禁不住噴湧出一口鮮血。


    “絞!”


    呂岄手忙腳亂地捏出靈訣,連纏繞在殷絕脖頸的那條在內,數十條銀白毒蟒,化作一束束冷幽寒電,瞬間飛入自身的中丹田。


    “劈裏啪啦!”


    微縮千百倍的銀白毒蟒,在她自身中丹田飛射著,終將那點突變的精血,給絞殺震滅。


    “那條赤黿血蟲,由你吸附在虞璨眉心!”呂岄擦拭著嘴角血跡,眸子陰冷如鬼,瞪著差點死去的殷絕,說道:“虞家還有什麽厲害的人物,你沒有向我稟報的?我施的法,不但被破了,對方竟然還能令我反噬受傷!”


    “不可能!虞家,虞家絕不可能有這樣的人物!”殷絕斬釘截鐵的說道,“如果虞家真有這般人物,豈會任由我亂來?”


    “那你覺得,我嘴角的血跡,是我自己弄出來的了?”呂岄厲喝。


    “不敢。”


    “滾迴去!給我仔細查明,虞家除了那寧驥,近期還有何人抵達?還有,弄清楚虞家暗處,有沒有什麽奇怪人物!”


    呂岄取出一枚醇香散逸的暗紅丹丸,吞服入腹,臉色稍稍紅潤了一些。


    殷絕連滾帶爬,急急忙忙撤離山洞,很快就沒了蹤跡。


    他生怕呂岄氣急敗壞下,再次拿他泄恨。


    “虞家……”


    呂岄移到洞口處,遙望著暗月城方向,心情陰鬱,“小小一個虞家,難道潛藏著什麽厲害人物?藺家那位,為什麽力排眾議,非要遵守婚約?能破掉我的施法,令我都受傷的人物,絕非尋常!”


    ……


    城北虞家。


    虞璨眉心處,被塗抹了一層黑色黏糊物,寧驥聞著那刺鼻的惡臭味,表情怪異。


    旁邊,虞淵端著一個白瓷碗,碗裏就是他在寧驥麵前,隨便攪合出來的所謂專治赤黿血蟲的靈藥。


    所謂靈藥,就是虞淵要求他收集的十二種毒藥草,混合著蜈蚣、蠍子、青竹蛇的屍體,兒戲一般搗鼓出來的粘稠惡臭物。


    漿糊般的黑色“靈藥”,塗在虞璨眉心,將那條赤紅血線牢牢覆蓋後,虞璨的高燒神奇地退去。


    寧驥看不到,黑色漿糊覆蓋處,虞璨眉心那層皮底下,那條纖細如發絲的赤黿血蟲,正被黑幽幽火苗焚燒著。


    焚燒過程中,匯聚在赤黿血蟲的,本屬於虞璨地魂的零碎記憶,還被打散後,重新逸入虞璨腦海。


    寧驥不知道,遠在暗月城城外的,偷偷施法的寒陰宗呂岄,與此同時被重創。


    “差不多好了。”


    半響後,虞淵伸手,將那層變成固態的黑色黏糊物,從老爺子眉心,輕輕撕扯下來。


    老爺子眉心的那條赤紅血線,似被那黑色黏糊物,從其眉心皮肉,吸入到內部。


    虞璨高燒已退,唿吸均勻,臉色也不再赤紅滾燙。


    “沒事了,我先迴去歇息歇息,別人要是問起,寧老就說你老爺子高燒漸退,自己醒來的。”


    丟下這句話,虞淵便在寧驥異樣的注視下,自顧自地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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