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天後的第四日,無極營一行遇到了一頭斑斕大虎。眾人方擺開陣勢,何慕忽然之間低吼著向魏雲撲去。小溪在瞬間化作銀色小盾攔在魏雲跟前,劉吟濤像是部隊特種兵一般一把擒拿住何慕,將他死死壓在地下,半個肩膀都陷入了泥土裏。臧清出掌將他拍昏了。


    劉吟濤冷冷地看了一眼臧清,將人馱到了背上,退開幾尺將和眾人的距離拉開了。


    鬱劍瞥了一眼劉吟濤和何慕,手裏的劍鞘在空中一蕩,拍向了那頭斑斕大虎。那頭巨虎足足兩人之高,看上去如同一個龐大的怪物。鬱劍的小劍看上去猶如一根細細的竹竿,沒有絲毫威懾力。姬靈茭一如既往的站在最後掩護眾人,雙眼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鬱劍,手掌放在雙馬刀的刀柄上,連白布都解開了。


    巨虎猛然撲向了鬱劍。鬱劍在之前的二十餘年所練的都是殺人的技巧,在進入九域封禁之後才學會了如何與妖獸相鬥。他憑借著唯快不破的身手往往讓妖獸在動手之前就死在他的劍鞘下。但這一次,事情卻有了變化。那頭巨虎看來體型龐大,速度卻一點也不慢。甚至快得讓鬱劍都是呆愣了一下。這呆愣還在於那巨虎在動身的同時,從嘴裏吐出了一個兩個人頭大的火紅大球。鬱劍就這麽一愣,已然被罩了進去。姬靈茭想都沒想,拎著鋒利的雙馬刀直撲上去,卻在此時,一道滾滾的詭異的濃鬱黑煙忽然從那巨虎的身後蔓延上來,速度極快,轉瞬之間包裹住了那團紅色的火球。巨虎被製住火球,像是被掐住了命脈,身形在黑煙之中漸漸萎頓下去,接著發出了淒厲的嘶吼。眾人驚駭地看到,那巨虎的毛皮開始滋滋作響,猶如被潑到了硫酸一般開始焦黑萎縮。一灘灘腥臭的黑水漸漸淌出,困獸淒厲地慘叫、掙紮了沒多久,那頭龐然大物便叫不動了,全身骨肉分離,隻剩下了一個扭曲的慘白慘白的巨大骨架。


    眾人噤若寒蟬。姬靈茭衝上去之後就沒有後退。他站在那裏看著巨虎的死亡。鬱劍的雙手還格擋在眼前,這時候漸漸放了下來。他和姬靈茭兩人,透過那層還沒有彌散幹淨的黑霧,和巨大森然的骨架,看到了對麵的黑袍。


    馬開複臉色發白,喃喃道:“我的媽呀……怎麽迴事……”話沒有說完,隻聽到“啪”的一聲,臧清丟掉了手裏用來防身的木棍,像是看到了親娘一樣衝了出去。


    “小維……是小維!”魏雲睜大眼睛將滿麵不安地攔在他麵前的小溪輕輕推開,臉上布滿了興奮而幸喜的神色,他對馬開複和小溪道:“那是我們的隊友!周小維!”小溪對那道黑影有著深深的忌憚,卻不願打擊魏雲,隻是固執地攔著他不讓他上前。而此時臧清已經絲毫不避諱地衝到了周小維跟前,一把摟住那襲黑袍的腰肢在空中轉了五六圈。黑色的兜帽被蕩了下來,一頭雪白的頭發頓時出現在眾人眼前。周小維淡漠的臉色有些微的發紅,她怒斥道:“你幹什麽!放我下來!”


    周小維的身材嬌小,被高大的臧清一抱,腳就離了地麵,連帶著一柄手裏握著的黑杖也一並被死死按在臧清懷裏。周小維的身後原本還站了三個黑衣人,在看到臧清的時候就動手了,但是他們的速度沒有周小維快。一幢黑霧牆麵猛地豎起來攔在三人麵前,就是這一耽擱,周小維就被臧清抱起來了。她被轉得滿臉通紅,一個勁兒地捶臧清的胸口,臧清隻是傻樂,半分沒有了之前在小隊行動中的強大判斷力。小維抬頭瞥了他一眼,隻見到臧清雙眼微微泛紅,捶他的手漸漸軟了下來,她將頭伏在臧清強壯的胸口上,靜默了一會兒,接著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顆白色的藥丸,看也不看一把塞進了臧清的嘴裏。[txt全集下載]“就這麽衝過來……你不知道我的霧有毒麽……”


    臧清將那顆白丸吞下腹中,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為我很想你。”


    周小維徹底不動了。臧清將她掐進胸膛,越掐越緊,就像是要揉進身體裏去似的。周小維吃痛,狠狠地拿黑杖給了臧清腦袋一下,叫道:“放開!”臧清還沒來得及鬆手,頭上就猛地兩下疼。一下是周小維給他的另一下卻是一隻巨大的黑色烏鴉給他的。那烏鴉的喙也不知怎麽長的,這一下讓臧清的腦門都流血了。巨大的烏鴉撲扇著鋒利的鋼鐵翅膀,衝臧清一陣哇哇亂叫,粗啞的聲音像是鋸木頭一般摧殘著人的耳朵:“放開!放開!”


    臧清瞪了那烏鴉一陣,卻不敢將周小維摟那麽緊了。周小維終於脫身出來,看了看臧清的額頭,皺著眉道:“哥哥從來不許我吃虧,你也是活該。”


    接著她憑空取出了一截幹幹淨淨的繃帶和一隻小瓷瓶,用手帕擦幹了臧清額頭上的血跡,再從瓷瓶裏取出點兒藥膏來抹上,最後綁上了繃帶。“哥哥已經不複以往,幸虧你倆相熟,否則你的腦袋不隻開個洞這麽簡單。”臧清隻顧看著周小維,為了周小維上藥方便,他幹脆蹲了下來,像隻乖順的大狼狗。


    眾人隻是擠眉弄眼地看著這一幕,隻有馬開複和小溪的臉色還有些怪。魏雲卻是推敲了起來。周小維剛才憑空拿出了東西那一幕讓他忽然想到了誰。他看到周小維手指上有一枚黑色的戒指。想必那就是納戒了。周小維身後還跟了三個人,氣息都不弱,不是善茬。而且她身邊的那隻原本隻比普通烏鴉大一些的黑鴉已然大變,可見周小維離開他們之後的那段日子,並不是不好過。如果臧清還清醒些,這點兒他估計早發現了,然而現在他隻顧著給周小維獻殷勤去了。


    姬靈茭站在鬱劍身後不遠處,將鬱劍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沒見受傷,才打量了一番周小維。周小維的兜帽先前被晃下,此刻終於露出了她那張眾人幾乎從未見過的臉。那是一張很秀氣的臉,按照臧清的話來說,就是個美女。現在臧清也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周小維,眼神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周小維處理好了臧清,重新將兜帽戴上,這才轉過來麵對眾人,眼見眾人都盯著自己,不覺臉色有些發紅。但眾人隻看到她咬了咬下唇。周小維道:“九域封禁還有三日閉合,你們必須加快速度了。”


    姬靈茭微微眯起了眼睛。魏雲的心裏一愣。這幾日以來,他們都是火急火燎地往迴趕。因為不知道確切的時間,眾人隻好盡可能全速行進,周小維是如何知道這樣精確的時間的?“小維,你……”臧清也不至於被相思和愛情燒壞了腦袋。他的眼睛瞥了一眼周小維身後的三個黑衣人,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你跟我們走麽?”


    那三個黑衣人的身上頓時泄出了不善的氣息。周小維沒有理會那三人,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那三人中的一個忽然叫了起來:“殿主!”


    周小維麵無表情,聲色冷淡,那隻巨大的烏鴉代替她開口道:“我們已經拿到了我們的東西,你們帶著東西先行離開無妨。”


    另一人上前一步道:“殿主,我們怎麽可以離開您——”那聲音有幾分柔婉,竟然是個女子。但還沒有等她話完,那堵黑霧組成的牆忽然之前傾圮,那女子突然不受控製地跪在地上,雙手上的血肉開始剝落下來,形狀極其可怖。那女子瞪大了眼睛隻是喘息,竟然沒有叫出聲。雙手皮肉的剝落持續了一會兒,直到一旁兩個男人單膝跪下,那女子開口道:“屬下知錯!”後才停止。周小維背對著三人語氣冷淡地道:“你們迴去兩人告訴窮奇,東西已經拿到,不必擔心。一人留下通訊。”


    三人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那最先發話的男子堅持隻迴去一人,留下兩人跟隨周小維。那兩人正是這個男人和那女人。


    小溪見到臧清對周小維的親近,本來已經稍稍放下了些警惕,但看到適才那一幕,她渾身的皮都緊繃了起來。周小維連一句話都沒說,那女人就倒在了地上。這個叫做周小維的手段之陰狠,前所未見!而她壓根兒就不顧及對方是男是女!


    無極營的原班人馬都知道周小維是黑師,但新加入的卻不少。現在原班人馬都有些充怔,那幾個新加入的,臉色都有些扭曲。就連一向鎮定的劉吟濤,也帶著何慕向後退了幾步,渾身如同刺蝟一般架起了防禦。


    周小維愣了一下,迴過頭來,這才發現無極營已經和原來的有所不同了。她的嘴角拉了拉,像是要露出個笑,但是沒能成功。她道:“算了,我……”臧清第一個攔住了她:“小維,你去哪裏?你走哪我就去哪。”


    魏雲此刻上前道:“小維!有你帶路,想必我們能及早離開九域封禁。多虧了你出現!”魏雲保持了他對長的風度。此刻無極營裏沒有葉未雙那個曾經讓周小維為之感動的人,魏雲努力想成為能夠挽留她的第二個人。留下、保護自己的隊員,一直是他魏雲組隊的行為準則。不論小維究竟變成了什麽模樣,隻要她是無極營的一員,魏雲就會無條件接納她。小溪被拋在一邊,十分擔憂又有些惱怒。


    周小維見到兩人堅定的眼神,不覺又有些搖擺了。她再度掃視了一圈眾人,看到地神的時候微微驚訝了一下,接著問道:“小葉呢?”


    聽到“小葉”,眾人的臉色都有些細微的變化,魏雲苦笑了一聲道:“他之前還在隊伍裏,但似乎為了完成什麽任務,和我們分頭行走了,連自己的師妹都留在了這裏。”


    紅丫和梅玉作為女眷,都被保護在陣營中心。小溪倒是因為和魏雲形影不離,沒有接受特殊的照顧。梅玉好歹是個天仙,還是劍閣中人,本事不算小,但是眾人先入為主,以為她和紅丫的地位差不了多少,連帶著實力也漸漸看輕了。一路上梅玉就沒怎麽動過手。


    但在看到周小維的時候,她就將紅丫猛地拉後倒退了數十步。別人看不懂,她怎麽會看不出來!這可是黑師!


    師妹。聽到這兩個字,周小維的目光向無極營的三位女眷掃去,一一掃過,最後定在梅玉身上,又移開定在了紅丫身上。紅丫之前沒有看清那一幕,現在聽到師妹二字臉色微紅,道:“我……我隻是雙少爺的侍女……”


    周小維沒有再將眼神多給紅丫。她迴頭側著臉對那還跪在地上的女子道:“我留在這裏。你起來吧。”


    那女子鬆了一口氣,卻不忙站起來。她的袖筒裏彌漫出兩縷黑煙,包裹住了自己隻剩下白骨的雙手,接著一層層漆黑的肉漸漸自那白骨上生了出來,不消一會兒,一雙完整的黑手已然成型。那女子伸手握了握,骨節分明的手掌帶著女子特有的纖細美感,卻又有一種強烈的力量感。那女子欣喜若狂地低頭行禮道:“多謝殿主!”


    臧清看著周小維身邊發生的這一切,神色有些複雜,在周小維麵向他時,他臉色悲戚地說:“小維,萬一我比你弱了,你能別一掌唿開我麽……”


    “這個音發得輕些……對。你注意聽——靈力的迴旋……記住了麽?”


    葉未雙的手放在龍夏的喉嚨上,像是盲人一般閉著眼睛,皺眉感受著龍夏渾厚的聲帶的振顫,每一絲血管經脈裏靈力的流轉。他的手指尖上有一道細弱的靈力,像是一根無根的葦草一般探入龍夏的喉脖之中,傾聽身體每一部分的共鳴。


    龍夏看著葉未雙那頎長的睫毛,一遍一遍重複,直到葉未雙的眉峰舒展開來。葉未雙撤開自己的手指,欣喜地睜開眼睛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哥!原來是這麽做的……”


    葉未雙清了清嗓子,張開了嘴。一根手指點著自己的喉脖感受振顫。少年清越的嗓音不同於龍夏低沉的音色,帶著一絲鮫人的魅意在開口的瞬間就侵入了龍夏的耳膜。龍夏的臉上漸漸飄出了一絲淺淡的微笑。


    葉未雙停下歌唱,叫道:“我唱得對不對?對不對!”


    龍夏點了點頭。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已是月上中天。龍夏習慣性地摸了摸葉未雙的腦袋,站起來道:“該是你吐納的時候了,明日再來檢驗今日的課程。”


    葉未雙連忙點頭,還沒等龍夏離開就徑自脫起了衣服。


    在龍穀的修行和在雲霞峰上、在下界有顯著的不同。因為龍夏提供的方法是完全遵照著葉未雙龍的本體而行的。在這方麵幾乎可以算是葉未雙的第一個係統性的老師。他從來沒有這樣規律、有計劃而進步迅速地完成他修煉的進度,每一天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實力在上漲。匹配的修煉功法讓葉未雙這台硬件極強的計算機終於向極致的速度運轉。


    葉未雙感到很滿足。他下水之後又吟唱了兩次。指尖抵在喉嚨上,用靈力測驗自己聲帶和靈力的轉圜是否正確。放下手後他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和下巴。無論多少次,哪怕是自己,去摸那逆鱗邊緣的地方都不好受。想到這裏葉未雙忽然愣了一下,此處是自己的逆鱗,難道就不是龍夏的?龍夏竟然容忍他將尖利的指甲頂在自己逆鱗的邊緣這麽久!


    葉未雙頓時有些發愣。茫然中他迴頭看了一眼,沒有見到龍夏,想必已經迴到了自己的居所。


    葉未雙沒想過從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間離開。吃透龍夏的那一番話之後,葉未雙明白自己在沒有達到足夠的實力以前,妄想救出龍煙是不可能的。葉未雙為此作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連若木都讓他給養在了水裏。若木化作的金球不能入土。一入土就代表著他得在這裏紮根了。若木可不想還沒遊曆夠就定居下來。因此若木的催促也成了葉未雙的激勵之一。但觀疏卻是可以拖出來放風的。這裏是龍族的地盤,哪怕是觀疏,也瞬間收斂了起來,成日隻知道到處找吃的,不時地向葉未雙噴兩下響鼻以示被壓迫的不滿。但它也沒還擊挑釁的膽子。那鸞鳥一家三口葉未雙是不敢放出來的。鸞鳥好歹是與鳳同源,也不知道這裏的龍類對鳳有沒有什麽偏見,惹來麻煩可就糟糕了。但葉未雙惦記著鬱劍他們的情況,總想讓呆鳥迴去一趟帶個口信。隻是一直沒有機會。


    能讓葉未雙暫時打算在這裏修煉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先前關於莫離的那種不妙的心悸感消失了。


    葉未雙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但隻要莫離沒事,葉未雙便能鬆出一口氣。他看著今晚的月色,心中一動,氣息漸漸收斂沉澱了下來。沒有多久,葉未雙的氣息全無,就仿佛那裏不曾有活物存在一般。那湖的邊緣種滿了葉未雙從龍穀外圍帶迴來的魂草。魂草在月光下有幽光,此刻倒讓這景致顯得有些迷離。


    半晌,葉未雙仿佛溺水逃生的人一般大口唿吸著跳了起來,存在感頓時被拉大了。他苦著一張臉自語道:“氣息屏蔽怎麽這麽難……鬱劍難道一直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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