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白皎說,“正是他。”他說了自己跟隨瀾川修士,一同去魔城,殺城主。到如今,已經是救下白天權等人的四個月之後。白天權聽著,不免長歎:“竟然已經過去這麽些時候。”他歎息,而白皎看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白天權有所留意,到底問:“阿皎?”白皎嘴唇顫抖,心頭無數矛盾情緒。到最後,落在阿娘的麵孔上。阿娘去得太早,他和父親的最大一次爭吵也是源於此。白皎到底問出口。他說:“爹。我此前請秦道友擺了尋蹤陣,想要確定那囚禁碧元修士的深淵究竟在何處。”白天權看著兒子的神色,有所猜測。他麵色更蒼白幾分,聽白皎往下說。白皎道:“尋蹤陣果然指明方位,但我下去之後,要發信符給你。那信符,卻是往上方去了。”白天權淡淡道:“我當時被囚於魔城。”“對,”白皎說,“但早在秦道友擺尋蹤陣的時候,爹爹就在魔城!”白天權看他,白皎堅定與父親對視。白皎問:“我的心頭血,究竟指引到了誰身上?!”第262章 身世白天權原先重傷初醒, 如今,聽了白皎的話,麵色卻是更蒼白幾分。他並不迴答。白皎看著父親, 良久等待。他的心原先提起, 而後, 卻又慢慢地往下墜去。白皎帶著一種空落落的茫然, 意識到:爹爹不打算告訴我啊。思及此處,白皎沉默許多。他不知自己該怒該悲,但這一刻, 他忽然記起了那個已經很久不曾讓他記起、開始逐漸模糊的身影。白皎出生的時候,孟知蘭的身體狀況就已經很不好了。如果楚慎行當年見過孟知蘭, 他倒是可以說一句:孟道友狀況不佳,但也好過閔月。可楚慎行被天道直接帶到二十餘年之後, 於是錯過許多光陰。他沒有見證白皎的又一次出生,往後, 又因天裂、逍遙老祖趕迴碧元一事,直接隨之去往瀾川大世界、加入白露宮, 便也不曾見證孟知蘭的身死道消。白皎卻不能忘記。他年少的時候, 知道母親是琴修, 也知道阿娘身子不好。值得慶幸的是,他家在歸元丹峰上,爹爹就是峰主。白天權對孟知蘭盡心盡力,對自在峰孟家也多有扶持白皎看在眼裏, 覺得爹娘雖然相差許多歲數, 但的確是真心相愛, 才有了自己。這個念頭已經轟然碎去一次。那是他二百多歲的時候。白皎結了丹, 程雲清也要經曆天劫。兩人是劍峰弟子, 卻因白皎身份上的一重特殊,曆來是在劍峰、丹峰之間奔波打轉。白皎對師妹頗不放心,總想要多一些保障。這話是不能給程雲清說的,說了,雲清師妹隻會覺得他看輕自己。於是白皎找了其他借口,迴了一趟丹峰。好巧不巧,白天權當時有事離開。白皎在父親的洞府裏打轉,不知不覺,觸景生情,轉去了孟知蘭生時所住的院落。他當時滿心難過,又有一點小小的豪情,想:阿娘,你兒子已經結丹啦!想到這些,白皎幹脆邁入其中。在孟知蘭去世之後,白天權就在此處落下禁製,不讓旁人前去。但白皎是白天權與孟知蘭的兒子,這禁製攔不住他。在白皎想來,父親的這一番作為,是為了紀念阿娘,也是一種情深義重。但那一日,他在阿娘的舊物之中,看到一枚玉簡。白皎當時覺得,這恐怕是阿娘心愛之物,於是抱著一種感懷心情,將那玉簡拿起來看。他很快知道裏麵是什麽內容。是尚未與白天權合籍雙修的孟知蘭,在玉簡中記下:與知竹、處安、湘湘一同外出除妖,處安贈我一枚蝶蘭,說最與我相配。少女情思。白皎訝然,覺得自己無意間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但他又太懷念母親,太想知道那個蒼白的、虛弱的母親,在年少時,是什麽模樣。白皎懷著一點複雜心情,往下讀去。他知曉“陸處安”其人,也偶有聽說,這些年來,因孟峰主在天裂之時的行事,孟家已經完全被自在峰排除在外,陸處安一樣受到牽扯。孟知竹、陸處安與謝湘湘三人幹脆離宗遠去。往後,謝湘湘仿佛曾經歸來,倒是孟知竹與陸處安不見蹤影……但這是白皎第一次知道,原來阿娘和陸處安,還有一段舊事。他再往下,聽到阿娘的聲音在自己耳邊悠悠徘徊,嗓音柔和安然,大多事情仍然是和那幾個人有關,但也慢慢提到了方君璧、孟瑤等人。白皎不知不覺中坐在地上,閉著眼睛,背靠桌案。他覺得後悔:如果我可以早些來,早些知道這些……不,如果我可以在阿娘尚在的時候,多陪一陪她,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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