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直視魔族麵上的花紋,不代表子遊亦能。秦子遊順從地挪開目光。雖依言不看,但青年還是問了句:“這是?”什麽東西?!秦子遊自忖見多識廣,無論東極鮫怪,還是雪原妖獸,都曾經交過手、打過交道。但到如今,他看到這樣一個似人非人的東西,仍然驚異不已。他迴想著紫霄院的來曆,心中有淺淺猜測。但這隻露於書簡傳說中的存在,驟然切實出現在自己麵前,秦子遊心神巨震,略有恍惚。楚慎行看著靈陣中的魔族,溫言迴答:“不過是另一種‘鮫怪’。”秦子遊微微一怔。鮫怪?他知道自然魔族與鮫怪不可能同出一源。至多是四十年前,紫霄院尋到鮫怪頭領,教那群妖獸捕殺凡人修士。原先一切進行順利,偏偏自己和師尊從鮫怪領地經過,又遇到那為了凡人愛侶而冒死求助的灰色鮫人,一切便有不同。可如今,師尊這樣說,一定有有其深意。秦子遊記起自己與師尊從前有過的對話。他心道:是了。有我心中那份道義的,便是“同族”。若隻知屠戮,那無論是人是妖,是鮫是魔,都隻是需要斬殺的對象。師徒二人心神相通,聞弦知意,靈陣中的魔物卻莫名其妙。頭頂劍氣的威脅仍在。他必須麵對一個事實,自己數千年的蟄伏、等待,到如今,換來一個不太妙的結果。眼前修士不受幻術影響,自己又無法逃脫。幾個月前,此方世界天機有所變動,魔物察覺,從漫長閉關沉睡中蘇醒。他原以為自己終於等到了飛升通道開啟的時候,可如今,數月過去,除去靈氣暴漲過一輪之外,碧元大陸似乎再無不同。他已經是紫霄一族留在碧元大陸最後的血脈了,萬萬不能死在此處。不能誘,不能逃。擺在麵前的路很少,好在麵前修士如今未讓那道靈劍虛影直接落下,這興許說明,一切尚有迴旋的餘地。他聽那年長的修士問:“你可有名姓?”隨著這句話,靈劍虛影落下一些,威脅意味十足。魔族滿心恨意,偏又夾雜了對身前人修的恐懼。他察覺身側靈陣變化,卻是有一道現成的陣法,被楚慎行搬了過來,嵌入這蛛網靈陣之中。紫霄掌門原先想用此陣確保楚慎行不曾欺瞞自己。如今,此人化作血水中的一瓢枯木,他最後餘下的東西倒是為楚慎行所用。魔族並無口唇,但在身前一切的恫嚇之下,他還是迴答:“迦婆離。”秦子遊的視線依然落在其他地方,好奇地想,以自己前麵那驚鴻一瞥來看,魔族與鮫怪、與碧元大陸上的所有妖獸都有不同。沒有口唇,又要如何講話?當真奇也怪哉。可惜他如今聽著師尊的吩咐,不能親眼觀之。秦子遊心中遺憾。“迦婆離,”楚慎行沉吟,“你便是紫霄一族?”迦婆離聞言,麵頰微微抬起,其上花紋間有流光轉過。魔物身著黑色紫霄袍,一頭與麵上花紋同色的長發垂落,因他的動作微微晃動。“正是。”迦婆離一頓,“我觀你骨齡,不過八百餘歲,便能有元嬰修為。便是在大千世界,也能稱得上天縱之資。”楚慎行挑眉,似笑非笑:“大千世界?你如今的修為,可不似是萬年前來碧元大陸的那一批魔族。”迦婆離並不否認,“我雖生於此、長於此,卻總有同族長老,將紫霄一族的過往教授於我。你若想知其一二,不如將這靈陣打開,容我慢慢與你分說。”楚慎行不為所動,“你的同族長老已經身死道消在此,約莫很想讓你前去作伴。”迦婆離隻覺麵前人捉摸不透。他靜心,想:不,此人不殺我,便一定是有所求。魔族未想明一個答案,便聽楚慎行挑明:“你說的‘大千世界’,又是如何模樣。”秦子遊悄悄豎起耳朵。迦婆離心下一鬆,“你可知曉,碧元大陸,不過是一個玄極小世界?”楚慎行不置可否。迦婆離緩緩說:“要說萬年前,此地未有一個渡劫期的大能之時,便連玄極小世界,也算不上。至多至多,夠得上‘黃級’。”再往下,就是不曾成形的世界碎片了。迦婆離:“有了那位逍遙修士渡劫飛升,此地往大千世界的通道開啟。大千世界的精純靈氣湧入碧元大陸,哺育一方生靈,也引來我族先祖。”紫霄一族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種族。他們吃人,吃妖。凡是生靈,便無所不食。在這同時,他們又需要一種非常特殊的生存環境,才能最有效率的修行,甚至在對戰中發揮最大力量。也就是楚慎行與秦子遊曾經在逍遙老祖神識看到過的、如今又身在其中的血池。一個元嬰期的紫霄族,可以炮製出眼下這樣大小的一片紅水空間。其中,離不開血肉滋補。因長久離開血池之後,紫霄族的戰力會大大衰退,所以日複一日,他們鑽研出一種特殊的法門,用來控製人類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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