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著插在媽墳前的香滅了,又輕輕點燃了一把,重新插在上麵。


    我就也拽了拽身上的大衣,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像……我第一次帶路菲來這裏的時候一樣。


    我將白色盛開的菊花,放在媽媽的墓前,剛想拿出手絹來給她擦拭墓碑,就看到那墓碑已經被路菲擦的幹幹淨淨了。


    我便側頭看了她一眼,想來,她應該是來了很久了。


    時間如同靜止下來,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但點燃的香卻一截截燃燒下去,昭示著時間的流逝。


    又等到那一把香燃燒殆盡,路菲又去重新拿香,我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些天,你去哪兒了?”這一次,我問的斬釘截鐵。


    路菲終於轉過頭來,用她十分憔悴的臉龐看著我,“去養身體了。”她說。


    我莫名感到一陣心痛,“對不起……”


    “傷我的,是霍少寒,你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將我綁起來三天三夜不管的人,唯有他而已……”說著,我就看到路菲的嘴角劃過一抹淒涼。


    跟霍少寒的痛快過後,麵對路菲,我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也許,這從來都不是一場戰爭。


    或者說,這注定是一場輸的戰爭。


    因為即便贏得了愛情,還是會輸了這個好不容易找到了的同胞姐妹。


    然後,路菲渾身透著一股子絕望,拿出了一份醫院的診斷書,輕輕的遞到了我麵前。


    她說,“這樣的結局對你來說,一定很完美吧?佳宜,你不止贏了,我這個所謂的情敵,還會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你眼前,你說的對,這世上,生著我們這個模樣的人,隻能有一個!那……”她突然轉頭看著我,很認真很認真的看著我,“……便是你!”


    我渾身一震,手裏的那份診斷書,就驀然的滑落下來。


    風輕輕一吹,我好像嚇了一跳,又匆忙手忙腳亂的將那份診斷書撿起來,握在手裏,可是再看向路菲的眼神,卻變了。


    “心髒衰竭……是什麽意思?”我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可說出來,就莫名發抖。


    路菲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沒什麽意思,我生下來的時候,就是先天性心髒病。”


    她看著我,笑的如沐春風,“隻是這件事,一直被我隱瞞的極好罷了。隻是現在……”她突然就落寞的低下頭來,“這一次,少寒如此對我,是真的傷了我的心,不止是精神上,還有肉體上,醫生診斷已經到了末期,可能……沒有多長時間可以活了。”


    路菲突然就迸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來,“你看吧,他不想我自殺,到最後卻是親手將我推上了墳墓,也好,也好……他親手讓我下地獄,也是好的……”


    長長歎了口氣,她對著眼前的墓碑道,“等我下去了,也就可以問問咱媽,當初,為什麽要生下我們兩個?又為何在最後的關頭,抱著你一個人離開了?為什麽……從生下我,就要拋棄我……”


    路菲說著令人心碎神傷的話語,卻沒有流一滴眼淚。


    這模樣,才更讓我心痛的無法唿吸。


    我忍不住攥緊了手裏的診斷書,“路菲,你是在跟我開玩笑麽?”


    “你以為,我可以拿我的生命跟你開玩笑嗎?”路菲緊接著就截斷我的話。


    我瞬間就哽咽了,“可是這……太可笑了!”


    “可笑麽?”她突然站起身來,反問我,“你認真迴憶一下,葉佳宜,這真的可笑嗎?為什麽,我會選擇自殺?鶴立軍說的那些都是扯淡!如果不是我真的絕望了,就憑他的三言兩語,我會跳湖?還有後來的幾次,你以為,我真的是在用自殺威脅霍少寒嗎?你覺得,一個怎樣愚蠢的女人,會屢次用自殺來威脅想要得到的男人?”


    路菲站起來,是我坐著的至少兩倍多的高度,這樣居高臨下的質問我,我就咽了咽口水。


    然後,她便歪頭,清冷的笑了,“因為隻有我知道,我從小就有先天性心髒病,死,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她說,“即便我現在能得以跟少寒廝守,也過不了幾年的,所以我才會這樣不遺餘力的跟你爭!葉佳宜,僅此而已!”


    如果這才是路菲偏執的理由的話,我隻能說,這個理由真的令人心痛!


    路菲說,“葉佳宜,我們從生下來就不一樣,你叫葉佳宜,我叫路菲,你跟著親生母親吃奶長大,我則跟著後媽吃奶粉長大。你生來健康,我生來就有先天性心髒病……哦,對,還遇到了同一個男人,隻是終於到這裏,我遇到他,要比你早一些,當然,結局也是他選擇了你。”


    路菲好像在說著家常便飯的事,“我也不想跟你爭的,我隻是不甘心而已。”


    她又拿起了一疊紙錢,在墳前輕輕的燃燒了起來。


    火花輕輕的竄起,又快速的消失,最後隻剩下飄揚的灰燼。


    我也緩緩的站起身來,跟她一切看著這飛揚的灰燼漸漸的消散。


    然後她說,“不過現在好了,這一切,都結束了。”


    “老天爺,為我們,劃了一個句號。”


    路菲笑的很難看,“因為最後,連老天爺也放棄了我。”


    我便直愣愣的看著她,她如今的模樣,是大不相同了。


    用狼狽至極來形容,似乎都不能貼切的表達出她現在的狀態。


    尤其整個人的臉色,已經十分的難看了。


    她好像是說完了要對我說的話,然後就從我的身邊擦肩而過,側身離開了。


    我看著她一步一步前行的背影,整個人都如五雷轟頂般。


    條件反射的追上去,拽住她的胳膊,“你現在住哪兒?”


    路菲就對我笑的十分溫婉,“還重要嗎?”


    我心一窒,“難道……不能夠治療了嗎?”


    路菲就看了我拿著診斷書的手一眼,“那診斷書下麵不是有病危通知嗎?”


    是啊,醫院似乎給她下了病危通知了……


    我看著手裏的病危通知書,再看看路菲,忽然就覺得天旋地轉,老天爺是在跟我們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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