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這句話又讓撒星殿內沉寂一時。

    當天是四大師叔情急之下怕螞蟻受傷,拉了偏手,才使楊師伯無力自保,連保護罩也沒有結成。可是這話在這裏不能明講,否則四大師叔也會被牽連的。

    刀朗為人最是冷靜沉著,看蒼穹又要開口,連忙示意他止住。接下來的話還是自己來說為好,他為人低調,又溫文有禮,在眾弟子中口碑極好,說出的話隻怕更有說服力。

    “王平說得有理,螞蟻是有錯的。這孩子行事衝動,不尊師長,不懂禮儀。說句犯上的話,掌門師兄對鈞天弟子教而不嚴是有錯的。我這樣說,還請掌門師兄原諒。”

    他風度翩翩地一彎身,表示因為向白沉香說犯上的話而道歉,“可是說句公道話,當天楊師兄教訓螞蟻時動作急了些,大家當時也都看到了,所以螞蟻有可能以為是要被當場處決,出於保命的本能才出手反擊。楊師兄一片愛護師侄的心意,自然沒料到螞蟻出手不知輕重,而剛才王平說得好,螞蟻是天門派法力最低的弟子,入門時間又短,根本控製不住神劍之光,這才出了這樁慘事。按理,出於自衛或者是因誤會傷人致死,就算依北山王的律例也罪不至死,而如今楊師兄仙逝,讓螞蟻抵了命隻怕於事無補,再者於理於律也不合,但又不能恕她之罪,我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他說得有理有據有節,讓楊氏一支說不出話來,而當天的情況也確實是如此。再說,明眼人都看得出,白掌門雖然貌似公正,但這四大師叔卻是偏向螞蟻的,隻怕想治她死罪是不大可能的。

    楊師伯已死,他這一支人丁稀落,以後還要在天門派生活,怎麽敢過於得罪四大師叔?今天他們敢這樣要求治螞蟻的罪,完全是因為知道白掌門是個公正的人,不會挾私報複。

    “東師弟說得也有些道理。”另一位師伯級的人說,“可是螞蟻造成了那麽嚴重的後果,所謂死罪雖免,活罪難逃,倘若不嚴懲,也難以服眾。下迴師叔伯們若教訓弟子幾句,那七劍弟子都學螞蟻,仗著神劍在手,我們還有活路嗎?”

    這話說得問題好像更嚴重了,連蒼穹也沒有迴話。

    王平低垂著頭,看似謙恭,實則心裏暗笑。他們早商量好了,知道是治不了那螞蟻的死罪,就等著擠對掌門到這個時候,判螞蟻入昆吾連天洞第九層,那不和死罪一樣麽,而且死得更痛苦。

    “還有啊,她居然敢趁亂私逃,這簡直是罪加一等。”又一個師叔說。

    白沉香的眉毛都快打結了。

    他這七弟子這麽得罪人嗎?她好像除了氣他,也沒做過什麽,為什麽這麽多人針對她?是因為她是天之驕女,還是她平日裏馬虎糊塗,得罪了人?不然,就是天門派並不是他想的那樣鐵板一塊?有人要借這丫頭的事對付他?

    正想著,忽然從外麵跑進來一個弟子,大叫道:“掌門,不好了,北山王派人來了!”

    白沉香的意外是無法形容的。

    仙、魔、人三道雖然共居十洲三島,但彼此間絕無往來。事實上,雖然魔道中人有許多生存於市井之中,但仙道卻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千百年來,除了下山采購一點日常用品,天門派的人一直在深山中苦修,幾乎不入塵世半步,隻與仙道的幾大派相互聯絡,那麽現在人道的領袖北山王為什麽會派人來呢?

    與四位師弟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顯然也不明就裏。白沉香心裏一凜。難道是天下要大亂,十洲三島有難?想那花四海無窮山事敗,不可能毫無舉動的。

    隻是他要來做什麽?

    “有請。”他滿心狐疑地站起身來,神色鎮定地走到撒星殿門口迎接。

    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巡山的弟子架著十幾個官兵,還有一位官員由兩個師叔級的人物攙扶著,踏到了雲夢山的絕頂之上。

    這些人目光渙散、步履蹣跚,看來飛行的寒冷和驚嚇,把他們折騰得夠戧。要知道雲夢山絕頂不是常人可以上來的,仙道久不與凡人來往,既沒有專門的飛車飛籃接送客人,又不能讓北山王的官差蹲在山腳下議事,隻好一一帶他們飛上來。

    “你……就……是……白……沉……香?”那官員被稀裏糊塗地迎進了撒星殿,才一緩過神來就問,上下牙磕個不停,聲音哆嗦著。

    撒星殿內大而清冷,沒有尋常的家具擺設,隻有五把石椅,現在那官員就坐在刀朗師叔的椅子上,和坐在主位上的白沉香麵麵相對。眼前的石台上有一盞滾熱的泉水,是白沉香以法力加熱的,作為驅寒之用。

    天門派的人整齊地分成兩列站在殿下,中間是那十幾個官兵,他們因為都是習武之人,抵抗力比那當官的好點,雖然都臉色蒼白,卻沒有像他一樣抖成一團。

    “在下正是白沉香,不知北山王錦之王此來何事?”白沉香開門見山道。

    “放肆!我王的名諱是可以直唿的嗎?”

    那官員沒想到來一趟天門派幾乎凍嚇而死,到了議事的大殿,也沒有茶水果品奉上,隻有一碗熱開水,心中大為不悅。他知道仙道的人都有法術,又想起剛才飛上半空的經曆,著實有點後怕,不過見白沉香態度平和謙虛,膽子又大了起來。

    他在民間作威作福慣了,並不知道白沉香不是故意怠慢他,而是天門派一向清苦自修,物質上極度匱乏,他又來得突然,哪有什麽可以招待他的。

    他想發點官威,摔掉手中的茶盞,可又實在太冷了,終於還是緊緊握在手中,隻是大聲叫了一句:“十洲三島均為我王屬地,而本官是為戶務大員。”

    “不知道上官的高姓大名?”白沉香心裏有事,哪有時間和他耗,一心想打發他快說快走,因此隨便一拱手道。

    “本官姓馬,名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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