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雲南打橫抱起,雲西眼前便是一片天地顛倒的暈眩,最終隻能歪了頭,閉了雙眼倚靠在雲南懷中,漸漸失去了所有知覺。


    迷濛之中,恍恍惚惚似聽到有人在低低的問她,「你還冷嗎?」


    她想迴答,卻不知道如何才能發出聲音,隻能蜷了一下身子,更緊的擁住那個懷抱。


    便是在這一瞬間,撕扯著她衣衫的冷冽冬風忽然停止,唿嘯而過的風鳴也隨即停歇,連帶著周身刺骨的寒也在一點點消融,仿若大地春迴,萬物復甦。


    她不覺舒展了一下身子,手腳觸及之處,皆是融融一片暖意。


    暖得她周身懶洋洋的,隻想痛痛快快,舒舒服服的睡上一個飽飽的大覺。


    無知無覺,卻又是先知先覺中,她隻覺自己額上被人溫柔一觸,落下了一個綿長的吻。


    再不用睜眼去看,再不用開口去問,隻是用心,她便分得出,這一吻的含義。


    隻因為,她聽得到那人在心底無奈的嘆息。


    為無求,得無憂,求不得,亦宜休。


    推手復卻手,都付斷腸聲。


    不!


    雲西心中悚然一驚,


    她從來不是清心寡欲的偽君子,什麽推手復卻手,再困難的境遇,她也不會放棄掙紮,再受阻的感情,她也不會放棄爭取!


    什麽推手復卻手,她要的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伸出手,牢牢攥死在手掌心!


    她睫毛一個顫動,瞬間睜開眼睛,一個全然陌生的情景赫然出現在她麵前!


    昏暗的燭火,簡陋的屋頂,暗色的牆壁,她急急向旁邊看去,果然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她用力的調準焦距,分辨著那人的容色。


    視線裏,那人輪廓終於一點一點清晰,卻不是雲南的白衣,雲南的臉。


    「雲西···咳···」殷三雨見到雲西轉醒,立時探身前去查看,不想身子一動,立時牽到身上刀口,皮肉撕裂的痛楚立時叫他接下來的話語噎堵在喉,碎成一陣隱忍的幹咳。


    雲西頓時清醒大半,望著捂著胸口,因強忍額上都淌下汗來的殷三雨,她急忙撐著床板,支起身子,「三雨兄,你可是受傷了?」


    殷三雨眉頭用力皺了皺,像是運起全身的力氣,而後抬起頭,望住雲西,眉間瞬間霽月舒展,輕鬆一笑,頓了一下,才緩聲說道:「我向你保證,我的傷,全部加以十倍的力道還給敵人們了。」


    雲西伸手上前,扶住殷三雨臂膀,想要開懷的笑罵迴去,可是話到嘴邊,卻隻剩下了三個字,「還嘴硬。」


    隻從他蒼白的臉色,她便知道他不僅在硬撐。


    殷三雨淺笑吟吟的推開了雲西的手,「雲西,你也受了不少凍傷,快躺著罷,見你無事,我也可以放心些。」


    雲西察覺到,殷三雨已有離開之意,到底不清楚他身上到底受了多重的創傷,連忙安慰道:「我本來就沒什麽事,倒是三雨兄你,快快迴去休息吧。」


    「好,你且安心休息。」殷三雨笑著點了點頭,站起身就向門外走去。


    雲西這才發現,殷三雨的步履竟然也有搖晃不穩。


    她眸光頓時一沉,雖然有雲南在後相助,但是能從數十倍的敵人包圍圈中,扛到最後,他必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三雨兄···」雲西忽的喚了一聲,聲音極低。


    「嗯?」殷三雨聞聲轉頭,臉上還噙著淡淡的笑意,「姑娘可是想喝些水,抑或是餓了?」


    雲西不覺抿了唇,略低了頭,臉頰悄然浮現兩抹淡淡酡紅,似是歉疚,又似是羞赧「都不是,雲西隻是想跟三雨兄說聲對不起。」


    殷三雨身形一滯,隨後舒然一笑,「姑娘,這是怎麽了?」


    「陷三雨兄一人獨留險境,」雲西的眉梢動了動,終是抬眸迎住了殷三雨的視線,坦然說道,「縱然隻是一句抱歉,分量太輕,不足以表明雲西心中愧疚,但是雲西還是想對三雨兄你說一句,對不起。」


    殷三雨目光不覺一怔,昏黃的燭火描摹著雲西臉龐的輪廓,顯出一條極柔美的光暈,映襯著她晶輝曳曳的明眸,直教人看得心間一片柔暖,仿佛一瞬之間,聽到了百花開綻的聲音。


    如此美好,卻叫人再記不起,今夕是何年,今夕是何夕?


    「姑娘哪裏的話,」殷三雨溫柔一笑,「姑娘與雲刑房自己能脫身,就是幫了三雨最大的忙。因為姑娘的安危,在三雨心中重於萬鈞眾,大過萬仞山。」


    可是話一出口,他又懊悔起來。


    聽聽自己這說的是些什麽話?自己明明願意支持她的選擇,往來相處,絕不叫她有半分為難,可是如今怎麽說出這般曖昧不明的話來?!


    他用力的掐了一下手心,立刻將臉上抑不住溫柔換成往日輕巧的玩笑,「不過話說迴來,果然人不可貌相,平日裏雲刑房都是一派文文弱弱的樣子。可是今夜所展,別說一般人等,恐怕就是三雨再加上十個堯光白,都趕不及雲刑房一根手指哪。如此就是不能吃人飯,不能喝人水,也是值得了。」


    雲西忍俊不禁的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嗯,他卻是個不吃人飯的傢夥。」可是說著說著,雲西臉上笑容又漸漸添了絲縷苦澀無奈,「可是空有一個花架子,到底不能打,關鍵時刻,還是隻能把三雨兄你一個人拋下。」


    殷三雨無所謂的笑了笑,「哪裏,雲刑房做事可從來靠得都不是武力,這一次,要不是他提前就有計算,早早埋下柳胡兩位捕快測方麵接應我,此時我便是一句又臭又硬的屍體。此時咱們也迴不到這滕縣縣衙了。」


    殷三雨話音說得輕鬆,聽在雲西耳中卻立時叫她心下一驚!


    「三雨兄你說什麽?咱們這會兒迴到滕縣縣衙了?」說完急急抬頭環視周圍景物。


    雖然屋子裏隻有一根火燭,但是周圍粉簾赫然,身上錦被潔淨柔暖,卻是她的吏舍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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