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恩儀憤怒的站起身,臉上肌肉都在顫抖「你吼什麽?我汪恩儀推心置腹的把你當兄弟,才跟你說這番心裏話,你卻拿什麽情義的虛話磕磣我?」他眼神瞬間變得陰狠,「柳連琦,你以為你就是真高尚,真君子嗎?你敢說你的心就沒有半點私慾?什麽千裏尋妻,癡心不改,隻要走上這一遭,再迴到家鄉,你重情重義的名聲便也就傳出去了,科考生員士子何其多,隻這一條,便可在名流圈中留下名聲。你所求所貪圖,又能比旁的人,高尚多少?」


    「你說的那麽多,我聽不懂,也不願聽,隻是我柳連琦,願指天立誓,此生絕不棄糟糠!」柳連琦被氣得渾身都在發抖抬手指天,一字一句重重說道。


    這一場談話,最終不歡而散。


    直到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柳連琦想要出門,才在門口發現了一封信。


    不用看,也猜得到是汪恩儀寫給他的。


    柳連琦頓了一下,展開信紙讀了起來。


    信上,汪恩儀先是簡短敘了一番往日交情,後語鋒一轉,又委屈訴說自己誠心誠意將最心底的謀劃都訴與他說,誠心誠意替他謀劃,不想卻被柳連琦拿著虛浮的大道理平白指斥。


    如此已是心灰意懶,隻待尋妻事畢,各自歸散。


    末尾,還留下了一首詩。


    北山有鳴號,不潔而嗤鳳。


    宜下絕交書,塤篪非仲伯。


    柳連琦拿著絕交信,雙手都顫抖起來。


    汪恩儀說得不錯,無論之前汪恩儀的言論是否自私,他毫無保留的對自己說出來,歸根結底,都是為了自己好。


    而自己竟然那般傷了兄長的心,望著汪恩儀那飛龍走鳳一般俊逸的筆跡,柳連琦隻覺得冷風割麵,遍體生寒,自責得無地自容。


    就在他走到院中時,才發現汪恩儀一早就收拾起來,無論是車馬禮盒,還是扮裝闊少的摺扇配件,一應俱全。


    柳連琦漲紅著臉,走上前,低聲道,「恩儀兄···」


    汪恩儀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看著柳連琦的模樣,終是無奈一笑,抬手就推了柳連琦一下,「到底還認我做兄長。」


    就這般,兩人再度和好。


    不過,裂隙一生,到底意難平,一路上,兩人都是心事重重。待到柳連琦迴過神來時,已經匯合了那名熟客,進了菱藕香的大門。


    饒是對菱藕香的堂皇典雅早有耳聞,


    一進院門,他與汪恩儀,仍是覺得進了一方全新的天地。


    所有建築布局,陳設裝飾,包括巡遊在其間的女子們,全然沒有半點菸花場所的俗艷,反而到處都帶著仙氣,各種迴廊曲徑通幽,清雅別致。


    汪恩儀其實暗地裏是進過青樓的,卻也是沒見過這般布局的地界,嘴巴都驚訝的一時合不攏。


    但是更叫柳連琦驚訝的是,在汪恩儀以不合心意的藉口,換了兩批新入樓的姑娘裏,竟然真的看到了他魂牽夢縈的妻子。


    柳連琦蹭的一下站起身,失聲喚道:「然然?」


    位列一眾女子最末,一直頷首絞弄衣裙飄帶的女子立時一驚。


    柳連琦周身血液都在瞬間凝固,他眼見著那女子惶惶抬起頭來,迎住他炙熱的視線。


    他眼見著那粉衣單薄,窈窕纖腰盈盈不堪一握,眉淡掃而翠,唇微點而絳的妻瞬間當時就慘白了顏色。


    他眼見著周遭時光霎時靜止,周遭的人與物,都在一瞬間湮滅消散,隻餘下他與他最愛的妻子。


    可是,他卻又眼見著,自己魂牽夢縈的心上人,臉上表情倏忽而變,由驚轉恐,然後她抬手掩了唇,驚懼哀鳴一聲,扭頭奪路而奔。


    「然然!」柳連琦七魄丟了大半,木然邁開步子,朝著妻子消失的方向,就追了過去。


    可是菱藕香哪裏肯讓他出去追。


    很快,不僅擔負菱藕香安全的一眾護衛沖了上來,就連素常不路麵的掌事,菱香姐都被驚動,走了出來。


    而那名負責介紹的常客此時才明白汪柳兩人的真實身份,立時就被嚇得溜之大吉。


    接下來的局麵,就變成了汪柳二人與菱藕香的談判場。


    戴著麵紗的菱香姐矢口否認菱藕香裏有什麽柳妻,有什麽然然。


    眼見著對方明目張膽的說謊,柳連琦被氣得周身顫抖。


    他厲聲質問,是他親眼所見,還能有假,更何況在他喚了妻子閨名後,那女子就變了臉色,奪路而逃,不是他妻子,又怎麽會有如此反應?


    讓柳連琦沒有想到的是,菱香姐不僅不急不慌,反而還淡然一笑,氣定神閑的說道:「如若真是柳夫人,那在聽到公子唿喚時,粉荷怎麽不應一聲?如若真是被擄進菱藕香的,粉荷怎會不向公子唿救?所以,粉荷就隻是粉荷,並不是什麽柳夫人。況且我菱藕香一向最是遵紀守法的,若是兩位公子,有何存疑,大可去教坊司,去州府衙門去告,我們菱藕香素來行的正,坐得端,定會奉陪到底。」


    她話鋒忽悠一轉,柳眉飛挑,明眸頓生寒光,「可若是平白被人冤枉誣告了,我菱藕香也不會平白咽下這口氣,到時候兩位公子要擔的責任,怕就不隻是誣告罪這般簡單了。」


    汪恩儀見狀,思忖片刻,緩和了些語氣道,「開門做生意,為得無非一個和氣生財。我們兄弟來這也不是搶人的。我們是想要打聽些消息而已。菱香姐您在兗州府,最是消息靈通,隻要能我們兄弟尋出人來,謝禮定然會比這樓裏姑娘的贖金還要豐厚幾分。」


    聽到這裏,柳連琦才知道自己之前所言所行,是何等魯莽。


    硬碰硬,不僅不會就出人,怕是連他們自己都要遭一番無妄之災。


    同時對於對汪恩儀的口才與眼力,柳連琦也是深感佩服。


    這麽一說,菱香姐的態度果然緩和許多。


    「原來兩位公子也是明事理的,」菱香姐盈盈一笑,再抬頭,話鋒卻是又一轉,「隻是公子們,未免太高看菱香了,這茫茫人海,又叫菱香去哪裏尋?」


    「你在耍人嗎?」柳連琦登時就要發作,卻被汪恩儀攔住。


    汪恩儀用目光示意他暫且冷靜。


    「菱香不過一個弱女子,」菱香姐朝著兩人躬了躬身,眸底淺笑嫣然,卻又意味深長,「看二位公子言行風雅,舉止不俗,想來是有功名加身的。隻是若是還未登科,僅以秀才士子的身份,就頻頻出入煙花之地,風月場所,想來日後科考,必定會被師長不齒,國法不容。屆時若是耽擱了二位的考學,怕就是得不償失了。」


    柳連琦還想再反擊迴去,這一次,卻被汪恩儀徹底擋住,拉了出去。


    到了菱藕香門外,柳連琦剛想要質問汪恩儀,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隊官兵套上了手鐐,被抓到了衙門。


    兩人拚命喊冤,結果卻被人從身上搜出一對金簪,一柄玉如意。


    原來不知什麽時後,他們身上包裹裏竟被菱藕香偷偷放進了栽贓之物。


    結果自然是沒有任何意外,兩個人被定了偷竊罪,更有幾個青樓女子,一起指認汪柳兩人,到了青樓就提出各種下作的要求,兩人不僅要求同時玩弄淩虐幾個舞姬,更是在同一房間,將幾個女子甚至都虐暈死過去,場麵汙穢不堪見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任汪柳二人如何申辯,如何喊冤,衙門都充耳不聞,反而還施刑叫他們畫了押。


    這一番波折下來,被囚在監牢裏的兩個人,求死的心都有了。


    因為這樣一來,不僅要承受一場無妄牢獄,日後的取仕前途更是被徹底斷送。


    就在兩人在監牢拚盡了全身的氣力,卻都求告無門之時,一襲白色狐裘大氅,戴著素白麵紗的菱香姐忽然娉娉婷婷的出現在昏暗的囚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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