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們費力的將四個箱子並排著在堂下擺好後,氣喘籲籲的站在了一旁。


    雲西朝著殷三雨點了點頭,殷三雨立刻會意,抽出腰間佩刀,啪啪啪的幾下,便將箱子的繩索悉數砍斷。


    抬箱子的捕快們立刻上前,一一掀起了那些苫布。


    與粗舊灰色苫布截然相反的是裏麵箱子表麵鋥亮滑順,光鑒可照的暗紅色漆麵。更令人眼前一亮的是,雕工精細的箱子邊緣,嵌得一圈圈完成各色圖案的金絲銀線。


    坐在旁聽位的大殿下朱由校一眼望見箱子真容,雙眼霎時一亮,驚嘆道:「真是好精細的雕工!」


    楊拓與李儒都在一時間傻了眼。


    雲西走向前,彎下腰伸出手,纖柔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箱子表麵。


    「還是那句話,李工房不愧為工房吏,對於各種工藝技巧都極為精通,楊府上下不少器具都是由李工房親自設計督造。大到一座樓,如碧蓮閣,如聚豐樓,小到一件銅壺滴漏,幾粒不起眼的棋子,都包含著李工房無數的心血。至於這些存放貴重財物的寶箱,因為盛的是楊家風水,更是要精心設計,獨家打造呢。」


    雲西的手滑到箱子,金光燦燦的鎖扣上時忽然頓住,「不過,也是多虧了李工房的這番心力,以至於楊家對於各種精緻的物件都已經習以為常,甚至到了熟視無睹的程度。如此才能為他們的罪行再標註下一項證據。」


    說著,雲西的手猛然一掀,哐啷一下就掀起了箱蓋,其餘幾個捕快也隨之掀起了箱蓋,露出箱裏白閃閃的一片銀光!


    「天哪!」大殿下朱由校不由得捂了嘴,再度驚唿出聲。


    不因為別的,隻因為箱子裏整整齊齊的疊放著的都是一百兩一錠的最大規格官銀。


    冷不防突然見到這一幕,心裏沒有任何準備的錢謙益立時被嚇了一跳。


    符生良雖然在昨晚已經見過這些箱子,但今日眾目睽睽之下,昭昭大堂之上,再一次看到,心中仍是憤恨難當。


    昨晚,他就曾想到,這些官銀無一不是民脂民膏。


    想我大明這些年來,邊疆戰事頻繁,沿海倭亂橫行,國內叛軍疊出,還有那數不清的天災**,家國受難,無數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數不清的戰士挨冷受凍,給養難供。


    而大筆大筆的官銀,卻被千千萬萬個楊洲李洲王洲們,花樣百出的明搶暗奪了去。


    如此人臣,如此世家,不千刀萬剮就難以泄他心頭之恨!


    符生良的心裏對於蛀蟲一般的楊家,已是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


    雲西注視著那些銀晃晃的大銀錠,緩緩直起身,轉而朝向大堂上首位,衝著符生良、錢謙益,鄭重說道:「大人,這些箱子與這些鎖都是出自楊府。之前大盜堯光白設計搶奪了楊家運出去的所有財寶,裏麵就包括這幾個箱子。其餘箱子都被堯光白砸毀,財寶取出,分散給了遊民乞丐,貧苦百姓。箱子雖然砸毀,但是鎖具都是完好無損。經驗證,這些鎖具都是李工房特別設計的,分從三個方向都有鎖芯,鎖芯環環相扣,設計極為精巧,幾乎就是撬不開的鎖!」


    「這些箱子是從哪兒找到的?」錢謙益皺眉問道。


    「一座荒山,」雲西迴答,「這些官銀本就是被堯光白盯上的,設計從楊家手中奪走,事後堯光白被擒,屬下們幫助楊家尋迴了其他所有財寶。但是唯獨對這四個箱子不加追問,屬下當時就起了疑心。重新排查了堯光白可能存放箱子的所有路線,最終在東山半山腰一處廢舊山洞中尋得。」


    聽到這裏,楊拓也驚異的抬起了頭。


    被堯光白藏起來的這四個箱子一直是他們楊家的心病。


    為了找到這些官銀,他幾乎動用了能動用的所有力量,到最後都是一無所獲,沒想到竟然又叫雲西她們捷足先登。


    李儒也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那些官銀。


    今日的局勢已然如此,他與楊拓已經默契的選擇了放棄抵抗。他們打算隻等錢謙益這個欽差一離開,他們就發動起全部人脈加以自救,但是如今官銀一出,他們的案子必然會上調至京城!


    這樣一來,他們楊家絕對是難逃一死!


    「這個案子不是普通的姦殺案嗎?怎麽會涉及官銀?」錢謙益額上瞬間淌下汗來。


    「方才屬下向大人陳述了殷三雨借著收迴堯光白所盜財物之機,尋得了楊家罪證,而盜九天堯光白之所以瞄準楊家下手,就是因為他要為他的義兄,東山山賊闖破天報仇。」雲西有條不紊的迴答。


    「楊家又怎麽跟山賊連在一起的?」這一節,其實錢謙益大概聽符生良在書信裏講過。隻是由於那時還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符生良沒有肯定楊家黑吃黑劫掠官銀的事情。


    雲西這才將闖破天一夥是如何被楊家設計,楊家又是如何搶在符生良前麵一步,通過山下送柴的點,將官銀全部運出來的經過大略將了一番。


    隻是獨獨簡化了金魂寨與菱藕香的部分,隻說楊家買通的江湖幫派。


    雲西一番話講完,大堂之上已是寂靜一片,靜得連根針掉了都聽得見聲。


    如此一波三折,連環套連環的案子,對於屋中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世所罕見的聳人聽聞。


    雲西環視著眾人,朝著符生良拱手一揖,總結道:「依據以上證據,殷三雨姦殺義嫂案,真正的主犯與主謀就是滕縣典史楊拓。在他的指示下,因為與外人偷情而被發覺的鄧家妾室吳氏,王嬸娘兒子柳小兒先後被殺害;此案姦殺害鄧沈氏的真兇則是滕縣前任典史楊洲;而李儒的罪名則是幫兇與從犯;其他一幹人等,罪名則從殺人到瀆職不等。另外楊家先是與山賊闖破天等匪盜勾結,禍害一方百姓,後又糾結匪盜,黑吃黑侵吞官銀,罪行昭彰,提請案宗上交京城,交由聖裁。」


    符生良拿起驚堂木,通過了雲西最後的定論。


    錢謙益這一番雖然受驚不少,但總算鬆了一口氣,事情發展到這裏,終於算是定了案。


    雲西心中一塊巨石也總算落了地。


    判決之後,楊家父子連並了李儒都被下了獄。


    然而就在雲西覺得事情已經全部結束的時候,意外再次發生了。


    就在衙役要從地上拽起楊拓時,楊拓忽的揮起手,一把打開衙役。而後他撐著地,勉強的站了起來。


    一旁的雲西瞬間皺了眉。


    難道楊拓還有什麽詭辯要說?


    殷三雨的手瞬間搭在佩刀上,悄然站到了雲西身旁,全力戒備著,以防楊拓暴起傷人。


    雲西一笑,而後率先引出話題,「楊公子,到了最後,您都不忘記擺著壞人的排場麽?」


    她倒要看看楊拓還有什麽把戲。


    卻見搖搖晃晃站起身的楊拓,梗著脖子,仰著頭,狹長的眼睛微眯的看向雲西,唇角竟挑起一抹詭異笑容。


    他輕聲道:「這世上哪有什麽好人壞人,隻不過是壞的程度不一樣罷了。」


    看著楊拓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樣,雲西略略有些意外,頓了一下後,抿唇一笑,「楊公子,你很聰明,隻是聰明人往往都會忽略最簡單的事情。人是應該具有一些狼性,但人之所以成為人,不是狼,是因為人的心中長存正義。」


    「正義感?」楊拓誇張的笑了兩聲,「我希望,麵對你自己的兄長,你的正義感也能夠屹立不倒。


    雲西臉上笑容瞬間僵在嘴角。


    他什麽意思?難道是他對雲南做了什麽?


    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瞬間籠罩在雲西的心頭。


    ------題外話------


    今天中暑了,上班空調又太冷,這會昏頭漲腦,吐血碼夠5000字,三更四更應該沒有了(*≧w≦)明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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