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西精神頓時一震。她真的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曲折經歷,才能讓一個擁有特權,身份尊貴的錦衣衛甘冒天下之大不韙,不計生死的玩起這世間最危險的角色扮演遊戲。


    在聽到唐七星的話後,韓千戶本就鐵青的臉色,變得愈加深沉,額上像是罩了一層紫黑色的陰雲。


    頓了一會,韓千戶略略抬起了下巴,乜斜著唐七星,冷笑著說道:「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再說過去的事還有什麽意思?且不說本官時間金貴,就是在座的這些滕縣父母官們,也沒這閑工夫聽你嘮家常。是條漢子,就放下刀,別再跟個老娘們兒似的,淨玩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熙可兄,不要轉移話茬嘛,我幾次要說正題,都被你顧左右而言他了。」唐七星輕笑一聲,並沒有中韓千戶激將法。


    雲西不覺迴望了一眼身邊的雲南。


    雲南的眉頭正微微蹙著,表情很有些複雜。


    雲西眸色微暗。


    不知為什麽,她總感覺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也許是不想錦衣衛內部的事情傳揚出去,韓千戶一直都在阻撓唐七星說話。


    不僅如此,韓千戶還表現出一種莫名的焦躁,顯然比起他與唐七星的兄弟情,還有一些不能言明的東西更加重要。


    連唐七星的苦衷都不願意傾聽,走這一個過場,完全是因為他不能叫唐七星就這樣不清不楚的死去。


    這樣的韓千戶,難道真的會答應唐七星所求之事嗎?


    以唐七星的聰慧,與對韓千戶為人的深刻了解,難道唐七星就沒想到這一層嗎?


    不,他應該是能想到的,他的話說給韓千戶並不會起到作用。


    雲西心中陡然一驚。


    既然唐七星的話兵士要說給韓千戶聽的,那麽他又會想要說給誰聽?


    放眼屋中人,幾乎可以盡數排除,那麽,也就隻有她與雲南才最有可能是堯光白的最終目標。「我求你的,不過是為一樁冤案平反而已。」唐七星望著韓千戶,容色平靜的緩緩說道。


    韓千戶瞪著唐七星,並不言語。


    兩人似乎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對峙之中。 氣氛一時間冷凝起來,微微的還有些尷尬。


    殷三雨唿了一口氣,十分無奈的換了另一隻手舉刀,姿勢也小幅度的換了個舒服些的。


    因為他已經能夠預感道,接下來要維持不動的動作,還要很久。


    此時的符生良與楊拓、胡珂的絕無仍然保持著默契。


    他們雖然也很好奇唐七星變成堯光白的內情,但仍然恨不得立刻就告辭。


    這是絕對不是他們應該出現的場合,但是韓千戶的官階實在比他們高出太多,出於一個官員起碼的禮貌與教養,在這個要緊的當口,他們也說不出「你們暫且聊著,下官先撤了」類似的話來。


    隻是符生良望著唐七星的目光始終有些複雜。


    對於他之前調侃雲西的那句話,他始終耿耿於懷。


    事實上,韓千戶的沉默對峙,隻維持了一瞬。


    他終於先行妥協了。


    「畢竟師兄弟一場,你若真有什麽冤情,為兄自然會替你討個公道,說吧。你我的時間都不多了。」唐七星橫斜著繡春刀,淡淡一笑,娓娓說道:「熙可兄,你我都是少年時就離開了家鄉,拚著一身的血性與各自的誌向,習武修煉。」


    說著,唐七星眸底倏忽泛起些許柔光,他的聲音也慢慢輕揉起來,「與身家顯赫的熙可兄不同,七星家裏隻是尋常的百姓人家。偏生還在與金賊交界的地方,素來都是金賊來,我們整個村子就提前先跑,等到我大明軍隊打迴來了,再跑迴村子。」


    雲西靜靜的聽著。


    雖然唐七星說得輕描淡寫,但是百姓的無奈與苦澀卻令人不能不動容。


    對於前世的她來說,也多有爭鬥兇險,但畢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爭,如今親耳聽來,才覺得那些被描繪在史書上簡單而富有榮耀的戰爭榮耀背後,是怎樣殘忍而無奈的現實。


    而她,現在真的就成為歷史的一部分了,那些遙遠不可及的殘忍現實,距離她真的已經很近了。


    又聽唐七星繼續講述著,「可就是這樣,每次仍然有不少鄉親死於金賊鐵蹄之下。辛苦種的那些田地不是僗了軍,就是被金賊劫掠,真可謂是苦不堪言。」


    說到這裏,唐七星眸光忽的一凜,「也正是如此,七星才會日夜修習武功!借著一切機會,想要做最強的兵,去跟金賊拚命!」


    韓千戶點點頭,「是呀,是條漢子,就有血性」


    聽到金賊二字的殷三雨早就沉了臉色,他攥著刀把的手也一瞬間收緊。


    「家鄉的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卻也是勉強活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劫掠屠殺。因為常年在外,家裏也怕我惦記,每個月都會給我固定寄一封家書。可就在一年前,家書忽然有了異常,足足三個月我沒有收到過家書。起初我正在外地公幹,恰巧沒在京城,也就沒有留意。當我留意的時候,卻已經晚了。我多方打探家裏的消息,卻都沒迴音,直到第三封信,我才收了到從別處寄來的一封不同尋常的家書。」


    唐七星目光微微閃爍,臉上表情也變得僵硬起來,似乎他即將要說的,是一件極為不祥的事。


    「信上到底寫了啥?」仍在端著刀,圍在唐七星麵前的奚岱倫終於忍不住了的,開口問道。


    「信上說,金賊又一次闖破了守軍的防線,衝到了我家所在的村子。」


    「金狗這次得手了?家裏讓金狗們給屠了?」奚岱倫瞪著溜圓的大眼睛,顫著臉上橫肉,急急追問。


    唐七星緩緩搖搖頭,「這一次的消息也很及時,很幸運,家裏與鄉親們早早就躲進山裏了,金賊連隻雞都沒搶到。」


    奚岱倫這才舒了口氣。


    唐七星的聲音驟然一沉,雙眼閃著淩厲的光,「但是金賊退走後,一隊來援的官兵又經過了村子。驚魂未定的村民們立刻奉上了例行的犒軍糧食,隻求軍隊過境,求個平安。」


    說著,唐七星表情瞬間變得狠戾起來,之後的每一句,幾乎都是咬牙切齒的說出,「可是那支部隊顯然沒有緊追上去,追殺金賊的打算,為首的將領隻揮了揮手,就斷定整個村子暗通金賊,賣國求榮!一聲令下,就屠了整個村子,還將村中所有男子的頭顱都砍了下來,最後還一把火少了整個村子。」


    說到這裏,屋中人臉色均是一變。


    以無辜百姓的人頭,假冒充當賊寇,去領軍功獎賞的行為,叫做殺良冒功。


    這個情況在戰亂頻發的地界,並不少見。


    唐七星的語聲越來越悽厲,猩紅的眼睛因憤怒而暴睜著,就連握著繡春刀的手都在抑製不住的顫抖,「整個村子,我的所有族人,包括我的爹娘,我的兄長,懷有身孕的嫂嫂,全部死在亂軍刀下。隻逃出兩個人,一個是剛滿十六歲的小弟弟冬生,一個是同村與他要好的少年。猩紅的火光燒亮了整個夜空,到處都是燃燒的人肉焦糊味道,我那可憐的弟弟抹著眼淚,隻記下為首將軍的名號,就拚著性命倉皇逃出了村寨。」


    雲西的心猛地一抽。


    十六歲,和現在的自己正是一樣的年紀。


    「隻因有我這個在外當了錦衣衛的哥哥,東生便有了榜樣。麵對族人至親的慘死,他絕難咽下這口氣,便想著帶著族人進京城投奔我,再一起去告禦狀。那封不同尋常的書信便是他們逃離險境後,尋得別處驛站寫下的。但是我收到信,距離寫信的時間,已經過了兩個月。按照弟弟信上的行程路線與方式,他們怎麽都應該進京了。


    於是我立刻託了所有的人在京城裏與京城周邊尋找我弟弟的蹤影,可是卻都沒有收穫,直到此時,我才確定,我的弟弟,憑空消失了一般的失蹤了。」


    ------題外話------


    二更在十點半左右奉上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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